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行了礼坐下,太后笑眯眯看着两人:“挺好!来得也及时 ,要是再晚一会儿,你就看不到我跟你母亲了。”
苏允嫣一怔,有些奇怪:“皇祖母要去哪儿?”
堂堂太后,难道不是该留在宫中颐养天年吗?
只要在宫中,她又怎么会见不着?
太后笑着道:“年纪大了,身子骨儿越发不济。天气炎热,我想去郊外的皇觉寺祈福,顺便避暑,你舅舅不放心,非要让你母亲陪着。昨日已经在准备,一会儿就走。”
苏允嫣心下奇怪:“这么急吗?”
太后这些年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有理由的。像这样说走就走……这还是第一回 。
太后身边伺候的人过来给她上茶,这位嬷嬷已经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此时笑着接话:“是早就定下来了的,只是郡主成亲,才把行程往后挪了。”
哪怕这样解释了,苏允嫣也觉得有些怪异。太后没有解释,只是让人送了她一套首饰,然后就把他们夫妻打发了出来。
苏允嫣只觉得一头雾水,上了马车后,顺手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是一套镂空金镶红宝的首饰,格外华贵。而苏允嫣对目光一扫,一眼就看到了匣子角落的一张纸条。
是太后有什么话要告诉她吗?
这就更奇怪了。堂堂太后,还得皇上尊重。这天底下还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当面说的?
一瞬间,苏允嫣想了许多,譬如太后被人看管之类……她拿起纸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别的事情少管。
太后要她少管闲事。
如此一来,太后搬去皇觉寺,祈福是假 ,避暑是假,避事才是真的。
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已经多年未过问朝堂之事。再有,她带上了长公主,也就是说,长公主也需要避开。
长公主自幼就从未过分过朝堂之事,这母女俩都避开……不是朝堂的事,又和她们扯得上关系不好拒绝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吴惜缘!
她不是定亲了吗?
怎么还有事情会麻烦到太后跟长公主呢?
太后对这个外孙女儿无比失望,再加上她的身份也不容许她感情用事。吴惜缘真有事情求到她面前,她说不管肯定就能不管的。
但长公主就不一定了。
吴惜缘是她亲生女儿,怎么可能不管?
这么一算,应该是吴惜缘出了事。太后不想管,也不想让长公主管,所以把她带走。
苏允嫣收起那张纸条,问边上的柳肃锦:“我姐姐出事了吗?”
柳肃锦讶然:“没有啊。她前天住在酒楼,听说昨日还去了包间看我们游街。没发觉有什么不对。”顿了顿,“我再让人去问一下。”
二人回了将军府,昨日成亲疲累,夜里有没睡好,早上还起得早,苏允嫣没什么精神,打算回去睡觉。倒是柳肃锦精神百倍,说他今日该练的拳还没练,得去演武场。
苏允嫣自己回去休息,躺在床上时,看到身边丫鬟欲言又止,顿时笑了:“你这是怎么了?一张脸纠结得跟苦瓜似的,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丫鬟站在床头给她放帐幔:“等您睡醒了,奴婢再跟您细说。”
苏允嫣认为,能够让她睡不着的事情应该迫在眉睫。如果事情不大,她听了之后该睡就睡,当即道:“说!”
丫鬟无奈,道:“孙家那边,您不是好奇老妇人是怎么摔的么?奴婢让人去打听了,老夫人是去院子里消食,把地上的油当成了水,踩上去后才摔了一跤。查来查去,发现那油是乔氏让人去库房取来想要炸油粑的,拿到一半的时候丫鬟摔了,把油倒了一地……看起来是意外,可老夫人一口咬定不是意外,就是乔氏害她!”
苏允嫣若有所思。
丫鬟继续道:“本来奴婢也觉得是意外,老夫人无理取闹。结果今日早上,孙家发现老夫人没醒,还以为老夫人贪睡,就没叫她起。到了午后,老夫人还是没醒,孙家发现不对,这才请了大夫。大夫说,老夫人已经中了毒,如果不能解毒,大概以后都醒不过来了。”
苏允嫣本来昏昏欲睡,听到这里睁开眼睛:“中毒?”又疑惑问:“没多请几个大夫看看吗?”
孙家虽然削了爵位,又不缺银子。请大夫买药的银子还是有的。
“请了,都一样的说法。”丫鬟压低了声音:“其实那药剧毒,老妇人用得少才昏迷不醒,要是吃得多,早已一命呜呼。”
忒狠了。
乔氏的胆子果然够大,也不知道孙家从哪儿刨出来的这个人。
这也算恶有恶报。
苏允嫣还没动手呢,温氏就找出这么个人来,自己把自己给弄死了。
事听完了,苏允嫣心情不错,门口又有丫鬟进来:“郡主,外头有人求见,是个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自称是故人。”
听到这,苏允嫣立刻就想到了太后的嘱咐,她毫不怀疑,如果她和长公主一样放不下吴惜缘的话,今日去寺庙祈福的人中也有她一个!
苏允嫣摆摆手:“不见!”
门外等着的吴惜缘没多久就得到了回复:“郡主正在午睡,不宜见客。”
通禀的婆子只是外院的粗使,转身之际,还低声嘀咕:“还真是什么人都赶来求见郡主了,多亏了郡主心善,遇上暴躁的主子,不被打出去才怪!”
吴惜缘:“……”
第154章 替身妹妹 三十九
到了这一刻, 吴惜缘清晰地明白了身份的好处。
如果是曾经的她,谁敢把她拦在门外?
这些刻薄的嘴脸更是一丝一毫都不敢显露在她面前。
还有妹妹,她不信妹妹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今日一早她先去的是公主府, 结果被门房告知长公主陪着太后去了皇觉寺小住。
皇觉寺是皇家寺庙, 不接待外人。她就是去了也见不到母亲,所以才来了将军府。
吴惜缘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 仿佛被整个世上所有的人抛弃了。
转身往回走时, 她有些恍惚, 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她喜欢所有人羡慕爱慕的目光, 而不是如今的嫌弃。
她从宫中出来时,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倒是皇上给她安身的庄子上有几个仆妇, 那时候她嫌弃那些人粗鄙,在和陈铭相认后, 就用了他送来的人。
今日她来找妹妹帮忙解除婚约, 特意甩开了伺候的人。这会儿她身边没人, 也没马车, 只能走回酒楼去。说实话, 她不想回去, 却又不得不回去。
转过街角,有马车疾驰而来。离得太近,吴惜缘根本来不及避开, 只觉得身上一痛,整个人被带飞了出去, 然后狠狠砸在地上。
吴惜缘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这一摔让她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疼,忙道:“请大夫。”
马车夫看撞到了人, 心下害怕。又看地上的人动弹着,后怕过后就是满腔怒火,大骂道: “这边都是走马车的道儿,你自己撞上来的,想要讹人吗?门都没有?”
又看到地上的素衣女子身段玲珑,顿时更加恼怒:“使这样下作的手段,想勾引我们家老爷?当真以为什么样的人都能进我们府上?可惜,我们家老爷对夫人一心一意,谁来都没用,赶紧滚!再要纠缠,小心我报官把你送进大牢!”
吴惜缘趴在地上,听着身后的谩骂,很不能理解为何车夫要这样污蔑她。
这车夫是瞎的吗?
她堂堂天下第一美人,得天底下无数男儿爱慕,用得着勾引别人?
气得狠了,仿佛也没那么痛了。吴惜缘怒而回头,一手拉下脸上面纱,斥道:“ 看清楚,我需要勾引人吗?”
车夫被那张芙蓉面惊艳了下,很快反应过来,道:“怎么?你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吗?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车厢中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跟无关紧要的人扯什么,赶紧回府。”
车夫被斥,怒火冲着吴惜缘而来:“赶紧滚!”
语罢,一扬马鞭。
马车从吴惜缘身边疾驰而去。
吴惜缘抓着一张面纱,不可置信地看着马车远去,她这样美貌,马车中的人却连看也不看。关键是,这主仆二人还真的把她当成了在街上想要攀上富贵老爷的势利女子。
她不是!
没有人听她解释,甚至都没人搭理她。
吴惜缘趴在地上许久起不来身,这期间好几架马车路过,都对她视而不见。
她再一次明白,没有了公主的名头,她什么也不是。甚至连她引以为傲的美貌,也不能引得人多看一眼。
其实呢,住在这边的人都是朝中权贵,别说官员本身,就是家中的纨绔,也不会在街上随便捡人。
真要是大街上随便看到个美貌女子就上前搭茬,不被算计才怪。
就算女子没有问题,这名声也不好听啊。
吴惜缘没想这些,她慢慢起身,眼前模糊一片,跟着大道继续往酒楼走。
经过这么半日,她算是彻底认清自己的身份。这么一算,做陈家的夫人也不错,好歹还是三品诰命呢。
她渐渐地靠近繁华的大街,远远看到陈铭正带着人急切地在附近找寻。
吴惜缘心里稍稍安慰,对着他挥了挥手。
陈铭立刻看到了她,满脸都是惊喜。下一瞬,或许是看到了她的狼狈,他眼中满是担忧。
看到他眼神由惊喜变为担忧,吴惜缘心里越发愉悦,方才的憋屈一扫而空。她站在原地,等着他过来接她。
陈铭飞奔过来,就在还有十来步距离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停住脚步,整了衣襟,一本正经对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行礼。
吴惜缘认出来那是朝中的老太傅,也是曾经最抵触她们姐妹为官的官员之一,说出的那些话格外难听。她那时候骄傲,还跟他大吵过。彼时这老头儿虽然厌烦她,却拿她无可奈何。
她看着陈铭微微弯腰对他行礼,对他言笑晏晏,然后拱手作别,这才朝她走来。
吴惜缘脚下却慢慢往后退,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从不想屈居人下,如果嫁给了陈铭,岂不是以后她要对这些人同样卑躬屈膝?
她是杨国这辈唯一的公主,名下有封地,位比亲王,身份尊贵无比。还是天下第一美人,如何能籍籍无名甚至对这样的人行礼?
她还有退路,周国三皇子那边……她去了之后,皇后之位还是她的。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身份不妥当……史书都是任由胜利者书写的,如果三皇子做了皇上,她做了皇后。以后史书上只会有他们二人的功绩!
看到她往后退,陈铭讶然,几步追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你怎么弄成这样?你去了哪儿?”
吴惜缘不再挣扎,垂眸掩饰住眼中神情,低声道:“我心里烦,想出来走走,谁知被马车带了一下。”
陈铭不再深究:“走,我带你去看大夫。你这么多的伤,得包扎一下,不然会留疤的。”看她不高兴,他取笑道:“你这么爱美的人,这要是留了疤,不得天天难受吗?”
吴惜缘还是没笑,任由他带着自己去了酒楼,然后找来了大夫包扎伤口。
陈铭看得出来,今日的吴惜缘很有些不同,他心里不安,特意告了假陪着她。
而吴惜缘呢,心里正盘算着离开的法子。京城这边,没有周国三皇子的探子,也或者有但没告诉她。只有离京城二百里外的合城中,她知道有几个。如果她真的要去周国,得先去打听一下他那边的口风。
她的骄傲,让她做不出贴人冷脸的事。
当年杨国之危,皇上想出两国联姻的法子,其实准备了好几个美人。她出来一舞,只是单纯地想享受天下人爱慕羡慕的目光,从小养尊处优的她,没想过和亲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公主和亲,谁去和亲,谁就是公主。也不是非要郡主才行。
当然了,两国皇子求娶,尤其周国大皇子还非她不娶,在她坚持下,还答应了两国签订百年盟约之后再圆房。
相对的,良国三皇子就缺了点诚意,只说回去商量……所以,她毫不犹豫选了周国。
也是到了周国她才知道,那一回周良两国一起进犯,其实是良国提议的,周国根本就没想打仗,只是想跟着捡便宜而已,杨国愿意送上美人和大笔嫁妆,他们得了好处,自然见好就收。
面对杨国来的公主,多数人也以礼相待。说是和亲,其实她并没有委屈自己。
在两国签订盟约的事上,她并没有出多少力。倒是费了足足好几年的时间,才说服周国三皇子陈兵边境。
当然了,这些事情就没必要告诉别人了。
“我没事,一会儿你送我回庄子上吧。”吴惜缘声音温柔:“你忙的话,就先去忙你的。让车夫送我就行,你没必要跑一趟。”
她这整个人都有些不对,但这样的乖顺却让陈铭格外安心,仿佛之前二人争执的退亲之类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陈铭于公事上不太忙,事实上,在二人定亲之后没两天,他手头的事情就被同僚分去了大半。但他如今还没降职,他觉得自己还能争取一下。办好了手头的差事,万一皇上看他能力不错,不撤他的职呢?
陈铭看着马车将吴惜缘送走,然后换上官服,打算好好干。
可他刚走到衙门门口,就撞上了宫里出来的公公。
或者说,公公已经在这儿等了他许久,看到他来,立刻迎上前:“陈大人,皇上有旨,让您跟着这一回去临州城的官员一起体察民情。”
庄子上的栗米木薯已经结果,眼看就可以收了,收成比起百姓普通种的粮食足足高了四成,这是个很可观的数目,皇上的意思是种子不够,先推行小片地方,等到明年,就能在全国大范围内种植。
这是个肥差!
皇上推行新的植株势在必行,只看在哪个地方种而已。第一年肯定特别重视,地方官只要不蠢,都会尽力争取。而跑这一趟的官员,简直两头占便宜,这就是送上来的功绩。
当然了,得是领头的人功绩最大。此次领头的是二皇子,基本上功绩都是他的,底下的人只是跟着陪跑而已。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趁着此次行程跟二皇子搞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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