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声。”
这姑娘认识付伯林。
“你们两个,干嘛的?”红袖章过来了,他狐疑的看着这两人,他怀疑这两人是从黑市上跑出来的。
但是看这两人的神色,不像。
那姑娘一把握住付伯林的手,抬了抬,给那位红袖章看,“我们就是出来坐坐。”说着,脸还红了。
那红袖章瞅瞅那姑娘,又瞅瞅付伯林。
应该是约会。
这一对小情侣长得还挺般配的。
比那电影里的人还好看呢。
这位红袖章被两人的颜值闪了一下。
付伯林有一点。
他身边这位姑娘确实挺好看的,像牡丹花,艳丽又夺目,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让人移不开目光。
不过幸好付伯林对这种颜值有抵抗力。
只晃了一下眼,就反应过来了。
等那红袖章一走,他就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了,他站了起来,要走。
“等会。”姑娘道,“他们还没走。”
姑娘打量着付伯林,眼神里有些不解,她刚才主动握了付伯林的手,是逼不得已。但是她没想到付伯林一副被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至于吗!
这家伙还有一阵缠着她不放呢,那会跟现在简直是两个样。
姑娘刚才坐下的时候特别犹豫,她怕付伯林缠上她。现在,她看着付伯林对她避之不及的模样,心里有些郁闷。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晒黑了吗?
然后她又瞅了瞅付伯林的脸,再看看自己的胳膊颜色,她好像是比付伯林黑一些。
不过。
这也不怪她啊,她天天干活,手上厚厚的一层老茧,不像付伯林,手上连薄茧都没有。
不干活的家伙,还有亲人养,真是幸福啊。
付伯林在树边站着没走。
姑娘知道,付伯林是听进她的话了,在帮她。
他是准备等那边戴红袖章的人走了,再走。
姑娘弯腰,从篮子里拿出了两个鸡蛋,她站了起来,递到付伯林的手上,“刚才谢谢你了。”
付伯林不肯收,“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这姑娘叫杜曼。
就是那个住在牛棚的资本家的女儿,成分不好,她爹最近好像得了什么病,处境更难了。
付伯林不收她东西。
“煮熟的,可以吃的。”姑娘见付伯林不收,把鸡蛋塞到付伯林的口袋里,然后拿起篮子,往路的两边看了看。
她是来黑市卖东西的,还有一些做的小鱼干跟虾酱,小鱼小虾都是她半夜去田里捞的,还捞了黄鳝呢,不过给她爹补身子了。
她没想到今天会有人来查,太倒霉了。
东西还有大半没卖出去呢。
“他们走了。”付伯林认真的告诉杜曼。
黑暗时期已经快结束了,明年能迎来光明了,像杜曼这种成分不好的人,只要再撑几年,就会好的。
付伯林本来要走的,忽然又回来了,跟杜曼说,“有人给我钱,让我毁了你名声,你自己小心一点,别着了别人的道。”
刚才那位姑娘,也就是杜曼,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就冷了。
她这人,笑起来特别灿烂又好看,可一冷下脸,整个人变得尖锐而且非常有攻击性。
杜曼听了这种话,怎么可能让付伯林走。
她走过去一把抓住付伯林的胳膊,“你说清楚,谁让你毁我名声!”
付伯林看着杜曼,皱了皱眉。
说名字容易。
但是说了之后吧,特别麻烦。
杜曼看付伯林不愿意说,换个方法问:“我认识她吗?”
“我不知道。”
“她是咱们大队的人吗?”杜曼又问。
“算是。”付伯林道。
杜曼心里有谱了,“知青办的?女的?”
挺聪明的嘛。
付伯林道:“你自己找吧,记着,别说是我说的,最近我家老有人上门,烦死了。”
杜曼眉头一跳,黑着脸道:“放心,我不会上你家门的。”
付伯林还点了点头,“那就好。”
杜曼脸更黑了。
“你松手,我要走了。”付伯林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杜曼松开手。
付伯林转身就走。
“刚才你一直在这?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杜曼在后面问。
“女的。”付伯林走远了。
女的?
告密的?
杜曼眼睛眯了眯,又是女的。
她到底是惹到哪路神仙了。
“杜曼,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啊?”
杜曼听到声,抬头一看。
很快她就认出了来人,赵卫东的小媳妇,安雪莲。
大队里的每一个人杜曼都记得。
她记性很好的。
杜曼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巧,你也在这啊?”
不熟。
杜曼成分不好,不想惹事,别人对她笑,她一样会对别人笑。
要是有人惹她,她也不是怕事的。
“是啊,”安雪莲飞快的看了身后一眼,然后做了一个嘘的表情,“这边不安全,我们去那那边说话。”
杜曼不解的看着安雪莲,“不安全?为什么啊?”
怎么会不安全呢。
刚才的黑市里可没有你啊。
安雪莲看了看杜曼的小篮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包裹,一副你懂的表情。
杜曼一副我听不懂的表情。
她很疑惑。
安雪莲跟她不熟,为什么突然来找她?
安雪莲凑过来,“杜曼,那戴红袖章的可要来了,我们赶紧走吧,要是被他们抓住东西就可就全没了。”
杜曼这人疑心本来就重。
安雪莲这样一说,她更不会相信安雪莲了。
杜曼打开篮子,拿出小鱼干,塞到嘴里,细嚼慢咽,“我都饿了,你不要吃一点?”她说了,“这是我小姨寄来的,今天过来拿。”
安雪莲看着杜曼。
很快就笑了,“好啊,我正好也饿了。”
杜曼明明是来黑市卖东西的,竟然不肯承认。
算了。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反正她今天的目的达到了。
安雪莲心里想到。
杜曼。
资本家的女儿,在这个年代,就算杜曼再漂亮,也没有人会娶她的。
她成分太差了。
可是过些年就不一样了。
明年杜家就会平反。
杜曼的大伯全官复原职,她父亲也会继续做买卖,经商,杜家在改革开放之后,赚钱很多很多的钱。
上辈子,安雪莲在电视跟报纸上看过杜家的新闻。
杜氏集团上市。
杜氏市值多少多少亿。
杜曼是杜氏企业的继承人。
她一个女人,怎么能成为杜氏企业的掌舵人?
有嘲讽的,有羡慕的,有质疑的,有漫骂的。
那段时间,杜曼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哪哪都能看到她。
安雪莲自然就记住她了。
那会,安雪莲还在老破的出租屋里感慨,都是女人,差距为什么这么大呢?
到底是命。
这辈子重活。
安雪莲除了要抓住老公,还想着跟杜曼交好。
可她因为成分问题,又不敢在大队里跟杜曼明山张胆的交好,只能想想法子,在外头私下交好。
她知道杜曼常去黑市。
今天她赌了一把,赌对了。
遇着杜曼了。
现在的杜曼还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不像后世,是个手腕通天的女强人。
安雪莲隐隐记得。
杜曼上辈子被混混欺负过,虽然杜曼后来没事,但是杜曼跟二流子不清不楚的事还是传了出去。
惹得不少地痞流氓上门去。
那是杜曼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安雪莲在沉思。
要不要趁着那段时间帮一帮杜曼,博一把好感?
可是,跟成分不好的资本家女儿交好,会不会影响卫东的前程啊?
杜曼看安雪莲走神了。
就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先忙吧。”
这话一出,安雪莲立刻回神了,她笑吟吟的上前去,挽着杜曼的胳膊,“刚才你请我吃小鱼干,我请你喝汽水吧,桔子味的,可甜了。”
一副好姐妹的模样。
“好啊。”杜曼笑容灿烂。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安雪莲笑得温柔。
心里想:杜曼真好骗。
付伯林走到家的时候,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他回家瘫到床上。
非常定一件事:以后要是没有顺风车跟自行车,他就不去县里了。
他才休息了一会。
高会计就找过来了,“伯林,是这样的,你这个割稻机是怎么做的,有草图没,城里技术部的专家要过来看看,你准备准备。”
“那稻谷不都割完了吗?”付伯林问。
他有点累,不想动。
“今年的割完了,还有明年的呢,后年呢?”高会计道,“赶紧的,过两天他们人就过来了,你好好把图画了。”
“高会计,我没尺子啊,钢笔也没有。”付伯林说。
“我去给你拿,先用着,用完再还回去啊。”高会计又补了一句,“这两天你就好好在家干活,别上工了。”
“好中!”付伯林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早说啊!
付伯林特别高兴:“高会计,我又想到一种打谷机,不知道……”
“打谷子的?”高会计睁大了眼睛。
“是啊。”付伯林点头。
高会计瞪他,“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还没做出来呢,您要吗,要是要的话,给我备些东西。”付伯林喜滋滋的问,“多给我几天假。”
不对,光给假不行啊,得记工分啊。
记!
高会计同意了。
不过付伯林先说清楚了,“打谷机要的东西比割稻机多多了,要机壳,传送带轴,振动器和谷仓……”还有一堆的东西呢。
“行,我去看看。”高会计说完准备走的,又被付伯林叫住了。
“高会计,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路上有电线啊,怎么没牵过来啊?”没电多烦人啊。
高会计道,“前面一公里,就是那电线杆最后搁的那地方,那两个大队因为都不肯让地打起来了,闹得挺大的,这问题一直没解决,就线就扯不过来。”
就为了一点地,打得头破血流的。
吓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
之后两天。
付伯林忙着画设计图,忙着做打谷机,一直在家呆着,哪也没去。
像这样不干活,又有工分赚,真是太舒服了。
图终于画好了。
付伯林伸了一个懒腰,口有些渴,他准备站起来去喝点水。
刚站起来,就看到高会计匆匆忙忙的过来了,“城里设计院的人过来了,你设计图弄好吗?”
“好了!”付伯林自信道。
他把设计图递了过去。
高会计一怔,“怎么这么多张?”
付伯林道,“除了小型的割稻机,还有大型的,对了,打谷机我也画上了,我想了一下,要是他们能做成的话,送给咱们一台不就完了吗。”
“你不是能做吗?”高会计瞪眼。
要是自己大队做出来的,那多厉害啊,在别的大队跟前,多威风啊。
付伯林道:“可是没电啊,城里不是有电焊吗,还有电钻,他们那工具多好用啊。”何必让他在这辛苦折腾呢。
高会计没说话了,他心里在琢磨,是不是在催一催大队长,想法子把电通上。
付伯林干完活了,往厨房去了。
“伯林,你干什么去啊,赶紧换身衣服,跟我一块过去!”高会计没给付伯林喝水的机会,催着付伯林换了衣服,然后领到队委会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城里设计院的人已经来了。
一共来了五位同志,三男两女。
他们拿了设计图纸,都在看。
“怎么这么多啊?”设计院的同志问。
高会计笑着回答,“付伯林同志画的,说是条件有限,才做出那么一个呢。”
那设计院的同志没说话了,都要认真看设计图。
还有打谷机呢。
旁边。
付伯林小声跟付长粮付队长说,“队长,我渴了,有水吗。”
“等会,完事了再说。”付长粮往付伯林到处看的脑袋,往设计院同志那按了按。
别到处瞎看。
设计院的同志看完设计图了,一脸惊叹的看着付伯林,“这些全是你画的?”
“是啊。”
“你怎么想出来的?”设计院的同志又问。
付伯林道:“书上看的。”不是他自创的。
“哪本书?”他们怎么没在书上看到。
“不记得了。”付伯林自个都给忘了,很久之前的事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对了,那小割稻机是我自己瞎想的。”
设计院的同志带走了付伯林的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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