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朝被小人害,还不知道害我的是谁,穿书人的脸都被我到书里来了。”她心里的小人呈“大”字型横躺,颇为欲哭无泪道。
如此心酸自白,确实也没错。
像其他穿书人,人家都有空间、系统,再不济也有个剧情和运气的加持,她倒好,不仅没有一样金手指,连运势都不是一般的背。
自穿书以来,各种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别说寿终正寝了,这次的生死攸关能不能渡过都是个问题。
不过……她明白大梁律法的变态之处,像欺君之罪,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不然没人能逃得过。
当然,这个前提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而是犯人亲友有足够的能力去面圣,然后付出让大梁帝满意的代价,方能把人捞出来。
说是大梁有律法,凡臣不可改,其实就是一个有关钱与势的笑话。
“连宋?”内心正无限感慨自己的人生就是整一出悲惨世界时,一个身形高大、面色冷煞的男子忽然悄无声息朝她道,“有人探监,你可安分点,别想耍什么花样。”
探监?她在尚宁城几乎是举目无亲,唯一亲近的祁韵,也只是京兆府小小的杂扫侍从,怎么可能能进大理寺探监?
何况打心眼里她希望祁韵平平安安,不要被她给拖累,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进任何与牢房相关的地方。
“一刻钟的时间,抓紧点。”听得出,探监之人给了一笔数目不少的银子,这才让司狱松了口。
“多谢。”耳畔落下这道熟悉的清越声音,委实让宋钦柔愣住了。
“宋宋,我来看你了,”甫一见到她,一袭黑色斗篷的姜浅音把帽子脱下,不顾牢门栅栏的赃物和冰冷,努力贴近道,“很抱歉,来得有些迟。”
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理寺,只认银子不认人,她只能从清心堂取出一半收入,这才有了进门的资格。
不是不愿恳求家族的帮助,而是姜家特殊的朝堂处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也没有足够的筹码和大理寺抗衡。
所以她只能通过迂回曲折的办法,在大哥无意说漏嘴的情况下,第一反应以姜遥的身份去求见太傅。
就当是挟恩求报了,用太子殿下的一条腿,换太子在圣上面前保住宋宋,这笔划算很值得。
人设决定,姜浅音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会不遗余力对那个人好。
这也是大纲里,她喜欢上容涣玉,哪怕一直求而不得、也绝不放弃的悲惨人生的主要原因。
只因无数人冷眼旁观她被无赖诬陷,只有宋钦柔主动站出来为她说话,虽然结果……还是她自己搞定的。
不过这份危境下的慷慨相助,足矣让她欣赏和认可宋钦柔这个朋友了。
所以得知宋钦柔身份暴露被抓入大理寺,想到唯一可能相助之人,她毫不犹豫以清心堂的名义写了封求见贴送进容府。
姜家大小姐身不由己、不能明晃晃挑战大梁律令,但清心堂的姜遥却可以。
反正清心堂不守礼教规矩的名声在外,只要没闹出人命,在平民百姓的护持下,皇室一般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但是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这句通俗易懂的常用语,正是小说里用来形容清心堂地位的。
太子尚年幼未在外开府,她又完全没人脉能把话递到宫里,那么注意力,自然而然就着落在太傅身上。
就不信容涣玉没办法。
情理之中,容涣玉应了下来;
意料之外,容涣玉和她说:“姜大夫,容某答应之事不会食言,该还清的必定还清,还望今日之后莫再来往了。”
犹如一盆冷水,哗啦啦从头顶浇下,彻底给她心底的喜悦来了个透心凉。
这话一出,她有些怀疑自我的抬眸,正对上那一如既往俊雅的眉眼,有些恍惚。
第一次在大公主府见到的抚琴公子,就像神话故事里不染尘世的谪仙一样,如星似月,只可仰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眼前服饰容颜、甚至是红唇扬起的弧度,都和初遇一模一样。
奈何那道以往如沐春风的声音,组成简简单单的四句话,只让她深觉如坠冰窖,整个人都凝固了。
原本她的一见钟情,既堂堂正正又勇往直前,直到“莫要来往”四个字硬生生像针尖,直愣愣戳在她心上,疼得喘不过气,这才有了动摇。
一厢情愿的追随,甚至她都没有作出任何打扰之事,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真的不应该坚持下去吗?
明明师父说过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啊,到了心上人这里,为何就行不通了?
她想不明白,也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容府出来的。
等她找到理智的时候,已经被清心堂的下属带回去,问要不要已备好的银子去大理寺探视了。
提到宋钦柔,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告诫自己被心上人拒绝不要紧,只要能救出宋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如此说服好自己,她拿了银子,果断把发髻拆了,绑成半马尾,方便套上一身夜行斗篷,以防某些节外生枝。
好在传闻果然没错,一千两的银钱果然换了一刻钟的探视时间。
能见到宋钦柔已是万幸,至于在容府遇到的烦心事,她又怎么可能狠下心告诉好友呢?
“……你怎么来了?”
就算没猜到来人是姜浅音,宋钦柔大致也能猜到她不方便暴露身份,待回过神后,第一件事从角落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靠近她,“你……”
开了话头,还没想好怎么继续下去,扒着栅栏的手背处,只觉一阵又一针的冰凉。
“你别哭你别哭,”姜浅音顿时慌了,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别怕,我已经想到办法,一定能救你出去的。”
接过帕子,宋钦柔只是摇头,哽咽着表示自己没事。
她何德何能,才能受到姜浅音如此对待?
明明她什么都没帮过姜浅音……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听我说,”被栅栏隔着,实在探不过去的姜浅音,只能尽力把脸压上去,“你想参加科考,又没真正伤害到什么人,不应该被困在这个地方。”
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的宋钦柔,用尽全力把眼泪憋了回去,“你想了什么办法?不要为我牺牲太多,不值得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浅音没好气打断,“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你很好的,是我姜浅音认可的朋友,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我……”
“好了好了,你不要想太多。”
姜浅音以余光打量了远处喝酒的司狱,言笑晏晏继续,“大梁律法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每个月作奸犯科的人那么多,也没见真正斩过几个人的头。”
“所以你不要有任何道德疑虑,没有伤过天,更没有害过理,所以谁都不能阻拦你活在这个世界上。”
“再说,女子又怎么了?本姑娘也是女子,不照样把清心堂经营的有井有条吗?世人愚昧限制女子科考,但你不甘被相夫教子困住,谁也不能说你错。”
义正言辞的连续三句话,不给宋钦柔反驳的机会,说的顺顺当当,大大方方。
哪怕被旁人知道,一定会指责她有多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甚至被保守文臣斥责祸世妖女也完全合情合理。
“看你这表现,被我的标新立异吓到了吧?”姜浅音不放心,又看了眼沙漏,估摸着期限快到了,又垂眸从腰腹的布袋里摸出一堆瓶瓶罐罐,不由分说让宋钦柔收下。
“白色瓶子是治疗各种外伤的,青色瓶子是对付各种蛇鼠虫蚁的,”见司狱手拎酒瓶踉踉跄跄过来,姜浅音想了想,又从斗篷里侧的口袋摸出一沓银票塞给她。
“你千万照顾好自己,如果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收这些,那就把这份歉疚藏着,等你平安出来一并还给我。”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刚落,微醺的司狱恶劣恶气催促,“好了没?磨磨唧唧的,时辰到了,赶紧给老子出去。”
“记得我说的,一定一定心存希望,千万千万不要放弃。”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直到司狱很不耐烦推了她一把,姜浅音才收回融合千言万语的殷切目光。
然后,趁司狱不注意,神色一冷,直接从袖子里撒出一把无色无味的粉末。
真当她姜浅音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吗?不给他们点苦头试试,真把狗仗人势当成自我可以无限发挥的优点了?
兔子急了都知道跳起来反抗,更别说一个不受限礼教制约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宋会做出改变的
太傅一定会火葬场,相信我
不过是有原因的故意hhh
晚安哟
☆、坚定
“没伤天没害理,谁也不能阻拦你活在这个世上。”
“世人愚昧限制女子科考,但你不甘一辈子只相夫教子,谁可以说你错,只有你自己不能。”
姜浅音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宋钦柔连酸胀的眼眶都忘记揉缓,脑子里一直重复飘荡着这两段话。
“大梁有律法,凡臣不可改,”其实她很清楚后面还有一句,“若以权势论,法外当存恩。”
多么现实,又多么扎心。
“宋钦柔,你相信顾望瑾没错,不愿连累他才甘愿赴死也没错,但原主不甘现状扮男装参加科考,克服种种困难来到会试,这样打破世俗的行为真的该死吗?”
许久未见的理智派居然破天荒站出来附和感情派的反问,“未革新前的大梁律法就是个bug,你忘了小说里的梁帝有多狗吗?就算你死在这,男主该遭的罪,一分都不会少。”
感情派狂点头,“你好好想想,音音说想到救你出去的办法,最大可能只有从清心堂的角度下手,前些时日刚好救了太子……所以,她或许打破施恩不求报的行医原则,为的就是把你从鬼门关捞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对姜浅音的称呼也从一开始拘谨的“姜大小姐”变成“浅音小姐”、再到如今的“音音”。
只能说,缘分和真心真的是件很奇妙的存在。
身为作者,她很清楚姜家目前处处被梁帝限制的困境,一言一行须得谨慎,尤其是挑战大梁律法之事,搞不好真会满门全灭的。
所以姜浅音,十有八.九当找了外在助力,而这个助力来自谁,其实并不难猜。
“音音付出那么多,你可别不争气,万一真死在这里,别说白费你自己大义凌然为顾望瑾做的牺牲,就是音音的一切努力也都打水漂了。”
理智派见她的眼神逐渐由茫然变为坚定,和感情派很有默契的点点头。
“你再想想,身为一个受过二十一世纪高等教育的作者,死在自己笔下人物的手里,说出去你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你们说的都对,”宋钦柔终于把自暴自弃的消极情绪彻底从脑子里驱逐出去,“我可不能这么窝囊,莫名其妙就被五马分尸了。”
不用说,以她设定大梁律法的变态之处,像这种冒名顶替的欺君大罪,肯定是那些X刑的奇怪死法。
照大理寺寺卿对车刑的钟爱程度,八成最后会引一大堆经、据一箩筐典把她祖宗十八代批一遍,然后总结处以车刑。
想想就瘆得慌。
原主好歹混到功成名就的官位才作死了,她啥坏事都没干,凭什么要提前走到五马分尸的结尾了?
“宋钦柔啊宋钦柔,看看音音给你留的这些好东西,你忍心就这么轻易挂了吗?”她轻叹一声,小心翼翼把十几个瓶瓶罐罐一一装进布袋里。
“大人,民妇没有胡说,民妇真的是冤枉的啊……”
刚收整好,宋钦柔撒了除虫的毒粉准备抱膝思考接下来怎么办,一道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不由让她侧耳细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冤枉?哪来的刁民,没有证据连秦院丞都敢诬陷?知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吗?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撕了你们这张嘴呐?”
司狱骂骂咧咧完,末了又啐了一口,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向两人的脊背,直接把人仰面抽趴下去。
“砰——”
隔得老远,听到这声异常惨烈的摔倒,宋钦柔的心都不由颤了颤。
好家伙,这些大老爷们真够阴毒的,对两个手无寸铁的妇人也好意思下这么重的狠手。
俗话说天道好轮回,他们就不怕哪一天自己也被报复回来吗?
不过转念一想,宋钦柔又沉默了。
如果老天爷真的会开眼,世上还有那么多故意犯事的恶徒逍遥法外吗?
“民妇……民妇真的没有,求求大人手下留情啊……”
另外一个妇人体力好点,转了转眼珠子懂得审时度势,“大人是民妇错了,求您开恩,放我们一条生路……”
宋钦柔:“……”
就这见风使舵、贪生怕死的势头,谁给她的自信,敢来状告那位一听就是高官的秦院丞?
等等秦院丞?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一样。
“秦氏!世间怎会有你这等出尔反尔、恩将仇报之人?!你忘了我们是怎么答应衍公子的吗?明明是秦敬泽……呜——”
衍公子?还别说,自科考结束与秦衍分开,如今再听到这个称号,宋钦柔竟有种奇异的距离感。
再联系妇人口中提及的“秦敬泽”,顷刻间宋钦柔好像反应过来了。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谢秦氏直接上手捂住秦王氏的嘴,匍匐着丰腴的身躯,直视凶神恶煞的司狱,“大人我这位嫂嫂这有点问题,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说着,伸手在无法反驳的秦王氏身上狞了一把,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算你识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秦氏大冷天还穿着开领薄衫,因为在地上蹒跚,胸口都松了半截,只要司狱一低头,就能收揽一片大好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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