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捏紧拳头,青筋暴怒,让郭朗将班主即刻抓来。
苏皖醒来时,已是深夜。
她睁开眼,微弱的烛火下,是太子趴在床边的疲惫脸庞。
口里甚是干渴,苏皖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太子醒了,看到苏皖,将手放在腿上,局促地问道:“你醒了?”
“我有些渴。”
太子连忙起身,命下人端上热茶。
他捧着茶杯,小心地吹着,然后尝了尝,觉得不冷不烫,才递给苏皖。
苏皖接过茶杯,轻轻抿了口,眼角的余光细细打量着太子,只见太子站在不远处,痴痴凝望着自己。
一杯茶喝完,空气安静得有些尴尬。
“饿了吗?我这就让王嬷嬷去煮面。”
“等等!”苏皖叫住了转身欲走的太子,“我身上的胎记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是王妃?”
太子揪着衣角,点了点头。
苏皖眉头轻蹙:“那个女人呢?是我的阿姐?她怎么怀上了你的孩子?”
苏皖一个个问题就像一根根羽箭直戳太子的心口。
他额头冒着汗,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娶了我之后,一直觊觎我的阿姐?你馋着她的身子,我们姐们共侍一夫?”苏皖厉声喝道。
“不是!你阿姐的孩子是她的夫君八皇子的,八皇子厌弃了你的阿姐,将有身孕的她给休了。你瞧着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奈何她在这院子里搬弄是非,总之,今后你莫要见她了。”
太子坐在苏皖身边,紧抓着她的手,眼神炙热,眼里全是怜惜担忧的模样。
苏皖只觉得背脊发冷,她推开太子 ,叫道:“我要见阿姐姜沥,我要见她!”
太子无奈,值得让姜沥进来。
站在门外,太子望着苏皖抱着姜沥,瑟瑟发抖。
姜沥轻轻拍着苏皖的背,安慰道:“没事,先别想那么多,好好歇息。”
太子见姜沥吹灭了烛火,便离去了。
他吩咐郭朗:“千万不能让苏蔽接近王府,更加不能让她再和皖儿说一句话!”
苏皖躺在床上,听到门外的人已经远去,她迫不及待起身,轻声问姜沥:“阿姐,我真的是王妃?我身上的胎记怎么回事?”
“你的胎记是门主照着死去王妃的样子做的,真正的王妃已经身中剧毒离世了。清醒些,若姬,眼前之人不是你的夫君,而是杀父仇人!”
姜沥劝诫着,突然心头传来一阵抽痛,她撑着床沿,咬着嘴唇,痛得有些无法呼吸。
“怎么了?阿姐!”苏皖起身扶起姜沥。
“无碍,可能是蛊毒发作。生死营的规矩你是清楚的吧?”
苏皖点了点头:“刺杀不了太子,我们都得死!”
“你明白就好。”姜沥摸了摸苏皖的发丝,退了出去。
她咬着牙,望着天空又大又圆的月亮,不知自己还能看几晚。
皇宫里,陛下正批阅着奏折,看到扬州接连洪灾,人们死伤无数,气得将奏折仍在地上。
萧贵妃端着银耳羹走了进来:“陛下,夜深了,喝碗银耳羹润润嗓。”
陛下接过银耳羹,喝了起来。
萧贵妃捡起奏折,笑着道:“冕儿已经不小了,他的两个哥哥都已经上了战场为国而战。他近些时日时常抱怨无聊呢。”
“赈灾之事岂可儿戏?我自有分寸!”
萧贵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点了点头:“全听陛下的。”
陛下放下汤碗,将萧贵妃拉到自己的身旁,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还是贵妃善解人意。”
夜,孤寂的夜。
萧贵妃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寝宫里,只有一枚淡淡的烛火,点燃着她无法驱散的寂寞。
她就这么孤零零地坐着,直至天空也已经大明,她依旧没有挪动一丝一毫。
进来伺候洗漱的宫女吓了一跳,静默站在角落里,身子不住地颤抖。
萧贵妃莞拿出铜镜,照了照。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恐,拼命拿着胭脂往脸上涂。
妆越涂越浓,越涂越厚,细纹盖住了,可看到铜镜中怪异的自己,她不禁悲从中来,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沐浴,宣八皇子进宫。”萧贵妃吩咐了下去。
沐浴后,萧贵妃恢复了她的高贵与清丽。
她端庄地坐在寝宫里,等着来人。
八皇子赵冕兴奋地走了进来:“母后,你唤儿臣进宫,可是为了南下赈灾之事?”
萧贵妃屏退了宫人,冷声道:“赈灾的事,还轮不到你!”
赵冕笑道:“没事,阿娘,你别难过。南下赈灾苦的要命,而且担子也重,让我去,我还不想去呢!”
萧贵妃扭头看向窗外:“冕儿,不要骗娘了。你比谁都渴望上战场,去赈灾,拼命地想证明自己不比任何兄弟差,对不?”
八皇子捏着拳头,低下了头,低声道:“阿娘,对不起,是孩儿无用。”
萧贵妃深吸一口气,仰着头,不让泪水滑落:“不怪你,不怪你!我的儿,不该怪你!是你的父皇,根本没想过把皇位传给你,怎么会给你机会证明你自己呢?”
萧贵妃突然站起身,走到八皇子身边:“告诉汀舟,将她研制的疫病之症带去扬州,我要让大周乱!彻底地乱!”
“你疯了,娘?”八皇子后退了几步,从小母后都是恬静温柔的,如今看着置若癫狂的她,心里感到深深的恐惧。
萧贵妃仰天大笑:“我是疯了,我疯了二十年。我萧家陪着我疯了二十年,才会南征北战,辅佐陛下打下这大周的江山。我的两个女儿都被嫁入突厥和亲,长女如月公主已经病逝,听闻死的时候衣不蔽体,全身都是伤痕。小女儿清和公主也被嫁入突厥,我对陛下依旧没有死心,我安慰着自己这是他的无可奈何。可昨夜,他怎么也不派你去赈灾,我就知道,他这辈子,从未爱过我,他只把我萧家当做他执掌大周江山的工具。”
八皇子站在一旁,看着悲愤的母后,深感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放心,母后,孩儿一定会护着你。”八皇子抱拳跪在地上。
萧贵妃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天性醇厚,我只怕你日后狠不下心,必然不是那太子和九皇子的对手。”
八皇子还欲再说,萧贵妃只是挥了挥衣袖让他退了下去。
这个儿子,自己是清楚的。
从小被保护地太好,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萧贵妃沉吟着,看来自己必然要做这些什么了!
苏蔽在苏府越想越气,凭什么自己怀了太子的孩子,他就这么轻视自己?
她不由地想到梦境里的前世,太子对自己是那么呵护在掌心,纵然苏皖替他挡了一刀,他依旧抵挡着刺客,护着自己。
思索了半天,苏蔽闭上了眼睛,她想到了症结所在:
一切都怪自己太心急了!
就是因为自己急切向占据王妃主母的位置,所以急切地爬上了太子的床,急切地除去了苏皖。
现在想想自己是多么可笑!
若是再慢一些,让太子望着自己,得不到自己。
挑拨太子与苏皖的矛盾,让太子亲手休了苏皖,这一切将会是大大的不同了!
苏蔽撑着伏案,眼睛通红,憋屈地哭不出来。
一口恶气郁结在胸口,散不去,痛苦得很!
“不行!”苏蔽起身,“自己不好过,凭什么让苏皖那个贱人舒舒服服地做主母?不是忘记了过去吗,那让我告诉你,之前的殿下是如何折辱你的,可好?”
第52章
天气暖和了起来, 太子怕苏皖睹物思情,想起过去的种种,便主动提起要带她去做新的衣裳。
苏蔽已经在王府外蹲守了几天, 奈何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侍卫就像驱赶苍蝇般驱赶自己。
此刻的她头发乱作一团,衣裳已经有些污渍,她摸着自己的孕肚,目露凶光, 全然没有往日的高雅与恬静。
突然, 她看到一驾华丽的马车驶离王府,微风吹开车帷幔,正是自己最嫉恨的那张脸——苏皖!
苏蔽低下了头,她摸着自己因为怀孕而有些水肿的脸,不禁后退了几步。
凭什么?
凭什么?!
自己辛苦怀胎数月,竟然还比不上那个无所出的苏皖?
寺庙里太子对苏皖殷切的眼神又浮现在脑海, 苏蔽捏着拳头,心里怒骂着:这天下的男人果然都一样,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不愿多想, 连忙坐上轿子, 让轿夫朝着马车追去。
苏皖坐在马车里,右手被身旁的太子紧握着, 整个人在太子宠溺的目光下, 浑身觉得不自在。
马车停了下来,太子先下马, 再将苏皖抱下马车。
苏皖蜷缩在太子的怀抱里,觉着四周的人都在看自己,脸红到了耳朵后更。
太子牵着苏皖,进了布庄。
老板是个熟练的裁缝, 热切地招待着太子和苏皖。
太子买下了所有新来的布料,老板自是用量尺帮苏皖量好身形,不停恭维着王妃容颜瑰丽,身形姣好。
苏皖腼腆地笑着。
老板拿了一件粉色的皮袄,递给苏皖:“王妃,这是前几日从西津刚来的袄子,刚好适合你的肤色。”
苏皖看到这粉色的袄子,立刻想到那天误闯入太子的书房,见他作画,那画上的女子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也是穿着这种粉色的皮袄,手执蒲扇,抬头浅笑。
姜沥的嘱托在耳边:“记着,模仿王妃的一切,让殿下把你当做王妃,在他对你毫不设防后,取了他的性命!”
苏皖去了铺子后的更衣房,穿上粉色的袄子,取下发髻上的发簪,头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
她手执蒲扇,推开门,缓缓走进店里。
太子看到苏皖的那一刻,整个人愣住了,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上。
“三郎。”
苏皖轻轻的一唤,似乎将太子的魂给唤了出来。
太子走向苏皖,用手拨弄着她的发丝:“皖儿!”
他紧拥着苏皖,仿佛回到前世。
前世,苏皖也是这般,每夜等着自己晚归。
甚至,一等就等到了天明。
那时候的王府,自己不甚在意。
因为知道,无论自己回去得多晚,都会有一盏油灯亮着,等着自己归来。
可后来,再也没有人等自己。
太子再也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皖儿,既然回来了,就再也不要走,好不好?”
苏皖听着这话,心间微颤。
她咬着牙,眉头轻蹙,她知道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自己不是王妃!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替身,一个谍者。
而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夫君,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杀父仇人!
“赵玄!”
门外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吓了苏皖一跳。
她抬眼望去:一个挺着肚子的妇人,披头散发,形容枯槁,面色蜡黄地走了进来。
太子松开苏皖,转身冷冷看着苏蔽:“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之前说得已经够清楚了,看来,你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哈哈哈!”苏蔽仰天大笑,手指着这铺子的四周,“赵玄,你好是厉害!这儿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我的发簪落在地上,你捡起给我,记得吗?”
太子嘴唇轻抿,一言不语。
“可你,如今竟然搂着这个女人,”苏蔽指着苏皖,轻抚自己的肚子,“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啊!”
苏皖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女子,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愧疚,她松开了太子的手,可太子反而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太子眼神直视前方,抓着苏皖向马车走去。
“不许走!”苏蔽着了魔似的扑了上去,站在长安街的中央,对着四周的民众大喊,“我阿妹抢走了我的夫君,我的夫君将怀有三月身孕的我赶出了府中!”
苏蔽紧紧地抱着太子的腿,撒泼地喊着,世家贵女的骄傲和自尊碎了一地。
太子冷眼看着地上哭诉的女子,越看就越觉得厌恶!
曾经的白月光竟成了如今碗里难以吞咽的剩饭,让人恶心,远远隔着饭碗,便闻到一股馊味,让人反胃,让人作呕。
“滚!”太子一脚踹向苏蔽的肩膀。
苏蔽朝一旁滚了几圈,地上渗出一滩血。
“你怎能这样?她怀着的可是你的孩子!”苏皖再也看不下去,甩开太子,奔向苏蔽,将她扶起,关切道,“你没事吧?”
苏蔽下身痛得无法呼吸,她龇着牙,痛楚地吸着气,整个头皮发麻。
看清来人时,苏蔽只是觉得莫大的讽刺!
这个来自偏远西津的庶女,这个曾经接受自己施舍的小可怜。
如今,正高高在上,炫耀着她的幸福,这假模假样的关心,是在示威吗?
苏蔽瞪着苏皖,流下了红色的血泪。
“啪”的一声响,苏蔽狠狠甩了苏皖一个巴掌:“心机深沉的贱货!”
太子上前,苏皖连忙将他拉住。
她实在不想眼前这个大肚子的、痛苦至极的女人,再受什么伤害。
苏蔽忍着剧痛站了起来,指着苏蔽和太子:“你们记着,今日我收到的屈辱,来日必定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苏皖揪着衣袖,低下了头。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一个破坏了别人姻缘的坏女人。
她不敢再抬起头,她怕看到那女子孤独又落寞的背影。
突然,她被身旁的人紧紧抱住,耳畔传来声音:“都过去了,她再也不回来打扰你,伤害你了。”
苏皖沉声问道:“她坏过你的孩子,想必也是你曾经深爱的女子。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会不会像对待她一样,那么残忍地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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