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骑上小马驹,一溜烟儿跑走了。
就好像,他将林家人叫住,真就只是为了打招呼而已。就连送林柳礼物,也只是兴之所至,随手而为。
这性格倒是不错,没什么烦恼。
林柳探头看去,只见少年纵马街头,红衣烈烈,笑容夺目。若非少年年纪太小,坐下小马驹更是溜溜达达地不敢跑太快,倒还真有那么一两分鲜衣怒马的意思。
林柳笑了笑,低头看向泥人。
贾敏看着泥人,笑道:“别说,这泥人还真有小麒麟的七分神韵,相貌也有五六分相似,瞧着还挺可爱。”
林柳直接将泥人送到贾敏面前:“母亲想要吗?”
贾敏笑着摇头:“这是崧哥儿送你的东西,我怎么好拿来?”但她看着林柳手上的泥人又确实喜欢得紧,想了想开口,“可惜龟龄现在不在,不然我们还能让那位师傅给我们全家每人捏一个小泥人,到时收藏起来,每年拿出来把玩一番也颇有趣。”
林如海听了,直接让车夫去找那位泥人师傅,约好了一个月后亲自上门为他们一家子捏泥人。
贾敏心满意足地放下车帘:“快正午了,我们赶紧回家吃饭。”
回到家后,林柳将泥人随手放在梳妆台上。
大丫鬟见了,还以为是她的心爱之物,担心被毛手毛脚的小丫鬟不小心碰坏了,赶紧放进梳妆匣收了起来。
隔日,贾敏将林柳叫到正房。
“小麒麟你的年纪也大了,按你父亲的意思,虽然你不能进入国子监读书,他却也不愿让你白白荒废了自己的天赋,所以想要给你聘请一个西席。”
林柳愣了下,点头:“可以。”
贾敏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只是现在,我与你父亲起了分歧。我的意思是,你到底是女子,读书自然是好的,只是特意学四书五经就没什么必要了。”
她当年在荣国府,学的便是这些东西。
林柳偏头,不懂贾敏的意思。
贾敏解释:“我打算为你请一个女先生,教你吟诗作赋,琴棋书画也就够了。但你父亲有不同的想法,他觉得你既然有读书的天赋,就不该浪费,所以想为你聘请一位进士做老师,教导你学四书五经等书。听你父亲的意思,即使请不到进士,请一个举人也是好的。”
林柳偏头想了想,笑道:“母亲,难道不能请两个老师吗?四书五经读了明理,琴棋书画陶冶情操,我都挺想学的。”
反正现在时间多,多学点儿技能也是好事。
贾敏有些吃惊:“你不怕累吗?我们原本的想法是,你只需要上午学习就好,下午还能自己玩乐。可若是请两位先生,只怕你一整天都得学习,一刻也不得闲了。”
林柳点头:“我不止想学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还想学女红管家呢,不过女红可以让身边丫鬟教我,管家也能找母亲,便不必特意请老师了。”
贾敏能感觉到林柳对学习的迫切,犹豫后,到底点了头:“那我去同你父亲说,让他留意着有没有合适的西席。女先生我倒是早有留意,等她下个月从现在教授的学生那儿请辞后,便可以到林家任职。”
林柳点头:“父亲要求有些高,确实一时半会儿难找到合适的先生。”
贾敏笑了起来:“他就是这样,万事追求最好。”
说完,贾敏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身边几个丫鬟的年纪也大了,今明两年就该放出去嫁人了。你对身边丫鬟的性格可有什么喜好?我到时候挑选,好按照你的要求筛选一遍。”
丫鬟啊……
林柳皱眉想了想,道:“母亲这次为我挑选的丫鬟,应当与我年岁相差无几吧?那便挑那种在某方面有天赋,能学一技之长的。”
“一技之长?”
“像是医术,刺绣,拳脚功夫等,不拘什么,只要能是有用的就行。”
这要求可有点儿奇怪。
贾敏点点头:“我去叫相熟的人牙子来问问,应当能找到符合你要求的。”
自这次谈话过去后,没到半个月,贾敏就找来了四个与林柳年纪相差不大的小丫头。
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只比林柳大一两岁。
相貌也都还算不错,能看出都是美人胚子。只是站在林柳面前的时候,一个个低头含胸,局促得不行。
贾敏搂着林柳,挨个儿将人指给林柳看:“这两个丫鬟是亲姐妹,也没个正经名字,据说家里一直大丫二丫地混叫。大的那个手指灵活,眼神也利索,应该有些刺绣方面的天赋;小的那个粗苯些,但力气大,可以学些拳脚功夫,以后也能保护你。”
说完又指向另外两个小丫头,“这两个互相不认识,脸圆些的叫春兰,细瘦些的叫翠花。一个有耐心,一个记性不错,都是很好的苗子,不论是读书还是学医,想必都不算太难。”
“这几个丫鬟是要一直陪着你出嫁的,名字便由你自己取,我这个做母亲的就不越俎代庖了。”
说完丫鬟的事儿,贾敏笑道:“之前没找到合适的人,我便没有问,如今人找到了,小麒麟你可得给我说说,你让这些丫鬟学这些本事是做什么?”
如今太平年月的,让丫鬟学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刺绣有府上专门养着的绣娘;生病可以请大夫,他们这样的人家,甚至可以去请太医;保护有护院和侍卫……
也就只有学习书法,可以偶尔为主人代笔了。
但小麒麟性子认真,又不像是愿意让丫鬟帮忙代笔写作业的,按她什么都想学的做派,写作业这种事儿她自己私下只怕还得加练。
贾敏怎么想,也想不通女儿让身边丫鬟学习这些的原因。
林柳笑了笑:“我就是觉得,身边的丫鬟都有一技之长,让我更有安全感。”
末世没有自保之力的那些年,到底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若是可以,林柳甚至想自己学医学武。
但如今的世道,医术与武艺都是不入流之人学习,高门大户中人学个皮毛强身健体,防患于未然便足够了,没人会让家里的小孩去钻研这些有苦又累,短时间还见不到效果的本事。
林柳退而求其次,这才想让丫鬟学。
她们好歹要跟着自己十来年,至少在这段时间,她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贾敏无奈失笑,但还是尊重了林柳的意见。
林柳想了想,给这四个丫鬟取了“碧春、凉夏、金秋、暖冬”四个名字。并按照各自的特性,让碧春学刺绣,凉夏学武,金秋学医,暖冬学厨做药膳。
不过四人年纪都还小,如今还只是领着三等丫鬟的份例。
贾敏的意思是,先让四人先学个一两年,若是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便将她们的份例抬到二等丫鬟,等林柳房中如今的一等大丫鬟外放出去嫁人后,自然就成了一等大丫鬟。
这段时间,大丫鬟还能带一带四个小的。
可如果没这方面的天赋……
四个丫鬟彼此互看一眼,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认真学习,一定要留在林家。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日一大早,贾敏便让丫鬟将她叫起来梳洗打扮,还特意叮嘱,让她穿戴隆重一些。
林柳一贯起得早,倒也没觉得太难受,只是觉得好奇:“母亲今日怎么这般郑重?可是有什么客人来了?”
大丫鬟笑着开口:“大姑娘可是忘记了?今日正巧是太太为您请的女先生上门的日子。”
林柳恍然:“原来是先生到了。”
这倒确实应该好好打扮一番,不然难免让人怀疑她不尊重这位先生,或者对学习知识态度不够庄重。
只是……
“可知道这位先生的身份?或者以前的经历?”
“姑娘可算是问着人了。”大丫鬟笑道,“太太为您请来的这位女先生,在京城也颇负盛名。她原是京城盛家的嫡长女,可惜遇人不淑,嫁人后很是受了一顿时间的磋磨。后来干脆在家人的帮助下离开了夫家去寺庙修行。”
林柳有些惊讶:“去寺庙?”
大丫鬟点头:“是呢,听说当时许多人还以为这位先生要出家呢。谁知不是,只是夫家不愿和离,也不想给休书,这位先生又不想继续留在夫家,也担心回娘家会给娘家招来闲言碎语,便干脆去了寺庙。”
“后来呢?”
“后来恶有恶报,先生的丈夫出了意外,没了。女先生也成了寡妇。不过不管是女先生,还是女先生的家人,对此都只有高兴的,立刻就光明正大地将人从寺庙接回了家。
一开始倒也有些闲话,可后来等女先生教导的几个侄女儿都传出了才名儿,女先生在京城就变得受欢迎起来了。”
林柳略一思索,便猜测贾敏为她请来这位女先生,应该付出了一定代价。
这般想着,林柳对这位先生的态度就愈发慎重起来。
等见面后,林柳才发现,贾敏为自己请来的这位女先生,不但一身书香气,气质出尘脱俗,就连相貌也相当出众。
林柳很疑惑,这么好的妻子,她丈夫怎么舍得辜负?
盛先生见到林柳,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白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儿:“这便是你说的小麒麟了吧?白玉为肤,鎏金做骨;乌墨为发,眼含星辰。可真是一个矜贵的小姑娘。”
关键这个矜贵的小姑娘,还没有其他高门贵女身上常见的傲气,虽然眉眼疏离,却更让人想要亲近。
林柳走到盛先生面前:“盛夫人好,我是林柳,乳名儿小麒麟。”
盛蔓笑道:“我叫盛蔓,你唤夫子就好。”
林柳从善如流:“夫子好。”
盛蔓点点头,看向旁边坐着的贾敏:“这学生我收了,我们来谈谈待遇问题吧。”
贾敏失笑:“你呀,我难道还能让你吃了亏?”
盛蔓伸手拉着林柳的手,走到一旁坐下后才开口:“你倒是不会让吃亏,却也不会让我占了你的便宜,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
贾敏无奈,只能将自己早已想好的待遇说出来:“每月二百两银子,住在别院,衣食住行都由林家负责,府上还会指派给你两个粗使婆子。当然,若是你没有伺候的丫鬟,我身边这些个调教好的丫鬟,除了星花外,你都可以挑走。”
盛蔓摆手:“你的丫鬟我可用不顺手,我自己带。”
贾敏点头:“知道你嫌弃,我才没提前给你准备。你还有其他要求吗?若是有什么不满只管提,我们两个不用讲究那些个虚礼。”
盛蔓想了想,倒真提出了一个要求:“其他倒还好,只一点,我授课的时间得和林如海岔开,我院子里打扫的下人也不能是男人。这些男人一向臭不可闻,我可不愿与他们见面。”
贾敏无奈地看着她,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林柳有些好奇:“母亲和夫子以前认识吗?”
贾敏正要回答,旁边坐着的盛蔓却伸手过来,轻轻掐了下林柳脸上的肉,等将她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盛蔓才松开手:“我与你母亲当年并称京城双姝,不但认识,还是人尽皆知的宿敌呢。”
林柳愣住:“宿敌?”
这看起来也不像啊?
盛蔓大笑,伸手拿过小几上放着的干果,一边吃一边开口:“这不是我们两个成婚后,都过得不如意,于是被当年不如我们的那些人嘲笑了许多年吗?久而久之,我们两个倒也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心思,关系这才变好了。”
贾敏点了点头:“我和你夫子以前的关系可不好。”
虽然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可一个是勋贵出身,一个家中却世代清流文臣,各自的圈子都不是一个。接触的机会少,又总是被放到一起比较,关系能好才怪了。
盛蔓笑着看向林柳:“这次若不是你母亲写信请求,我可不会到林家来。”
林柳好奇:“夫子以前教的是哪家的姑娘呢?”
盛蔓放下手中的干果:“奉国将军家唯一的女儿,涂清,你知道吧?”
林柳认真回忆许久,摇头:“不记得了。”
她虽然已经跟着贾敏出去参加过不下十次宴会,但因为性格,并未与其他姑娘产生太多交集,认识的人也少。
而钱曼与贾敏算是有仇,钱曼的女儿她怎可能去接触。
盛蔓眼底闪过一丝讽刺:“不知道挺好的,那户人全家上下脑子都有病!”
贾敏好奇:“钱曼虽然性子不怎么好,但我听说奉国将军疼妻如命,女儿也知书达理,怎么,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盛蔓张了张嘴,但在话出口的前一刻,停了下赖:“我到底做过涂清的老师,她家的事儿再不妥,我也不好拿出来说给你听。若不然,等以后我离开林家了,再去教其他人,你还不得怀疑我将林家的隐秘拿出去告诉别人?”
这话说完,她还是补了一句,“我记得钱曼最喜欢针对你?便也告诉你一句,让你开心开心:钱曼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贾敏愣了,有心想问,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盛蔓最喜欢的,便是贾敏的知情识趣。
不理贾敏深思,她转头看向林柳:“小麒麟想要先学什么?琴棋书画,不论哪样都是要长时间练习的,就是全部要学,也得分个先来后到……”
这对新出炉的师徒俩,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谈论学习。
贾敏回过神,见状不由摇头。
她转头冲着星花等人招招手,悄然起身,将正堂让给了这对师徒。
两人关系好,她可是乐见其成。
见过林柳后,盛蔓便确定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留在林家教学。既然如此,她总得回家收拾行李。
正好一月期限到了,林柳也该到国子监去接回林龟龄小朋友了。
师徒二人就此分别,去做各自的事情。
林柳让人准备好马车,带着两个丫鬟就要出府。
也不知怎么地,这事儿被双胞胎给知道了,两个孩子顿时哭着嚷着,说要陪着姐姐一起去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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