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柳笑道:“若真如此,我可太高兴了。”
海上机遇大,危险也多,出海可不见得次次都能回本儿。
林柳又问了林如海盐田之事,他略有些苦恼:“盐田法晒出来的盐确实如《天工开物》所言,质量堪比解盐。而且产量颇大,与你之前说的相差不大。”
林柳疑惑:“那父亲为何愁眉苦脸?”
林如海笑着摇头:“只是看着许多海盐因为沾染了泥土而只能丢弃,觉得有些浪费,倒不是什么大事。”
倒不是不能将那些盐加水后煎煮过滤,重复提取。只是使用煎煮法过滤的时间,他们完全可以晒出数量更多的海盐,林如海计算之后,觉得不划算,只能放弃。
林柳下意识想到了水泥,但很快就打消了这种想法——
水泥对国家的作用太大了,若是现在拿出来,指不定就有人看出它最大的作用,修路。到时候全国各地交通发达,以后再想通过控制粮食威胁朝廷,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她犹豫之后,并未说出水泥来。
林如海本也只是抱怨,并非真觉得这是个问题,所以也没注意到林柳的表情变幻。
广州知府对林如海那是捧着敬着,就担心什么时候惹了这位爷不高兴,到时候给皇上参上一本,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当林如海提出与海商见面的时候,广州知府甚至都没有犹豫,次日办了个宴会,将如今还驻扎在广州的海商们全都请了过来。
林如海与这些海商见面之后,很快挑出了几个人品过硬,且对布料很感兴趣的海商。不过他还忙着盐田的事儿,带着掌柜和这些海商见面之后,他便再次回到小镇上。
这些海商见到只是一个掌柜出面,而非林家人自己的生意,原本坚定的合作态度也开始动摇起来,但等见到掌柜拿出的布料质量,再听到布料的价格后,这些人想要合作的想法再次坚定起来。
此事很快定下,林柳则开始忙碌那些便宜布料正式开售的事情。
林柳学着前世电商们搞出来的双十一之类的节日优惠,与掌柜商量之后,也推出了一个腊月节,又与之商量了活动的种种细节,确定不会出现纰漏之后,就开始忐忑不安等着腊月初一的到来。
谁知这个时候,贾敏突然带着一位夫人过来:“这是王家王子胜的夫人,熙凤的母亲。”
林柳有些疑惑:“王夫人你好。”
夫人看着林柳,笑容爽朗可亲:“因为知道林大人不在府上,不来不欲打扰,只是听说最近非常受欢迎的布庄背后的老板与林大人有些关系,我这才不得不登门拜访,希望能与布庄真正的老板见上一面,最好能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林柳愣了下,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
原著里面确实提到过,王家以前是做海运生意的。而偏偏林如海这次选中的海商,没有一家姓王。
第67章
林柳整个人都有些懵:“王夫人是怎么知道, 那铺子……”
顿了顿,她突然想起林如海之前牵线搭桥的事儿,想来王家应该也得到了消息。
这位王夫人脸上带笑, 温和可亲,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有些头大:“之前我便听说广州城内开了家布庄, 店内布料的价格相当便宜。”
“说句不好听的话, 当时听到布料价格的时候, 我心里就是一咯噔, 觉着就这点儿钱,连本儿都回不来, 只怕这布料质量堪忧,所以一直不曾上门询问。”
“但等布庄的生意红火之后, 我便特意派人去买了一匹回来,检查之后……”王夫人拍手失笑,“哎哟, 那质量比起江南制造局出来的棉布也不差什么了,让人看了喜欢得不了。不瞒你说,我当时便没忍住,直接让人将那一匹布裁了做了身儿衣衫。”
说着王氏起身在贾敏与林柳二人面前转了一圈儿,“我如今穿的这身衣衫, 就是在那匹布做的。你们瞧瞧这质量, 若是不往外说, 谁能知道这布料的价格,竟然比我们相同质量的便宜了那么多?”
贾敏坐在旁边笑靥如花, 林柳看着王氏这番作态, 却是笑也不是, 不笑也不是——
她这番姿态其实挺讨巧,只是王夫人不管如何,到底是自己的长辈。一个长辈在小辈面前这般做,叫林柳实在笑不出来,只觉得有些尴尬。
有点儿,用力过猛。
再者说,从这王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只怕三分真七分假。林柳甚至觉得,三分真都不一定有,实在没必要放在心上。
但林柳也从王夫人的态度中,窥得了王家对这桩布料生意的势在必得。
果然,一会儿后,王夫人许是察觉到自己态度过于殷勤,也将自己地位放得太低,便又坐了下来:“我对你们布庄的布料实在喜欢得紧,之前本来想要打听进货渠道,也好跟着多赚几个钱。谁知才没过几天,都还没等我找到掌柜商谈呢,便见广州城内几乎所有的布庄,都开始售卖那种布料。”
“我随手一合计,得,来迟一步。这布庄背后的供货渠道就算是养了再多的织户,也没办法再供给这么多布庄售卖啊?”王夫人一脸可惜,“也怪我,没打听清楚便那么容易就放弃了,之后也没想着努力一下试试。”
“一直到我当家的在金陵那边做事儿,也提到了金陵城内的布庄也都开始售卖这种更便宜的布料,我才意识到自己坐井观天,低估了布庄背后的老板。”
“人家一看就是干大事儿要赚大钱的,哪儿像我们做生意畏手畏脚,遇上点儿困难便就这么放弃了。人家手下养的织户只怕数以万计,只是几个城市的布庄供给算什么?”
“果然没多久,我便听说布庄掌柜与海商谈成了合作。”王夫人一脸的痛心疾首,“我当时心痛得不得了,立刻就让人去打听,这才知道这布庄与林家有关系。”
“我一寻思,我们王家与林家也算得上是亲戚了,摆脱林夫人帮忙搭个线不是很方便吗?这才找上门来。只是没想到,林夫人一听是布庄的事儿,便将我领到了大姑娘面前。大姑娘……”
林柳打断王夫人的话:“王夫人,很抱歉打断你的话。布庄真正的老板并不是我,也不是我们林家的任何一个人。我只是与布庄老板认识,又正巧来到了广州城,这才拜托父亲帮忙给朋友牵线,有了这次生意。”
王家上下太有野心,又一心往钱眼儿里钻,最关键的是,人品堪忧,让人实在没办法相信他们。
所以布庄老板是自己的事儿,绝对不能让王家的人知道。
林柳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没看贾敏的脸,因为她很清楚,母亲将王夫人领到自己面前已经是破例,绝对不会说出自己就是布庄老板这个秘密。
别说是王家了,就算是老太太,贾敏都不一定愿意说。
王夫人许是从来没想过布庄老板会是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所以一听林柳解释,立刻便相信了:“这又有什么要紧?不管布庄是不是林家的,这布庄老板能与广州知府搭上关系,成功与当地海商谈成合作,不也是靠了林家?只是搭个线而已,他们难道还能不给林家面子。”
林柳微笑:“王夫人想岔了,我们只是帮忙搭了个线,能真的谈成合作,还是多亏了布庄商品物美价廉,让那些海商觉得有赚头。”
王夫人哑然,好一会儿后笑道:“确实是这个理。”
只是听着林家大姑娘这话,仿佛是不打算给他们牵线了?
王夫人赶紧开口:“林丫头,大家好歹都是贾家的亲戚,我当年与你母亲也是亲亲热热一期玩过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只是搭个线而已,又没让你保证合作一定能成,难道这也不行?”
她可是听说了,那些海商手中的货物至少也有上千匹。
海外洋人最喜欢的虽然还是瓷器、茶叶与丝绸,但那都是贵人才能买得起的好物,轻易买不到。反倒是这布料,手感柔软丝滑,穿身上也相当贴身舒服。
虽然是棉布,却也与寻常棉布有着相当大的不同。
那些洋人一定会喜欢的。
关键是海上风险大,稍不注意就要翻船。而棉布价格低廉,哪怕是落水翻船了,损失也比丝绸那些昂贵物件儿落水小。
王夫人一想到其他海商靠着棉布赚得盆满钵满,自己却只能在旁边看着眼馋……
她有些急切地看着林柳:“林丫头,你就帮帮伯母,让我与布庄的老板见上一面,之后定有重谢。”
林柳故作为难地看着王夫人,半晌后笑笑:“看在大家亲戚一场的份儿上,我便给布庄老板去信,请他过广州一叙。只是王夫人您要知道,我与他只是相熟而已,只能为你们牵线搭桥,这门生意能不能成,我是一点儿也插不上手。”
王夫人本也不觉得一个小姑娘能起到什么作用,能见到布庄背后的老板便已经足够了,立刻连连点头,半点儿没有为难的意思。
不多久,王夫人便离开了林家。
贾敏这才坐到林柳身边,一脸的愧疚:“我之前并不想将她带来见你的,只是王肖氏那张嘴实在太能说了,我被她说得头晕眼花,一不小心便说漏了嘴,只能带着她过来见你。”
林柳摇头:“这有什么大不了?只要母亲没说我就是布庄老板的事儿,您就是带着再多的人过来见我,也不会影响我分毫。”
贾敏这才放心,转而问道:“你说的老板又是谁?”
林柳正要开口说出季崧的名字,快出口的时候才想起贾敏至今还以为季崧已经没了,于是临到嘴边换了个名字:“陈湖。母亲您应当不认识,他原是平南伯心腹,后来季崧出事儿,他调查的时候顺着线索找到了林家,这才与我认识了。这布庄的生意,我便是与他一起合作的。我在后面出谋划策,他在外面行走做事,这些年合作得还算愉快。”
听到季崧的名字,贾敏眼神有些恍然:“原来是季家的人啊,这也难怪了。”
林柳笑笑,没有说话。
贾敏也没多问,转而说起王家:“你愿意为王肖氏牵线搭桥,难道是想要与王家合作?”
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赞同,“王家人的性子有些不好,领头的王子腾又是个刚愎自用的,做事儿顾头不顾尾地一心往上爬,却没有关注身后是否有人拖后腿与掉队,这样的人长久不了。与王家合作,只怕不太妥当。”
她是对政治没什么了解,但听说二嫂与王子腾的性子如出一辙,只要想想二嫂的性子,贾敏便可知道王子腾是个什么德性。
王家有这么一个领头人,定然长久不了。
林柳笑着摇头:“母亲放心,我之前不是说了?只是牵线搭桥而已,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她与布庄老板如何商议。我若是愿意和王家合作,直接答应一定能说和就是了,何至于留下余地?”
贾敏这才放心:“以后也少与王家人打交道,那家人人品不行。”
林柳赶紧点头:“母亲放心,我做事儿谨慎着呢。”
贾敏又叮嘱了几遍,这才转身离开。
广州与江南交通方便,陈湖不几日便收到消息来了广州。为了避嫌,他甚至没有来林家与林柳见面,便直接给王家去信,约在了广州城内的酒楼商谈。
陈湖想着王子腾如今深得圣心,以后少爷指不定能用上此人,所以一开始还打算好好与王夫人周旋,哪怕不能答应这桩生意,也万万不能得罪了王肖氏。
谁知王肖氏贪得无厌,竟然在生意都还没谈成的情况下狮子大开口,想要将原本就已经相当低廉的价格往下压,希望收购的成本可以更低。
陈湖虽然对林柳与季崧的计划知之甚少,却也知道这生意的主要目的就是赚钱。
王家想要大批量进货,还想要压低价格,这一来一去,岂不是在自家少爷身上的刮肉?他又不缺王家这门生意,且本也没打算谈成这笔生意。
所以在王家开口之后,他当场便委婉拒绝了王肖氏的提议,并明言纺织坊积压的货物供给各地布庄与海商已经相当勉强,实在没办法吃下这么大一单生意。
王肖氏自然生气,还想拿王子腾的权势强压。
可陈湖又不是吃素的——
他虽然离开官场来江南为季崧办事儿,但当年在军中也曾做过将军。他这个将军还与王子腾那种靠家世上去的不一样,他是靠着自己的真本事从一个小兵一步步爬上去的,军中至今还有他不少拥趸与好友。
王子腾如今的权势虽然能出手打压他,可若真的对他出手也得伤筋动骨。为了一桩生意?不至于!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王家与布庄的梁子也结下了。
甚至于,因为陈湖的“不识抬举”,王肖氏甚至连林家都连带着看不顺眼,觉着一切都是她做事儿不尽心,之后与林家再无往来。
林柳乐得如此,半点没有修复关系的想法。
此事之后,便到了林柳分外看重的腊月初一。这日一大早,林柳便向两位先生请了假,然后带着贾敏与龟龄等几个弟弟妹妹,一起去了布庄的二楼。
因为英莲也想跟着去,在征求了封氏的意见后,林柳干脆将英莲与英竹姐弟都带上了。
本来还想让封氏与盛蔓两人一起去,可这二人一个不喜欢出门,一个不喜欢凑热闹,便直接拒绝了林柳邀请,只让她带着几个孩子出门小心些。
林柳自然答应,这么多小孩子一起出门,哪儿能不小心?
一行人在布庄开门之前便浩浩荡荡来到后门,然后在掌柜的带领下直接来了三楼——
因为林柳说今天会到铺子来看看情况,掌柜特意将三楼阁楼个清扫出来,就是为了让林柳一行人今天能有个歇脚的地方。
二楼本来放的是昂贵的布料,但因为今天是低价售卖布料的第一天,掌柜预料到客人会爆满,于是特意将二楼的布料全都收进了库房,全都摆上了寻常布料。
在现代生活过的人都知道,想要搞节日促销,最重要的不是降价,而是宣传。
不然哪怕你的商品降价再多,没有人知道,到店铺里面买东西的客人也有限,指不定你降价后赚的钱还没有没降价之前赚得多。
所以在确定腊月初一这天开始低价售卖布料后,掌柜便与其他合作的布庄商议,各自出了几个人,每天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地宣传腊月初一这天布庄大促销,不但布料价格会降到一个惊人的地步,若是买得足够多,还能得到更多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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