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呼林哈尔保守秘密,下去提前准备他觉得有必要带上的东西, 王微便叫来宁致远以及候信嘱咐了一番, 让他们务必掩盖好她短暂离开一事,免得引起军心混乱。
这两人平时互相看不顺眼,这种时候却又意外的一致对外。他们猜不到王微那疯狂而又大胆的计划, 只是出于经验和对她的熟悉, 猜测她大概又要去玩命, 便拼命的劝了起来。可惜王微已经心如铁石, 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候信习惯了服从她的命令,见没办法改变她的想法,只能面带苦涩的低头遵命。但宁致远却嚷嚷着把他也带上一路。
他振振有词的道:“都说了咱是殿下的人, 自然殿下去哪儿就跟到哪儿。再说了,你我还不清楚,莽起来不管不顾, 明知跳下去是死也要先剁了想杀的人。我怎么放心让殿下一个人偷偷溜出去。”
王微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还瘸着呢,跟着我是去帮忙还是去当累赘。况且都说了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我不过是想跟呼林哈尔一起去附近打探一下对面军队的行踪,讲究的就是一个隐秘。哗啦啦带那么多人,是搞侦查还是去野炊啊。”
候信低声道:“这种事情哪里需要殿下亲自出马,营地里那么多探子都是养来白吃饭的不成?”
“不能这么说,咱们军队里大部分都是南方人,哪里受得了这种见鬼的天气,加之御寒的冬衣又不够好,他们已经尽力了。况且对面联盟的行踪如果那么容易就能被找到,岂不是变成了个笑话。咱们自从进入这片草原,就跟那些蛮子打仗,谁不知道他们向来行踪不定,狡猾得跟狐狸似的。”
王微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但我就不一样了,我的身手你们都知道,远胜任何一个探子,况且我没那么怕冷,不需要穿行动不方便的厚重衣物影响活动。再说现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我去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吧。”
候信还在试图劝说:“可……可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让您去做这种事情!”
王微一挑眉毛:“我什么身份?接下来该不会又要拿我是个女人说事了吧。这些年给你们讲的道理感情根本没记住啊。说了多少遍,在这个军队里,我也只是个士兵,并不比其他人高贵多少。凭什么别人可以去危险的事情我就不能做,我难道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外面要怎么搞士族庶族高门寒门我不管,我的军队里,只有职位不同,没有高低贵贱。”
缓了口气,王微又继续道:“都说物尽其用,摸着胸口良心,你们谁敢说,除了我还有第二个更适合做这件事的人。他们是比我身手好还是血更厚啊。不是我自吹自擂,真的要是遇到什么敌人的巡逻队,我可以全须全尾轻松逃掉,换任何人撞上就只有一死。既然如此,为何我不去谁去。我的命叫做命,其他人天生就该死咯?”
候信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觉得王微满嘴胡说八道,换个人敢在他面前如此不敬大放厥词,早就被他收拾了。可说这话的人是公主本人,他就只能抿紧嘴唇以沉默来表达抗议和不满。有心想跟王微讲讲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案例,无奈这位公主一路都是血雨腥风里杀出来的,生猛无比。若不是她这般勇武,每次都亲临前线冲锋在前,杀得敌人闻风丧胆,又怎么能以女子之身建立起今天的基业。
要用王微的话说,候信的脑袋早就被封建主义给彻底洗脑了,自己身为不幸的贫苦大众却一门心思的对封建统治阶级效忠。不过这样的调侃她就暗自在心里想想,要是候信真的思想觉悟起来闹/革命,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最后反倒是宁致远一锤定音,当他板着脸不胡闹的时候看着还是挺像那么回事。他伸手阻止了候信继续劝说,严肃的道:“殿下,您确定真的要离开不可?这件事情就那么重要?”
王微缓慢的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殿下不是那种任性胡来的人,尤其是现在。您可别忘了,您的命已经不光是自己一个人的,那么多弟兄,还有受到您庇护的无辜百姓,他们都沉甸甸压在您身上。如果您有个什么不测,这一切可就立马没了,天知道到时候会乱成什么样子。”
“所以,不管您打算去做什么,都要好好的,我想您也不愿意看着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死吧。”
看着王微的眼睛,宁致远一字一顿的道。
王微不禁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到了今天,她肩膀上背负的是沉甸甸数万人,甚至数十万人的希望和寄托。除了那些千里迢迢逃亡过来投奔她的老百姓,还有那么多信任她相信她,把性命交托在她手里的士兵。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那么的辛苦和艰难。
若不是为了这份责任和信赖,只是为了在这个乱世好好活下去,王微哪里用得着如此的拼命。
未来即将的那一战,她输不起,也不敢输。因此,即便是明知此举多么的疯狂和冒险,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干了。
她清了清嗓子,以少有的凝重态度郑重回答道:“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好好回来……我的命可金贵着呢。”
宁致远点点头,忽然单膝跪地,低下头发誓般的道:“请主公放心,在您离开的时日,我必定为主公看守好营地,若是出了任何差错,不等主公发话,我便先处置了自己。”
王微觉得宁致远是不是已经猜出点什么了,因为他一贯有点故意装疯卖傻的嫌疑,脑子其实好使得很。候信站在一边脸色煞白,他大致从两人异常严肃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什么,虽然猜不到王微的具体计划,但肯定是要去冒险干危险的事情。他焦急的上前一步,企图抓住王微的衣袖,但王微只是用凌厉的视线看了他一眼,这个永远都不忘记自己身份的太监,便偃旗息鼓的闭上了嘴。
只是他紧紧握住的双拳依然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咬着嘴唇,居然像是要哭了。
王微不得不安慰几句,结果才开了个头,候信就真的哭出了声,抽抽噎噎的道:“都是奴婢无能,遇到大事除了给主子添乱,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得眼睁睁看着主子拿命去拼……奴婢好恨呐,殿下哪里都好,除了没有投胎成个男儿身,否则早就继承大统重振乾坤了,哪里用得着吃这份苦呢。”
王微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候信公然抱怨,语气里充满了怨恨,而这份怨恨正是对着遥远长安城里那个王微都快忘光了的英王。好像听说最近皇帝已经打算要立他当太子了。
费了一番功夫跟候信和宁致远交割清楚了一系列的安排,王微承诺最多六天就会回来,然后她真的只带了呼林哈尔一个人,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带上了必须的一些东西和食物,趁着夜晚悄悄溜出了营地。
外面依旧风雪纷飞,堆积起来的雪足以淹没到人的膝盖,这种恶劣的气候和环境,让人根本分辨不出东南西北,很快就会迷失在暴风雪里,更不用说寻找敌军的营地了。
没走多远,王微的眉毛和睫毛上就满是霜花,雪打到脸上,让人眼睛都睁不开。若不是她坚持不懈的练习那个神奇的小册子这么多年,早就被冻成了一根冰棍。但即便如此,还是非常难受,正常的行动都要消耗比平时多一半的热量。
但正是因为有这种恶劣的天气作为掩护,她才能和呼林哈尔越过那条早就结冰了的河流到了对岸敌军的地盘,不用担心那么快就被他们的哨兵发现。不然的话,就这一览无遗的平原,早就泄露了行踪,让对方溜掉了。
在王微看来,四面八方都是一样,放眼看去全是白茫茫一片,但呼林哈尔却好像遵循着什么王微无法发现的线索,走走停停,带着她在这片冰天雪地里疾行。
两人这一走就足足走到了第二天天亮,马匹早就累得冻得不行了,两人只好找了个避风的山洞将马匹赶进去,又把其他比较沉重的装备留在里面,自带最轻便的东西上路。王微因为有外挂所以感觉还好,可呼林哈尔就真的厉害了,也不知道就他那看上去并不是很健硕的身躯哪来那么充沛的体力。
两人一路上也没怎么交谈,因为一张嘴就立刻满口都是灌进来的雪。呼林哈尔示意可以在这里先休息一下,他们便就着地上还算干净的雪吞了几个带来的饼子,王微□□硬的饼子噎得直挺脖子,拍着胸口才艰难的咽了下去。
呼林哈尔坐在对面,小口小口的咬着硬邦邦被冻得和石头没啥区别的干饼,看着王微,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的神情,王微也没搭理他。她估计这哥们儿心里多半在想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当,非要来吃这种苦。
也是,王微在现代的时候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从小也没遭遇过什么悲惨的过往,丰衣足食,一辈子都不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不小心割破手指头都要叫得惊天动地。她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抡着大/刀跟人厮杀,还要在这种鬼天气冻得半死,只为了冒着生命危险去潜入敌人大本营刺杀他们的首领。
如果当初她没有从皇宫逃走,而是老老实实的留下,服从皇帝的安排嫁了人,估计再怎么悲惨最多一死,也不至于苦哈哈的体验当下的折腾。又或者她听了萧弗的话,跟他一起离开,大概就是当个吉祥物,萧弗应该不会杀了她更不会虐待她。
可王微还是觉得一点也不后悔。说句矫情的话,起码她现在是彻底自由的,想干嘛就干嘛。王微实在是受够了被人挟持,忍气吞声的滋味。一开始穿越至此被江流软禁的那段经历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一边百感交集,一边锤着胸口吃光了几块饼,连掉下来的渣渣都舔得很干净,王微不等呼林哈尔催促,两人便再一次徒步踏上了旅程。
这一次运气比较好,呼林哈尔寻觅着那些细微的踪迹,在即将天黑之前终于找到了一片小小的营地,里面大概有百来个人,有些穿着盔甲,有些则是一般平民的打扮,不过他们的身上和营地附近确实都有那几个部族的标记和图腾。
两人没有靠得太近,远远的躲在一个雪堆后面观察这个营地,呼林哈尔仔细的打量了许久后才低声道:“这些不是图尔盖一族的人,应该是塔尔汗手下的亲卫队。”
王微回忆了一下,奇怪的道:“就是那个娶了干查汗孙女的巴尔/喀/什的酋长塔尔汗?你确定这是他的亲卫队?这种时候不把亲卫队留在身边,反而放出来,他有什么企图?”
呼林哈尔凝视着前方,久久不语,黑暗中一片寂静,风小了很多,只能听见簇簇的落雪声,远处营地的火光微弱的映亮了他一半的脸,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凝固的石像。不知怎地,王微觉得现在的呼林哈尔有些可怕。
“我不会认错,就是塔尔汗的亲卫队。”
他的嗓音还是如初见时那么沙哑难听,一边说一边不自觉的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王微堪比猫一样的视力让她在黑暗中也清楚的看见了隐藏在衣领下的一道伤疤。根据她那丰富的砍人经验,当初呼林哈尔应该是差点被人割喉,侥幸没死却也彻底伤了声带和喉咙,所以说起话才像个破了气的老风箱。
若不是气氛和地点都不对,王微差点就要说“请讲述你的故事”了。
这时呼林哈尔忽然扭过头,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塔尔汗的亲卫队驻扎在此,说明塔尔汗本人应该也距离不远。所有人都知道,干查汗对他十分信赖,他在哪里,塔尔汗就在哪里。我们应该距离他们的营地很近了。不过,你想过怎么进去这件事没有。那里肯定是一环一环,有数不清的士兵把守,根本没有办法溜进去。”
王微淡定的道:“既然你这么问了,那肯定是有了主意,说出来听听。”
呼林哈尔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更加的怪异,王微总觉得他似乎恶意满满的想要看自己表现出胆怯抗拒的样子。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要问这支亲卫队是出来干什么的,我恰好知道一点。干查汗虽然年纪一大把,却比年轻的时候更加喜好女人,放着一大堆姬妾不管,尤其喜欢玩强抢那一套,以欺凌侮辱那些被抢回来的女人为乐。塔尔汗为了讨好他,经常派出自己的亲卫队出来掳人……我想尊敬的殿下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吧。”
如果呼林哈尔说这番话是想看王微愤怒和屈辱的样子,那他一定很失望,王微淡定的点了点头,说了声:“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好主意。”
呼林哈尔皱起了眉头,他以为王微没听懂,又直白的重复了一遍,王微奇怪的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事情都懂,不就是想办法混进去被当成战利品抓起来嘛。还好单论长相我还是挺有自信的,像我这样的美女,肯定有资格被送到那个什么干查汗身边。”
呼林哈尔像是被王微这种冷静的态度给激怒了,恐吓般的道:“哪有那么简单,为了防止被刺杀,所有送到那个老贼身边的女人身上基本就没剩下什么遮挡物,你能忍受这份屈辱吗?就算能,没有武器,你又如何刺杀他?”
王微不以为然,要是能成功刺杀,这点程度的牺牲算什么,她又不会因为被人看光了就要死要活。而且这样一来反而增加了刺杀的成功率,再怎么机敏警惕的男人,在某些时候都是完全不设防的。王微不信干查汗会变态到叫人围观自己那啥的程度。
就算真的那么变态,肯定人数有限,王微有自信到时候一起解决了。
至于说武器,她顺手从地上翻找到了一块石头,当着呼林哈尔的面,用手指将石头捏成了一堆渣渣,挑了挑眉。
“现在你可以开始想了,怎么把我不惹人怀疑的塞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昨晚上实在太困直接趴电脑前面睡着了……醒过来已经十一点二十多,抱歉明天应该是个长篇,结束本次刺杀以及草原一统,随后就是萧将军开辟出新的副本,本文也进入了正式的群雄争霸模式。
第148章
呼林哈尔被王微怼了一顿, 硬邦邦的丢下一句“等着我出去想办法”就一个人钻进冰天雪地消失不见,王微觉得他这样子倒是比平时那种不动声色故作憨厚的表情顺眼多了。明明是条不会被驯服的野狼,偏要在她面前装狗,呵呵, 这不是没装多久就忍不下去了嘛。
她也不担心呼林哈尔会一去不回, 自己慢条斯理的坐在山洞里将全身上下打理了一番。她相信呼林哈尔既然主动拿着那什么亲卫队以及干查汗的变态爱好说事, 肯定就是有机可乘, 搞不好就是故意说出来试探她,所以他肯定有办法将自己安排进去。
反倒是她几万年没有以柔弱无助的小女人形象出现,还需要回忆揣摩一下,免得届时被察觉到了不不对劲。
王微首先把贴身穿着的那件软甲给脱掉,身上带着的什么匕首长针也一古脑儿的取出来, 打包在一起,挖了坑埋起来, 毕竟她不可能带着这些东西去装俘虏。然后她又摸出了随身带着的羊油, 仔仔细细的把全身涂了一遍,好让皮肤更加柔嫩一点。谢天谢地,她这具肉身天生底子好, 加上年轻健康, 虽然天天风吹雨打还没防晒, 皮肤还是挺白皙的, 也没多少斑点,就是稍显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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