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之后,就算被主家打残了,只要留一口气在,都能得到这位梅二公子许诺的一套两进两出的宅子,还有两块田地……
婆子冠冕堂皇道:“绣儿姑娘慢点吃,别噎着了。”
绣儿恶心的想吐,却来不及吐出来又被塞了一嘴,强行迫她吞下。
帐子里发出一声嘤咛,婆子一下便安静下来。
宝婳揉着眼睛要起来,却见梅襄掀帐,上了榻来,又将她按到怀里。
“陪我躺会儿。”
宝婳困得睁不开眼,以为外面是他发出的声音,才又贴他怀里睡了过去。
那些东西到底没有能全灌进绣儿的肚子里。
也不知她是噎气了还是被恶心到了,竟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婆子自觉地轻手轻脚将人抬了出去,趁着没人的时候丢到花园里,又偷偷地各自去做事情了。
秋梨回来的恰是时候。
她进屋来先是看到了桌上一片狼藉,以及那些令人作呕的饭菜。
她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不好,忙去床前,将帐帘一把掀开。
梅襄听见了脚步声,却没有将手从宝婳身上挪开。
“你……”
他瞧见了她,抬起食指压了压唇,“不要吵到了她。”
“你对宝婳做了什么?”秋梨语气微怒。
他微微一笑,下了床榻去。
“总比你什么都不对宝婳做的要好。”
“眼睁睁地看着宝婳被人欺负,你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外面那桌饭菜瞧见了么,是那位绣儿姑娘送给宝婳的。”
他淡淡提醒道。
秋梨顿时沉默。
“梅二公子这些日子一直都派人跟着我,也是怕我不回来了吧。”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会解决这件事情给宝婳一个交代,但祝家的事情,烦请公子莫要掺和。”
“是么?”
梅襄发出冷笑,“那你最好快些,我可没有耐心等到明天。”
“你解决不了,就别怪我,对姓祝的都不客气了。”
他说罢便离开了屋中。
宝婳彻底睡足这一觉时,已是天中。
她这一觉睡得虽梦境混乱,却是这几日难得的一场好觉。
宝婳听见外面碗盘响动,这回确定不是错觉,便掀开身上的被子,下榻出去查看。
她走到外面,却意外地瞧见了秋梨。
“秋梨……”
宝婳愣了愣,缓缓道:“你回来啦。”
秋梨扫了她一眼,低声道:“是啊。”
宝婳看着她手里精致的食盒,假装自己根本没有生过她的气,语气柔软道:“这是秋梨带给我吃的么……我正好饿了好久呢。”
秋梨将盒盖盖上,心口愈发沉重。
“宝婳,这个不是给你的……”
她看到宝婳那双明媚的杏眸,顿时如鲠在喉。
宝婳见她情绪很怪,又看向别处,轻声道:“我已经不生秋梨的气了,如果秋梨以后再也不骗我的话,我就原谅你了……”
她说完便又偷偷地看向秋梨。
秋梨语气艰涩,“我这几日已经想清楚了,我往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宝婳根本不需要原谅她,是她心思太重,一直不肯对宝婳坦白。
宝婳昔日都曾为她豁出去了,她又怎么能舍得看着宝婳再受尽委屈。
“宝婳,去前厅等我好吗?”
宝婳迟疑地看着她,眸中有着一丝困惑,却仍是点头答应了她。
这厢祝东风急匆匆地将隗陌请了过来。
绣儿大早上便昏倒在了花园里,下人来告诉他的时候,吓得他立马回府来查看情况。
隗陌看完后问道:“绣儿姑娘有夜游症吗?她瞧着很好,不像生病的样子。”
这时绣儿忽然惊醒,发出一声怪叫。
祝东风赶忙赶到床边去看她,她却被嘴里那股怪味恶心得作呕,伏在床榻边吐出许多秽物。
祝东风赶忙让人拿水来喂她。
待绣儿再吐不出任何东西时,她才伏在床榻边虚弱地唤了声“大哥”。
她啜泣着,不一会儿便满脸泪痕,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绣儿,你好些没有?”
祝东风问她。
绣儿摇头,哽咽道:“是……是二公子,他将混了虫子的馊饭拿给我吃,他……他甚至还碰我了。”
她说完之后只当祝东风要愤怒无比。
却没想到祝东风只是蹙起了眉,“绣儿,梅二公子不在府里。”
绣儿面色微微茫然。
“不可能,他就在宝婳的床上,不信大哥让人去搜!”
祝东风面色微微迟疑,见绣儿又伤心起来哭成了泪人,还是让人去了。
他拍抚着绣儿的后背,过片刻,去的人回来只说连床底和柜子都找过了,宝婳姑娘的屋里根本没有别人。
“不可能,我给宝婳送饭的时候他就在那里!是他让人强行将那些饭菜灌进我的嘴里!”
绣儿脸色苍白,想到那些恶心的东西又忍不住想吐。
“绣儿,你的意思是,你送了那些馊坏的饭菜给宝婳吃?”
祝东风却忽然捕捉到她话中的重点。
“没……没有。”绣儿下意识掩盖了心虚,低声道:“是我方才说错了。”
祝东风却仍是怪异地看着她。
她实在是前言不搭后语,一下说梅二公子碰了她,一下又说梅二公子在宝婳的床上,一下说是梅二喂她吃了什么饭菜,一下又说是她自己带饭菜给宝婳的,他问她时,她却又说没带过饭菜给宝婳。
她自己的话几乎都无法圆起来,若不是神智混乱,祝东风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祝东风想到她当日在门外磕头,指不定就是那时候把脑子给磕出毛病了,更是自责不已。
“绣儿,大哥一定会治好你的。”
这时外面忽然进来一人,屋里人几乎同时抬眸看去,却瞧见秋梨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那只精致无比的食盒。
“绣儿姑娘,这就是你要带给宝婳吃的东西吗?”
她说着便将食盒丢在了地上,那食盒一下四分五裂,里面的菜盘都露了出来,那些混在一起的东西也都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有些味觉敏感的人都暗暗作呕了一番。
祝东风皱眉道:“你是宝婳身边的人?你这是做什么?”
秋梨看了他一眼,语气莫名道:“我真是错得离谱,我以为我这样做,可以保护宝婳……但其实,是我害了宝婳。”
她这话让祝东风更是一头雾水。
祝东风起身问她:“是宝婳让你来的?”
秋梨摇头,“祝大将军,她不是你的妹妹,你若想知道你真正的妹妹在哪里,就随我去客厅吧。”
她说完便转头离开了屋中。
祝东风心中隐隐酝生出一团火气。
她这是当他大将军府是什么地方,丢下这么一团秽物,又丢下这么一句语焉不详的话来,说走就走?
“大哥别去!”
绣儿见他要追上去,便急忙将他手臂抓住。
她差点被祝东风带摔下地,祝东风赶忙回身将她扶起。
“绣儿……”
绣儿立马扑到他怀里痛哭。
“大哥!你是不是又要丢下我不管了?”
祝东风眼中微痛,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绣儿,大哥不会再丢下你不管了。”
过去的事情,永远是他不敢面对的事情。
绣儿哆嗦着手指,从怀里掏出一把尖簪。
那个人交代过……如果事情会败露,那么……那么就一定要在败露之前,将另一个任务完成。
她闭了闭眼,猛地抬手朝祝东风的胸口扎去。
却不曾想祝东风反应迅敏,即便微微失神的空隙里,手掌亦是及时将她的手腕捉住。
待看清楚她手里的细簪之后,更觉不可思议。
“绣儿?”
“别这么叫我!”绣儿满脸憎恶道:“你也配做我大哥吗?我恨你,恨死你了,每天都恨不得你去死!”
祝东风脸色发白,这些话每一个字几乎都踩在他不敢面对的伤口上。
“你去死,你去死啊!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你能抛下我让我受尽苦头!”
祝东风紧咬着牙关,腮肉紧绷。
“绣儿……我、我不是不自责。”
他想弥补她,可他却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过去他先后弄丢了自己弟妹的事情。
绣儿趁他失神之际,蓦地又抽出手刺了他一下,却没能抓住机会刺中要害。
祝东风闷哼一声,仍未将她推开。
“绣儿……”
他握住她的手,仍不敢相信,“你……你真的想要大哥的命吗?”
绣儿笑着抹去脸上的泪,“是啊,大哥,求求你去死吧。”
祝东风脸上登时痛苦无比。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祝东风才回过神来。
隗陌道:“那个……我还在这里呢,要不,去听听秋梨姑娘怎么说的,再行定论?”
他这话令祝东风猛然从痛苦中抽身而出。
祝东风抬眸看向绣儿,却一下子捕捉到了她脸上的心虚。
她为什么要心虚呢……
他当然可以死,可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妹妹,他为什么要死在她的手里?
他立马拔出簪子,缓声问道:“不知道隗神医有没有什么止血的药?”
隗陌叹了口气,掏出一只瓷瓶,过去给他撒了一把止血散,“唉,将军真傻,你要是死了,你妹妹可怎么办呢。”
祝东风却对绣儿说:“绣儿,陪我一起去前厅吧。”
绣儿摇头,又开始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祝东风却握住她的手腕,语气坚决,“如果你真的是我妹妹,那么你要我去死,我将命给你就是了。”
他说着便挥开隗陌的药瓶,将绣儿一把抓下了床榻。
第49章
祝东风到厅中时, 瞧见了宝婳也在。
宝婳瞧见了他略有些惊讶。
他的衣襟上染着血,手里还攥着绣儿的手腕。
绣儿小脸微白,仍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垂首不语。
祝东风道:“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你今日说不出个什么,冤枉了绣儿, 你该明白会有什么后果。”
秋梨尚未开口,府上管事便过来道:“将军,祝大人在咱们府门前, 说是有事要见。”
祝东风皱了皱眉,扫了一眼秋梨, 心中生出了莫名的古怪之意。
而他身旁的绣儿不由得颤了颤, 竟好似也认识祝九风。
他顿了顿, 让人请祝九风过来。
祝九风今日着了件玄色缎袍,他迈进厅中时, 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甚为微妙地朝他看去。
他含着笑时,眼下那颗黑痣颇为惹眼, 仿佛与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仇怨。
祝九风抬眸第一个看去的人,正是宝婳。
“宝婳,这些日子, 想明白了吗?”
他的声音温柔似蜜,宫中一别,他竟好似仍然是她哥哥的模样, 毫无嫌隙。
宝婳抿了抿唇,避开他那令人不安的视线,并未答他。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对秋梨道:“秋梨, 你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他表面上毫不在意的样子,可秋梨却很清楚,他若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在她让人捎话过去立马就过来了。
祝九风寻了把椅子坐下,祝东风忍了又忍,到底没有与他开口。
秋梨见人都到齐,她才开口道:“大将军,你身边的绣儿,她并不是将军的亲妹妹,因为她的梅花,是被人纹上去的。”
绣儿睁大无辜的眼睛,“你……你是不是受了宝婳的指使?”
秋梨摇头,却蓦地扯住了她脑后的头发,令她不得挣脱。
绣儿尖叫。
祝东风见状立马要上前去制止,却见秋梨下一刻便压下对方的后领,将一块沾了不知什么液体的帕子擦在那梅花胎记上。
绣儿的只觉后背灼烧无比,疼得她哭出了声。
祝东风一把握住了秋梨的手腕,却也愣住。
绣儿的梅花胎记被擦的一片通红,被擦过的地方却也突然变淡一块。
“祝大人所寻的颜料固然艳丽,可却并不能永远保持不变,从宝婳背上有了那样的胎记之后,我便一直在试着找出去掉它的方法,这些日子,也正是向一位精于纹身之人寻到了方法,所以……”
“你的意思是,这胎记是被人纹上去的?”
祝东风的脸色愈发不可置信。
“你有什么证据……焉知不是你用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将我的胎记抹去了……”
绣儿抹着泪,哭泣道。
“她说的不错。”祝东风目光凝在秋梨的脸上,“你可知道她能说出我们兄妹三人生活的点点滴滴,你……”
秋梨发觉他竟半点也没有怀疑祝九风,神色竟愈发失望,“你也知道是兄妹三人知晓……为何就不能想到,这一切,都是祝大人设计的呢?”
祝东风听得这话,瞳仁骤然一缩。
然而秋梨隐去了眸中晦涩的情绪,又继续道:“况且,她说错了,绣儿往大哥碗里丢虫子,并不是为了捉弄,而是因为知晓大哥每日为了填饱他们兄妹三人的肚子,要做许多体力活……绣儿那时觉得那些虫子是同肉一样好的东西,才忍着自己没吃,都丢进了大哥的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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