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过神,一位白衣神父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一个例行的仪式,回音四处碰壁,悠悠萦绕……
“利威尔.阿克曼,忏悔吧,跪下吧,上帝将宽恕你的罪行。”
老眼昏花的神父根本看不清面前人的容貌,他摸着圣经,神情肃穆。
“我不想跪下。”
凯迪站着回答,作为利威尔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成了传说。
我不想跪下。
所以她得以站着死去。她和他。
所有人都退开,凯迪独自留在那里,身后响起枪械上膛的声音。
她抬起头望向天,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升腾,仅有的意识中,她闭上眼睛,红色的幕布降临。
“活下去,好好的活。”她在心里对他说。
枪声之间有微弱的时间差,21颗子弹,朝向曾经的“人类最强”。
在黎明来临的前一刻,愚昧,惊惧和偏见化作冰冷的子弹。
他们匆匆处死了“人类最强。”
高墙背后,两个手脚哆嗦的士兵脸色惨白,死囚一直背对着他们,他们无法得知真相。他们害怕他,害怕一切更强大,更加有力量的,不能理解的事物。
而利威尔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想跪下。”
缝隙的后面,叼着烟的行刑者心慌意乱,烟蒂掉在裤子上,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们刚才杀死了人类最强。
“喂,不是你瞄准头吗?一颗都没打中头。”他对身旁的另一位抱怨。
“妈的,我以为是你打头。”
而后,他们都沉默了。
“你知道大象吗?”
“什么?”
“大象啊,就是马戏团带来的一种新玩意。”
“马戏团是什么?”
后者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道:“我是说,中这么多枪,大象都得死。”
“他肯定是死了。”
*
利威尔被带到城中,他掀开窗帘看见大象从街上缓缓走过的那一刻,确信了事情不对。
长颈鹿,黑熊,小猴子,五颜六色的顶棚旋转起来,花绿的马戏团服装跳来跳去,在表演空中飞人杂技。
要说飞人,立体机动更有观赏性,就是飞得太快估计看不见什么。
他从马车里跳到赶车的木板前,用刀抵住赶车的士兵,厉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这不是去刑场的路。”
装扮成士兵的仆人显出一副恐惧表情,他们身后,几匹高大的马围城一个圆圈。
“埃瑞波克公爵有请。”一个声音降临,冷冷地对他说。
利威尔的眉间隆起沟壑,惴惴不安的心情涌了上来。他迅速跳向来时的方向,他必须要回去,事情不对。
白色的马蹄挡住他的去路,埃瑞扯下斗篷的帽子,露出杂乱无章的棕发和胡子拉碴的方脸。
“利威尔,请跟我来。”他诚挚地邀请道,“是凯迪因让我来接你的。”他摊开的手平静而温和,“请相信我。”
就这样,利威尔被带到了那座七年之前曾经来过的庄园。
规整广阔的草坪,复杂的白色建筑物。他见到了一切该见到的景色,蒙尘的记忆中凯迪是这里唯一鲜亮的颜色,他不喜欢这里,他怎么能喜欢这里?这种娇柔造作,大费周章的建筑物,这种奢靡虚伪,高高在上的贵族府。
他只期望见到凯迪的身影。
利威尔被带到会客厅,一直存着还能见到她的希望,可是不知为何没走一步,风声都在他的耳边哭泣,悲伤在他的心里流动,那是一种心有灵犀的预感,他已经开始隐隐感到痛楚。
这种讨厌的感觉又出现了,每当他们陨落……
门被打开,埃瑞波克从他自己营造的圣光里出现。周围的一切都是当初的样子,利威尔只能依稀辨出,他曾经跟着凯迪探索这里,那是一个夜晚,爱发生的夜晚。
埃瑞走到装饰华丽的座椅旁坐下。利威尔站着得笔直,他一直在对抗着什么,犹豫和脆弱从来不曾打败他,他告诉自己,他可以对付。
他用冷峻的眼神看着公爵,他们在沉默中对抗彼此。
埃瑞揉了揉下巴,抬起疲惫的双眼,往日的光彩消失殆尽,他已经为了心中的执念做了太多。
从一开始的寻找艾伦,想办法得到艾伦,再到排除万难在斗争中取得权利,只有越发拥有力量才能拥有一点点接近芙莉妲的可能。
埃瑞试图从那个名为通道的神迹中寻找蛛丝马迹。芙莉妲存在于那里,也不存在与那里,她不曾给过他任何回应。
生死是人类无法跨越鸿沟,几千年几万年都如同一日,是没有爱的行尸走肉。
利威尔跟埃尔不是用一种人,他从不会因为失去重要的东西就想小孩子一样哭闹,他会默默地把伤痛放在心里,更不会因此去伤害别人。
他从来不是唯我独尊的人,他总是骄傲地把自己低到尘埃。
利威尔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紧,摧残,他本能地想,如果还有机会……
“凯迪因死了。”
所有情绪戛然而止,利威尔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什么时候的事?”他甚至语气如常地回问。
“今天中午,在行刑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埃瑞如实地说。
“是你动的手?”利威尔问道。
“她来求我救你,我答应了。”埃瑞陷入椅子中,瘫坐着,回答得毫无感情。
“我问你,是不是你动的手。”利威尔大声质问。
“是。”埃瑞回答。
“你怎么能答应她这种要求。”利威尔咬着牙说,双手握成拳,体内的怪物苏醒过来,平静冷色的皮肤下汹涌暴烈,他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
“你怎么能……”他说不出话了,咽下上涌的情绪,巨大的失落卡在他的喉咙里,本能的愤怒随即而来,席卷他的理智。他必须行动起来,必须做出反应,停顿只能让脆弱拥有可乘之机。
任何伤害你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利威尔曾经对凯迪说。现在就是时候了,证明你是一个遵守承诺的人。
利威尔没有犹豫,他必须杀了埃瑞。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才能摆脱这一刻的无助。
划开什么人的喉咙,收获片刻的宁静,他用从小就学到的本领处理了这件事。
埃瑞波克的脖子上流出浓稠的血液,他的手法很好,大概没有什么痛苦,血也不会溅得到处都是。
这是一场优雅的杀戮。一方缺乏求生欲,一方给了他成全。
在画中,穿着纱裙的芙利妲,娇美年少,沐浴爱人的血液,她重新复苏。埃瑞低垂的手臂指向地下,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浮雕,纤维浸染红色流淌成通往彼岸的道路。
利威尔推开会客厅的门,他的背后是执念沾血,生命为笔,绘制的浓烈背景。指尖的宝石蓝玻璃镜面如水般流转。
迎面而来的是那间充满回忆的星空房。
是的,他在白天看见了星星,丝毫不用怀疑自己的眼睛。
浩渺的金色星空,柔美的亮色丝线,水波盈盈,如烟如泣。像是置身沙漠,又像立于天地之中,时隔多年,他也得见了凯迪为他描绘的景象。
“这里是祈祷室,不过我喜欢把它叫做星空房。”凯迪的声音在宽敞的空间中反射出空灵的回声,“这些小孔中都镶嵌有棱镜,每当有光的时候,他们就都成了天上闪烁的星星。”
她专注地看着这项巧夺天工的工程,成了利威尔心中永远的回忆。
“光,就是奇迹。”她笑了笑,接着说:“只可惜现在是黑夜。”
啊,黑夜,利威尔闭上眼睛。从今往后,长夜漫漫。
21道光形成的线直射在他的身上,21发子弹嵌入凯迪的生命,21响礼炮在帕拉蒂亚岛的希思特利亚港响起,迎来了百年的和平。
21响礼炮宣告艾尔迪亚人迎来和平,埃尔文利用地鸣的威慑和共享巨人所有权的协议与世界谈判成功。
艾伦耶格尔与西斯特利亚女王联手向世界展示了地鸣的毁灭性威力,正当国际上的几大掌权国家濒临绝望之际,埃尔文向他们一一抛出谈和的橄榄枝。
帕拉蒂国,马莱帝国,日出之国,北联邦理事国,西兰第五共和国共同享有超大巨,女巨,兽巨进击始祖战锤巨,车巨,颚巨,铠巨的所有权。
千百万组成三道城墙的超级巨人在始祖巨的控制下,前赴后继奔赴大海,那一天,在山崩地裂,海啸地震的声响中,帕拉蒂岛的三道围墙化作乌有。
人们重建天日,迎来了黎明和安宁。
希思特利亚接受媒体的采访,挺着孕肚,荣光无限,女王到底年轻,俏皮地笑着说,她要休息一段时间,跟自己的丈夫去夏宫度假。
对于超级大国马莱帝国,帕拉蒂亚国同意与其缔结友好联姻,曾经作为王储的杰里.弗里兹被授予阿克曼的姓氏成为邻国公主的终身伴侣。其中隐晦的内容不可言说,马莱承认他阿克曼的血统和作用。
杰里.阿克曼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流亡的丰富经历为他的人格增添了不少魅力,成年后的杰里性格咄咄逼人,善于主动出击,也正因为此给埃尔文的计划补上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一个真正的阿克曼,继承了那个人的血统,不甘埋没的野心家。
至于另外两位阿克曼,三笠自然不用说,艾伦守护着她,埃尔文从来没有打过她的注意。而利威尔,在埃尔文的算计中,所有的私心和偏袒在他的天平上赫然出现。
利威尔只需要做他想做的事就好了,只要埃尔文活着,他就想要保证他的安全和平静。这是他应得的,埃尔文常常这么想,他应该在来之不易的和平年代跟凯迪结婚。
这本来是他应得的。
可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结局,造成这样的局面谁也没有想到。
许多人说利威尔在和平来临的前夕已经被枪决了,可那一晚在港湾的人们却说他们曾经见过他。
埃尔文和他在希斯特利亚港迎着晚风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人们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利威尔。
有的人死了,但总有人活着。
那座名为自由之翼的塔经过了重新的修缮变成了战争纪念碑,纪念那些在这场百年的抗争中奉献生命,献出心脏的人们。
位于帕拉蒂亚特罗斯特,调查兵团总部。
它的碑文是这样写的:
——
去吧,去到壁外,翱翔于自由的世界。
在那里,我们会再一次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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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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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是12月25号,大几万字的肥章,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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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9日:
大结局写的晕头转向冒泡问问真的有人想要本子吗
如果有人想要打印版的本子话,可能元旦期间我可以准备一下,包括所有无删减文字,两则小番外,和圣诞节更新的大结局。
或者你们想要完整txt?嗯?
顺便说一下,大结局太肥了,大段互动和描写过不了审到时候只能在wb发完整版,这边只能尽量发润色过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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