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第二日早上众人离开,驿馆官员身边的随从还带着人给他们送干粮,话也说得好听:“诸位身份尊贵,容易被有心人算计。还是咱们驿馆做的干粮最放心。让信任的人带着,稍后用完,便可到京城再用晚饭。”
妥帖得二皇子都夸赞了几句。
赶了半日的路,到了一个小镇旁的小树林里,车队停下来休息。
眼看能在天黑之前进城,二皇子心情不错,等下人拿干粮的间隙,还跟苏允嫣玩笑:“妹妹,看你都不说话。是不是担忧妹夫?”
苏允嫣暗自翻了个白眼,不甘示弱调侃:“二哥,你是不是想着要见到二嫂了,所以才这么高兴?”
“是啊!”二皇子丝毫不脸红。
苏允嫣:“……”果然,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恰巧她有些不适,就起身进了小树林。
陈铭过来坐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烙饼,咬了一口,道:“夫妻情深,让人羡慕。”
二皇子也拿起一个烙饼,道:“这个世上的好女子很多,陈大人以后肯定也能遇上一个合适的相守一生。”
在两日之前,二皇子对陈铭绝没有这样和善。
陈铭这两天都没睡好,闻言勉强笑了笑:“谢二皇子吉言。”
苏允嫣从小树林出来,也拿了一个烙饼,烙饼很干,干得掉渣那种,当真是干粮了。她咬一口的同时,顺手拿起了一旁的水壶。
刚嚼了两下,她立即觉得不对,吐出口中的饼,低下头去闻手中还没吃的,确实带着淡淡的药味。
她忙一把拽过二皇子手中的:“二哥,不能吃!”
二皇子一惊,陈铭讶然。
而那边的车夫和随从包括护军都已经啃上了,并且,因为他们不能决定什么时候启程,都吃得很快,有的都已经填饱肚子了。
苏允嫣站起身:“别吃了!”
众人应声而停。
这饼子故意烙得很干掩盖药味,一般人尝不出。而底下来那些人就算吃出来了味道,也是不敢问的。苏允嫣看向二皇子:“二哥,你的随行大夫呢?”
二皇子面色慎重起来:“昨晚上他收到家书,说他家中母亲病重,反正只有一日路程,我就让他先回去了。这饼……有问题吗?”
“里面加了安神的药,吃过后就算不昏睡,也会手软脚软。”说到这里,苏允嫣还解释了一句:“我有段时间睡不着,经常喝安神药,大夫跟我说的药效。那段时间我天天喝,就和这烙饼中的味道一模一样。这药既然出现在烙饼中……二哥,应该还有后手。”
也不能怪众人不谨慎,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到驿馆拿出来的东西会有问题。
她话音刚落,从林子各处跳出来一群黑衣人,将他们围在其中。
这里离京城不过半日路程,从来都没有劫匪。这些人应该也不是那些占山为王的劫匪。
护军将苏允嫣三人围在中间,两边很快打了起来。但渐渐地,护军开始体力不支。
这也正常,这些都是兵,吃东西向来很快。苏允嫣喊停的时候,他们已经吃饱了。
体力不支,护军也没放那些人过来,两边缠斗着,但护军已经隐隐落了下风,二皇子面色肃然,余光在小树林各处扫视。
苏允嫣靠近他,压低声音问:“二哥,你觉得是谁?”
二皇子苦笑:“这个当口,想要我性命的,应该是你其余两个哥哥。”
眼看护军有几个受伤倒地再也爬不起来,黑衣人却没有继续,甚至还往后退,为首的黑衣人上前两步:“我们只是拿人钱财,并不想和诸位兄弟拼命,咱们东家要的是二皇子和郡主。只要诸位兄弟愿意交出他们,我们肯定带了人就走。”
护军已经站立不住,互相搀扶着挡在苏允嫣三人面前,道:“要战便战!”
吼声震天,气势惊人。
这些都是柳肃锦军中的兵,是他从边境带回来的。
他们也有家人有儿女,其实或多或少都中了药,如果继续纠缠,兴许都会死。
苏允嫣出远门,是做了些准备的。心下一动,道:“我跟你们走。”
二皇子一怔,立即道:“不行!”
别说二皇子了,就是那些护军也不答应。这把人放走了,回头将军回来,他们也交不了差啊。
苏允嫣扯了扯他袖子,眨了眨眼:“二哥,咱们一起。”
二皇子看着她,半晌才道:“好。”
有他的命令,护军和随从再不答应,也只能不甘心地退开。
有些护军甚至感动得红了眼眶。
兄妹二人缓步出了人群,黑衣人已经备好了一架马车,对着那边伸手一引。
临上马车之前,苏允嫣好奇回头:“抓二哥还说得过去,你们抓我去做什么呢?”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围得更紧,离得近的将大刀凑得更近,斥道:“少废话!赶紧上去。”
苏允嫣冷哼一声,催促二皇子:“二哥,你先上。”等二皇子进了车厢,她才慢慢爬上去,嘀咕:“这么凶做什么?”
爬上马车之后,她并没有立即进去,反而想起什么一般:“对了,要是我不留下话,柳肃锦会疯的。”她从腰间扯下一个荷包,站起身,从荷包里掏啊掏,对着黑衣人外面的护军大喊:“帮我把东西带给你们将军,告诉他,我没事。”
语罢,她看着那边护军头领,眼神微微朝黑衣人身上一扫,然后,抬手狠狠一扔。
她手扔出……扔出来的却不是东西。下一瞬,漫天都是灰色的粉末,十几个围在马车前的黑衣人都以为她扔的是东西,粉末扬开,他们诧异之余,立即屏息,却因为站得太近让不开,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一些。
那边的护军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重新拎刀冲过来。
黑衣人不妨一片灰色粉末突然从天而降,鼻息间都是浓烈的药味。
然后,那边护军就砍杀了过来。
两边再次缠斗在一起,和方才护军的节节败退不同。这一回黑衣人不过应付了两招,就发现浑身力气像被抽走了一般。
两边的人都没力气,陷入苦战。
苏允嫣跳下去,捡了一把刀帮着砍。她没有吃饼,力道并不受限,二皇子吃得少,此时急忙撕了一块布蒙着面,也上前帮忙。
很快,黑衣人全部受伤倒地,陈铭带着人用绳子把他们一个个全部捆好。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是没力气,但精神亢奋。有护军禀告:“方才卑职看到山上有人掉头跑了。”
二皇子靠坐在树下,摆摆手:“跑就跑了吧。”等他们再喊人,至少也是半天之后。
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至于幕后主使,以后再找不迟。
苏允嫣精神不错,张罗着让他们多喝水,尽快恢复力气。递给二皇子时,笑道:“二哥,谢谢信任。”
一开始缠斗的时候如果撒出药粉,黑衣人他们很可能躲开,护军手软脚软,应该会吸得更多,简直就是杀敌三百伤己一千。
谁能想到他们居然会想要抓他们走呢?
苏允嫣看到那个准备装她和二皇子的马车时,瞬间就有了主意。
护军都中了药,他们就算苦战,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还不如拼一把呢。
如今,可不就拼得了么!
二皇子似笑非笑:“妹妹,你身上的好东西不少啊,哪天也给哥哥备一些?”
苏允嫣:“……这只是防身,二哥要是喜欢,回头我把方子给你就是。”
但堂堂二皇子,平时一抬脚都前呼后拥,兴许用不上几回。
今日能够用得上,能够顺利脱身。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最重要的,是那些黑衣人低估了她。
那边护军已经准备启程,二皇子看着地上的黑衣人,问:“谁让你们来的?”
黑衣人不答。
苏允嫣也好奇:“我只是个小官,又没跟人结过仇,谁让你们来抓我的?抓我去做什么?我好歹是个郡主,你们抓了我,更是罪上加罪,若是得到的不够多,岂不是亏了?”
为首的黑衣人闭上了眼。
护军统领过来,看到他这样的态度,上前对着他肚子就是一脚:“问话你就答,给你脸了是吧?你不乐意回答,肯定有的是人知道,刚刚你杀了我们一个兄弟,你以为我真想带你走吗?”
黑衣人眼睛动了动。
护军统领见状,拔出腰间大刀,搁在了护军脖颈间。
冰凉尖锐的刀锋放在肌肤上,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黑衣人顿时急了,睁眼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根本就不看他,甚至还摆了摆手,示意护军统领快些动手。
护军统领抬手劈下,去势极快,一副要把黑衣人脑袋砍下来的架势。
黑衣人大骇,喊道:“我说!”
大刀在他脖颈前生生顿住。护军统领大概是没能报仇,很是暴躁:“说!”
黑衣人看向二皇子:“如果我说了,你能放我走吗?”
二皇子颔首:“放。”
黑衣人大松一口气:“是……是大皇子身边随从的妹夫找到的我们,让我们伪装成劫匪,把你带到偏僻处杀……”
二皇子心里早已有了怀疑,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伤感,接下来的话他不想听,打断他道:“那惜月呢?你们带她去做什么?”
黑衣人沉默了下:“此事我本来是不知的,和那人谈好之后,我有东西落下,掉头回去取时,刚好听到他和人说……郡主是带回去跟人换身份和亲的。”
这句话中透露的消息太多。
现如今的惜月郡主是嫁了人的,如何能和亲?
和亲是两国交好,只是谁一个人想是不能办到的。别的国家不知道,当今皇上目前是没这个想法的。就算是真要和亲,先得弄死了柳肃锦,还得皇上答应,谁能顶替她的身份而不让皇上发觉呢?
至少……得是容貌相似的人。
这么一算,范围就很小了。除了吴惜缘不作他想。大皇子本就对她有意,帮她做这些事也很正常。
二皇子面色严肃,立即起身:“立刻启程,速回京城!”
黑衣人急了:“你不是说放我走吗?”
二皇子恍然:“放了他。”
护军统领连疑问都没有,直接把他绳子一砍。黑人跳起来就跑,苏允嫣看了看二皇子,眨了眨眼,吩咐道:“抓他回来!”
护军统领一怔,飞快反应过来,带着两个人追了上去。半刻钟后,黑衣人又被捆得整整齐齐,浑身动弹不得。他一脸不忿:“堂堂皇子,竟然说话不算话。”
二皇子讶然:“我可是放了你的,你自己也亲眼所见。”
黑衣人:“……郡主又把我抓回来,你为何不阻止?”
二皇子疑惑:“我信守承诺放你离开,是你自己得罪了郡主被她清算,关我什么事?再说,郡主是我妹妹,有人欺负她,我不帮忙找补已经很歉疚,怎么还能让她放过仇人呢?”
一番话有理有据,说得黑衣人哑口无言。
*
回到京城 ,一行人先回宫复命。皇上得知有人刺杀二皇子,当即大怒,下令刑部彻查。那些黑衣人也全部交由刑部审问。
皇上有旨,刑部不敢怠慢。不过两天,黑衣人的祖宗八代都被刨了出来。
这些人之前都是杨国西境中山上的劫匪 ,烧杀抢掠,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有些还是已经在通缉的犯人。这一回到京城,是有人让他们杀二皇子,劫走郡主。然后再传信给长公主,让长公主拿银子赎人。
只是赎回来的郡主,已经不是本来的郡主了。
至于是谁……这些黑衣人不知道。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送二皇子和郡主上路,然后那边会送来一位郡主,他们送回长公主府。此次的事就了了。
皇上心痛之余,找来了大皇子深谈。
大皇子并不辩解,人证物证都在,辩解无用:“我只是想救出母后。”
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做出这些事,皇上满心失望:“你母后做错了事,应该受到惩罚。你是对朕的处置不满吗?”
大皇子跪在地上,低下头道:“儿臣不敢。”
刑部已经查出来,这些事都是他亲自吩咐的,他有什么不敢的?
敢不敢的,他已经做了。
皇上一脸严肃:“你想救出你母后,可以来跟朕求情,为何要杀你二弟?”
大皇子立即道:“儿臣没有!那些都是别人污蔑。”
皇上将手中的折子丢到他头上:“看看,这是你身边人的供词,亲自画了押的!你看过之后,是不是还要跟朕狡辩是下人背叛了你?其中有一位还是你府中暖床婢的哥哥,他也指认了你。要是你落不了好,他一家也没好下场,他总没有理由背叛你吧?”
大皇子不动,磕头道:“父皇息怒!”
事已至此,怒不怒的都已然徒劳。皇上坐回御案后,问:“你抓惜月做什么?你想换谁去和亲?”
大皇子沉默不语。
皇上沉声道:“惜月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要她性命,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见大皇子沉默,皇上怒火冲天:“说话!哑巴了吗?我可没有教过你敢做不敢说!”
“您不是都猜到了么?”大皇子抬起头,破罐子破摔:“惜缘想去周国,但以她如今的身份,去周国做三皇子妃……就算三皇子愿意,也会被人诟病看不起。再有,她和周国三皇子成亲,到底好说不好听,我……我不想让她失望。”
虽然早就知道,但真正听到时,皇上还是气得头脑发昏,他沉沉道:“所以你就杀了惜月,换惜缘做郡主?那柳肃锦呢,你想把他如何?”
不用他回答,也知道这一回柳肃锦去追吴惜缘很危险,人家兴许打的就是让他一去不回的主意。如此 ,重新归来的“惜月郡主”才能顺利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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