于是埃斯梅从天窗上缩回前座,靠近驾驶员先生:“让我开!”
她可是一个在韦斯莱家长大的格兰芬多,连他家的双胞胎都得乖乖坐在她的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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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杰森没法get到魁地奇的乐趣是有相当合理的解释的。
看看这糟糕的职业病吧。
格兰芬多的前击球手技巧纯熟地打了把方向盘,在一个弯道毫不拖泥带水地超过了原先在前头的那辆车——一个不带一点儿减速的转弯——然后在对方堪称惊恐的目光里大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一骑绝尘地向着山脉奔驰而去,让路边的玉米叶子整排弯下了腰为她送行。
讲道理,那个驾驶员应该为今天自己没穿银绿色的衣服感到庆幸,否则被送上恐怕就不止尾气而是一句骚话了。
当他们最终在某个服务站停下来加油的时候,杰森几乎是有点心惊肉跳地看着她习惯性地把操纵杆往后一压,差点把这可怜的杆子逼迫到了一个不健康的角度。很显然这又是一个骑惯了扫帚留下的毛病,她真该牢牢记住“除了蝙蝠车,其他的麻瓜汽车是不会飞的”这条定律,然后早点改改她那个停车/扫帚时候的倒霉动作。
因此,在再度发车的时候,这位根本就没有合法驾照的女司机就被带离了驾驶座,一个人去后头折腾了,这差点没让杰森以为自己车上的后视镜被下咒了。
当他回过头用双眼亲自确认的时候,才相信他刚刚匆匆一瞥看到的景象并不是什么幻觉。
谁能解释一下他一辆普普通通的越野车上为什么会出现懒人沙发和一堆抱枕?软墩墩的床垫被摆在了另一边,床单正老老实实地把自己铺开,然后一把接住等着砸下来的枕头和靠垫。衣物从埃斯梅的手中从一个指甲盖的大小慢慢变大,然后一件接一件地飘往更后头的空间把自己挂了起来,排在队伍最后边的一件遮阳长袖外套还在入座后一把拉上了帘子,把它和它的邻居们都藏了起来。
这个突然出现的空间被一盏落地灯的光线充盈得满满当当。它甚至还在杰森看过来的时候关掉了自己身上的光,但想必它也发现了这只不过是欲盖弥彰的一种举措,于是在非常虚假地闪了几下之后,做出了一个“刚刚线路有问题但是现在已经修好了”的破罐子破摔姿态。
埃斯梅从他的车载小冰柜里——真高兴看到这辆车里还有一些原装的部件——取出了一罐啤酒,迎着他的目光挑了挑眉,仿佛是提醒他不要酒驾。
…不是,这是酒驾的事情吗?!
敬业的驾驶员先生强行让自己耳边传来了达坷垃的谆谆教诲:杰森,你要冷静。他探头看了眼装在车外头的后视镜——好的,这一面镜子看起来一切如常,看来他不需要认为自己正在开的是个高级集装箱。
他把车停在了路边,回头观赏了一下后头这个小生态圈。他曾经将巫师与阿米什人之间划过一个约等于号。那个拒绝使用现代科技的群体在他们的社区和现代社会之间划下一道清晰的界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向电力摇头,然后回头拍拍邻居的肩,靠着双手一起支撑起他们的农田,赶着一代代传下来的马车沿着汽车轮子的痕迹,穿行在混凝土和水泥筑成的道路上。
在埃斯梅的叙述中,他能感知到巫师的社会就像阿米什人一样仍然停留在几百年前的风貌上。也许他们有了霍格沃茨特快,有了播着古怪姐妹乐队歌曲的收音机。但是大多数巫师在毕业后就再没有踏出过他们给自己划下的地界,而是选择回家接过了父辈从祖辈那里传承下来的手艺和工坊。这就好像在学校里接受了那么多的可能性以后,又钻回了一个被一代代人给出过好评,但却不一定合身的袋子里。
不过,现在在他跟前的是一个日常吐槽伦敦地铁没信号、英国火车像乌龟的女巫。这个女巫把魔法社会的缩影带出了边境,大大方方地穿在身上踏进了麻瓜的校园,在一众巫师的尖叫里划开人体的皮肤,学习那些“不可想象的解剖”和“荒唐的细胞学”。
杰森脑补了一个穿着医师袍的埃斯梅,她挥舞左手的魔杖让那些巫师闭嘴,右手握着手术刀和肋骨剪穿过层层叠叠的组织器官和骨骼记录另一个世界的答案。
于是他擅离职守,钻到后座去触碰一下面前的这一个,好知道这一切都是再凝实不过的真实:“…我想我能得到一个解释?”
被退役的赛车手给他拆了一根小冰棍,又缩回了她快乐的毛绒小天地里:“你有没有听说过网络上有这样一句话:给女人一点时间,她们就能给你整个世界?” 当她半个小时的家是白搬的?
嗯,这个整是动词。
☆、第 35 章
(五十一)
他们停在了一条不知名的海岸线边上。
杰森和埃斯梅对路线的规划相当随意,但是一致同意了规避开像迈阿密一样的美丽沙滩。据杰森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人为精心打造的度假海滨胜地要么充斥着媒体的□□短炮或是毫无意义的耳鸣喧嚣,要么就是一个只差被揭开面纱的洗钱胜地——是的,上次与法外者们那段不幸被黑压压的枪口打断的“度假”多多少少给他留下了一些极差的印象。
沿着卫星地图给出的轨迹,杰森给越野车换了对前胎,好让它拾步而上,缓慢地穿过一片罕有人迹的小丛林,最后停泊在了树林的边缘。他们不约而同地压低帽檐挡住那片骤然明亮起来的光,待适应呼呼拍打在脸上的海风之后才大胆地放眼望去。
像是被巨斧劈开过一般,七座断崖伫立在海中,它们挨得极紧,像是几无缝隙地连绵在一起。海水轻柔地拍打在悬崖截面的底部,后头的波浪把前头击出的白沫温柔地带回了海洋,剥露出一片也许比海水存在得更久的岩石。
杰森相当熟练地扎了个帐篷。他在清理完地上的碎石和树叶之后,就地铺开了一片大大的防潮垫,埃斯梅在上面和周围施了个咒语,确保今夜他们不会遭到水汽和蚊虫的骚扰。他从车上取下帐杆和地钉,手把手地教埃斯梅该怎么把拉直的帐杆穿进帐篷套里,他们一起把杆头插进小孔里,把帐篷顺着纹路撑开一个饱满的形状,又用同样的方式搭起了外帐,用地钉和帐绳牢固地稳定在地上。
然后他一把拉回了自以为大功告成的埃斯梅,把这个蹦蹦跳跳准备去海滩上撒欢的姑娘抓了回来,给她挤了满手的防晒霜,末了还让她转过背去,帮她把裸露在外的皮肤都仔仔细细地涂了一遍。埃斯梅今天穿得难得的大胆,露脐装在胸前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露出腰部一截白皙的皮肤,是一个毫无美黑意识的巫师无疑了。
埃斯梅撩起头发方便杰森的动作。她喜欢这样亲密又光明正大的行为,也为这样不经意间发现的小细节而感到一种隐秘的喜悦。比如在这些瓶瓶罐罐的领域上,杰森意外地比她更擅长——不论是用于遮掩伤痕还是用于偶尔的正式场合。是的,作为冰山酒廊的话事人,杰森·托德需要在镜头前打上领结,套上一件裁剪合适的西装,然后把痛失产业的企鹅人的残党丢进流淌在冰山地标前的河道里,然后对着泛着灯光倒影的水面抚平衬衫上的几条褶皱,拉直衣袖重新套上西装外套,装模作样地丢下一句:“为了红头罩干杯。”
为了红头罩干杯——埃斯梅在随着众人的动作一起举杯的时候瞥到了一抹金发的颜色,然后促狭地丢给杰森一个调侃的眼神。他们仍然习惯在人前保持距离,这当然是为了尽可能地保护埃斯梅的安全,但或许更是那些不长眼找上门的人的安全。杰森隔着一片人影给她回了个无奈的表情,动作幅度小得就像是眨了眨眼,就连站在他身边的翼侠和苏三苏都没能觉察到什么异常,只留有一个“老板今日心情不错”的印象,丝毫不知道老板明面上听着工作汇报,私底下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偷了个情。
然后他们也许等到回家——或是就在楼上老板办公室的私人盥洗室里,一个背靠在洗手台前,一个搭在他身上,摩挲着他的下巴,再好生调笑一番关于伊莎贝尔的往事。赴宴前刚被她亲手处理过的胡茬还没有重新冒出头来的迹象,甚至在当夜几杯香槟与红酒的轰炸下还隐约留有一点剃须水的香味。此刻仍然光滑的皮肤再往下几寸就是喉结,被主人有些不耐烦似的拨拉着束缚着它的领结,直到被另一双手接过这项任务,混着本来就足够近的气息把这可怜的小玩意儿弄的乱七八糟,具体程度取决于主人在一来一往的问答中得到的评分,而身经百战的衬衫早已预见到了多出好几条褶皱的未来——出于各种缘由。
(五十二)
晚餐很简单。
他们把几颗蒜和洋葱一起切碎了倒入已经热上的长柄小烧锅里,甫一入锅就和融化的黄油爆出滋滋作响的香气。挥了挥升腾起来的一丝烟雾,他们把事先用盐和辣椒粉调过味的牛肉条平铺在锅底,等到它们两面都泛起了透着油光的棕色就捞出来,用锡纸裹了安置在一旁。
埃斯梅把火调小,杰森把四份切的蘑菇放进锅里,好让它吸收刚刚煎出的牛肉汁和洋葱的香气。这过程需要人在一边看着,拿着把木勺不让锅底的残渣凝固成棕色的硬块,才好把高汤、伍斯特沙司和几片百里香叶一起丢进去,搅拌几圈,拎过清水和鸡蛋面把它们一起封存起来,等待它们冒起安逸的奶泡。像埃斯梅这样的奶酪爱好者自然是要趁着杰森在一旁把牛肉条切成块的时候再丢几片芝士进去的,一旦他的眼神扫过来就会立刻装作只是在检查面条软硬程度的样子,然后在杰森把牛肉加进锅里的时候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缩减了用于最后调味的酸奶油的量。
饭后他们又去海滩边上走了一圈消食。不同于下午让埃斯梅套了个花里胡哨的救生圈就让她去海里玩的放任,杰森这次先看了看涨潮的幅度,给她加了件外套才打出了通行的手势,操心程度就仿佛像是他们此刻正身处冰岛臭名昭著的雷尼斯黑沙滩,远处凶悍的风浪随时会打上岸头,用积聚了几千英里的能量卷走这个正蹲下来看着寄居蟹从沙子里冒出头来的姑娘。
但他的担心并不是全无道理。两人顺着海岸线走了一段之后,刚刚还在天边悬挂着的晚霞就在逐渐浮现的繁星的催促下匆匆谢幕,与好脾气的月亮灯光师打了个照面就回了后台卸妆。天地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海水拍击在沙滩上的平缓呼吸声。
“给我讲个故事吧,” 他们找了片平坦的岩石坐下,埃斯梅掰着手指这么说道:“嗯,要有海,还要有。” 她把下巴靠在杰森的肩膀上,这个姿势让她的视线往上抬了抬:“还要有星星。”
“…唔,星星和海。” 杰森重复了一遍客户的要求,“杰克还是安妮?”
“杰克。” 埃斯梅毫不犹豫地选了前者。这是他们在玩了好几次编剧游戏后达成的共识:去探险的男主角就叫杰克,如果是女主角就叫安妮。而不论主角的性别是什么,故事里都要编入他们最近看的书或是戏剧的情节。
杰森没花多久就给杰克套上了人设,起手就是一个经典的童话开局:“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做杰克的少年。”
埃斯梅挥了下魔杖,让少年的投影随着杰森的叙述一点点凝实起来。“杰克生活在一个内陆国家,他虔诚地信仰着上帝,每天都努力完成着上帝赋予他的任务。那就是带上他的柯基把羊群赶回羊圈里,在季节来临时,为羊群剃下厚厚的毛发,交给镇上的工匠制成各种羊毛制品,好让大家度过另一个寒冷的冬季。”
“在所有人都披上了他的羊毛大衣的那一年,镇上来了个吟游诗人。” 一个蓄着长长胡须的瘦削形象出现在牧羊少年旁边,弯腰告诉他:“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天命,是时候去寻找别的意义了。”
“那是什么呢?” 杰克这样问吟游诗人,他为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感到畏惧却又期待。
“孩子,这可不好说。” 吟游诗人给他讲述了自己所知的故事,却无一能够引起杰克的共鸣,于是吟游诗人告诉他:“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法子了。”
“你得找到海里的星星,那时候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于是杰克把柯基和羊□□给了镇长,徒步翻越了包围着小镇的群山,他遇上了很多人,但是没有人能够告诉他海里的星星在哪里,直到他来到了一座都市里的玻璃动物园。独角兽听闻了他的终点,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星星的家在哪里,但我知道你会途经的路。”
独角兽叫来它的朋友劳拉,让她取来三本书交给杰克。
第一本的封面绘着一条白鲸,第二本是一座小岛,第三本则要模糊得多,依稀辨认的出一位夫人的影子。
杰克很快出了海。他没有带指南针或是六分仪,仅仅是让波涛带他靠往无垠的边界。他驶过名唤Eroda的小岛,岛民都有着闪亮的光头,但是谁能讨厌那样快乐的笑容?他们告诉杰克,那条白鲸的名字叫做莫比·迪克。
“是条十分危险的鲸鱼哩!” 他们中一个叫做以实玛利的青年这么告诫着杰克,目送着杰克往那个方向行去。这大概是杰克有生以来度过的最孤独的几个月——也许是好几年,长期漂在海上的生活已经让杰克完全变了样子。他的皮肤变得黝黑,常戴的毡帽早就被海风卷走了。他对着海面瞧了瞧自己的模样,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之间长出了透明的蹼,足以让他划开海水一探底下的究竟。
然后——当他这么做了以后,他的周围陆陆续续地浮起了断裂的桅杆、破碎成一块一块的船板、豁了两个大口的风信旗、半截还沉在水里的捕鲸索和莫比·迪克的身体。那的确是条巨大的鲸鱼,杰克在它身上看到了被无数标枪划开的伤痕和绳索勒过的痕迹,但它的灵魂透过它冰冷身躯残余的愤怒这么明明白白地写着:
这条鲸鱼仍是那条能用尾巴划开一条银河的鲸鱼呀。星光顺着它身上的枪头倾泻在海里,带着它冲破捕鲸船的包围,在绵延了长达几百海里的鲜血之外,它又重新浮出水面张开气孔,露出像金字塔一般的背峰,丝毫看不出受了攻击的模样。
这么说来,它是命运本身,也是人的化身啊。杰克敬畏地看着这颗星星重新落入海中,零零散散的星光串成一线,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杰森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有点后悔自己讲到了类似于“死而复生”这样的描述,也或许是因为别的叙述让他产生了不适。埃斯梅赶紧把话题引回故事本身:“星光指引的是那座小岛的方向吗?”
“…是的,是那座小岛。” 杰森撕下遮盖着第二本书名字的封条,露出歪歪扭扭的“蝇王”字迹。他看起来无心细述那一桩桩上演的罪恶,只把开头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一班年轻的男孩子因飞机坠毁而迫降在这座无人的小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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