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穆衡这几日每每将沈如娇哄睡,都得念上几遍清静经,方能压平心中每日愈盛的欲念。
沈如娇的月事结束,也到了洛家二小姐洛楚楚张罗的赏菊宴的日子。
本朝宴饮成风,各大世家所举办的各种名目的宴会层出不穷。
从初春到隆冬,每月大大小小的宴会能有十几个。
老国公夫妇还未出事那会儿,沈如娇人美名贤,凡有宴席自然少不了要给沈家递帖子。那会儿沈如娇都是捡着关系亲近或者高位者的雅宴去。
一些小门小户的也就推了。
后来沈如娇守孝三年,加上安庆长公主的打压,便是有宴请也不会给沈如娇递帖子。
从前沈如娇每每出席宴会,总会成为众人的焦点,因此与她同龄的众千金都将沈如娇视为眼中钉。
洛楚楚也不例外。
但当时她也不过就是有些烦沈如娇装模作样,惯会讨那些长辈与夫人们的喜欢。
若论深仇大恨也是没有的。
两人之间真正结仇,是那年沈如娇去永宁侯府参加安庆长公主所举办的诗会。
洛楚楚跟她穿了极为相近的一身衣裳,都是红底苏绣白牡丹的长裙。
不过沈如娇的裙子是从万宝斋定制,牡丹上用水晶丝勾绣,乍看不觉不同,但随着裙摆晃动,牡丹便会随着光线的不同闪耀出光泽。
而洛楚楚的裙子则用的是普通丝线,单看倒也没甚区别,两人站到一处,高下立现,洛楚楚一瞬间就落了下乘。
加上那会儿洛楚楚才十三岁,还没长开,比沈如娇矮也比沈如娇瘦弱。
白牡丹的长裙穿在她身上跟沈如娇的身上,便成了截然不同又天上地下的效果。
若只是穿了相近的裙子也算不了什么太深的仇怨,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诗会上。仿佛上天安排似的,沈如娇与洛楚楚又抽到同一诗笺,都是以桃花为诗,沈如娇那首诗写得让众人惊叹不已,胜了洛楚楚不止一筹。
在场众人皆纷纷夸赞沈如娇样貌出众又才情不凡,洛楚楚完完全全被晾到一旁。
从诗会回去没过几日,便传出沈家与永宁侯府结亲的消息。
洛楚楚便认定了沈如娇是故意拿她当垡子,就是为了永宁侯世子夫人的位置。
这仇也就记下了。
时隔三年,还是头一回有人往沈如娇手上递宴请的帖子。
虽然对方是抱着想要看她笑话而来,但她沈如娇若是夹着尾巴躲了,往后就更别想在京城之中抬起头来了。
而且,她的阿九样样出挑,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她的丈夫即便没有高贵的出身,也强过京中无数整日只会斗鸡走狗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赴宴的当日,沈如娇自己一早起来梳妆完,给丈夫挑选衣裳配饰就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总算是打扮到自己满意,沈如娇轻叹一口气:“阿九样貌出众,穿什么都好看,一时挑花了眼。让你试了又试,换了再换,阿九可有嫌我烦?”
穆衡确实没这么折腾过,从前道观里的时候,他不过就两身道袍,一灰一白脏了换洗。
但每次他换了衣裳后,沈如娇看他的眼神都会迸发出光彩,反倒让他有几分乐在其中了。
“夫人不厌其烦为我选衣,正是为了让我夺目于人前,我如何会烦?”
听了他的话,沈如娇甜甜地莞尔一笑。
两人上了马车出门,到了洛府门口,来参宴的宾客已到大半。
看到沈家的马车,都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沉寂三年,又突然与一下奴成婚的京中第一美人沈如娇。
所有人都不由地屏气凝神,盯着沈家马车的车马,等着沈如娇和她的下奴夫婿从马车里出来。
结果,人还没看到,就见人群中冲出来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只扑到沈家马车前面高声呼喊。
“沈如娇!你这个毒妇!你始乱终弃,背信弃义,不得好死!”
第23章 诋毁
听说洛楚楚给沈府下了帖子,邀请了沈如娇前来赏菊宴,来参宴的众千金们都暗中猜测,沈如娇今日是否会出席。
从前的沈如娇那可是天之骄女,霸着第一美人的头衔多年不说,又与京中久负盛名的永宁侯世子定亲,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却不想,一朝跌落云端。
原本炽手可热的一朵人间富贵花竟就与一个下奴成了婚。
沈如娇的婚事着实在京中千金贵女的圈子里热闹了好几日,已成了贵女们之间流传最热闹的一出笑话,见面必要谈及此事。
今日沈如娇若不出席,那便是自觉没脸见人,夹起尾巴乖乖做她的丧家之犬,从此也就再不会碍着她们的眼了。
可若是出席……
从前的沈如娇骄傲如孔雀一般。
她们可都等着看当年孔雀如何落地成鸡呢。
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每每沈如娇出现,总是引得众人翘首以盼。
沈如娇给穆衡挑选衣裳配饰花费了不少工夫,出门走的迟了些,又被沦为乞丐的郑宥之给堵在门口堵了个正着,被破口大骂。
这番场景她人还未到花厅之中,消息早已长了翅膀飞进来。
赏菊宴的主人洛楚楚啧了两声,哂笑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沈大小姐一贯是心狠手辣,定好的亲事也能说反悔就反悔。这心思这手段,咱们可真是望尘莫及。”
“可不是吗?”洛楚楚旁边的一位佳人捂嘴轻笑,眼底之中满是嘲弄:“听说那郑宥之可是痴心一片,却不想被沈如娇一脚踹了不说,还硬要往其身上泼脏水。如今啊,成了落水狗一条,不但丢了功名前程,还潦倒街头,当真是可怜。”
“这位郑公子听说也是好相貌,同进士出身,虽说比不得二甲进士,但也算是有前途。唉,可惜啊,就这么被沈如娇给毁了。”
“说起来,她此前不顾体面地去结识那些寒门子弟,这郑宥之可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怎地她沈如娇反倒看不上?竟还选了一个下奴?”
“你们可还记得,当初她刚与永宁侯世子定亲那会儿,咱们与她恭喜,她那散漫的样子,说什么……哦,想起来了。她当初说着京城之中也就只有永宁侯世子算是勉强能让她看得上眼的了。你们听听,这说的叫什么话?狂妄至极!可有半点儿礼义廉耻之心?”
“正因为没有廉耻之心,才能做下这等被人堵在门前辱骂的丑事啊。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她一向眼高于顶,与郑宥之定亲已算是纡尊降贵了,可偏偏最后选了一个下奴,那郑宥之说不定还真说准了。”
“哎呦,那待会儿沈如娇该不会挺着个大肚子过来吧?”
“呀,那京城第一美人怀了身孕,岂不是更见韵味?说不准还要惹得多少人痴浪发狂呢!”
众贵女闻言笑成一片。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一个嗓音婉转的女声突然插/入进来。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沈如娇穿着一件杏黄上襦,下着雪缎金线勾绣留仙裙,妆容端秀清丽,眉目如画肤白如脂,乌黑油亮的发髻上只别了一支海棠粉玉簪,低调又招摇。
这沈如娇,三年不见,居然越发光彩夺目!
待看清了她头上的玉簪是乃是南音国所产的粉玉,众贵女纷纷暗中倒抽一口气。
粉玉极为昂贵,莫说市面上流通了,就是皇室也不过就那么几件,近日也没听说万宝斋有粉玉出售,她沈如娇从哪儿弄来的?
偏偏这样昂贵又夺目的首饰,戴在沈如娇的头上,竟然再契合不过。
仿佛这粉玉天生就该她沈如娇所佩。
满园的花儿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
“诸位,好久不见啊,各位还真是别来无恙。”
沈如娇笑靥盈盈地看着众人,眼底满是鄙夷不屑。
来之前她便想到这些人在背后嚼她舌根子能嚼成什么样。
尤其刚才她的马车刚到洛家大门外,连车门都还没开,那消失了一段日子的郑宥之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
扑到她车前就开始破口大骂。
姓郑的嘴巴里头不干不净,来来回回车轱辘似的说她沈如娇仗势欺人,始乱终弃。
更恶心的是说她与下奴暗通款曲,早在定亲之前便有了首尾。
因珠胎暗结不得不成婚才找了他想要当替死鬼。
看热闹的人向来不嫌事大,听到这种豪门秘辛又是男女之事,一个个顿时驻足围观,抻长了脖子竖着耳朵生怕漏听了一字半句。
郑宥之见围观的人多了,变本加厉开始绘声绘色起来。
他这段日子过得格外凄惨,被沈如娇带人揍了一顿之后,身上的盘缠银子都被暗娼给盘剥了个干净。
加上沈国公在婚宴之上说他有不为人道的隐疾,吏部直接夺了他的功名。
一时间,郑宥之鸡飞蛋打,处处碰壁,不过几日的光景就成了京城里流落街头的一名乞丐。
今日他能找到洛家来,也是昨日长公主的人特地找上他,说只要他来洛家门口给沈如娇添堵,败坏她名声,就有一百两银子的赏赐。
正好他心中也满是对沈如娇的怨恨,倒是与长公主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他今日是有备而来。
这世道女子一旦被泼上男盗女娼的脏水,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分辨不清。
郑宥之要的就是沈如娇身败名裂。
若是在小巷或是隐蔽之处,沈如娇早在郑宥之这狗东西狂吠第一句的时候就一鞭子抽上去了。
可在洛家的大门前,车来人往众多,若是她再动粗,只会落人口实,成了那郑宥之满嘴屁话的证据。
云锦云雀两个从未遇过如此厚颜无耻的泼皮无赖。
听到郑宥之在车外污言秽语地辱骂自家小姐,两人一个急得白了脸色,一个气得红了眼眶。
云雀性子急,听郑宥之越说越混蛋,撸了袖子就要下车:“我去撕碎了这无赖的臭嘴!”
云锦赶紧拉住她:“别冲动!这儿是常乐坊,又是洛家大门前,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小姐和沈家的颜面,万不能轻举妄动。”
云雀眼睛通红气道:“难不成就任由这无赖如此编排小姐?!”
沈如娇撇了一眼车窗外,乌压压地围了一圈儿的人,镇定道:“云锦说的不错,若是你们现在下去与郑宥之理论,不但解释不清楚,反而会惹得一身骚。”
为今之计,只能智取不能硬来。
郑宥之的这盆脏水,若是硬接下来想要悉数洗干净恐怕是不能了,但反泼回去八\九成倒是不难。
沈如娇深呼吸了几下,将因气愤而翻涌的情绪压下,理了理仪容才要下车。
穆衡突然伸手将她的手握住。
“这等小事如何要麻烦夫人出马。”
说话间,穆衡便下了马车。
围观的百姓一见到沈家马车上下来人了,纷纷以为是那位京城第一大美人要出来与这姓郑的臭乞丐来对峙。
各个兴奋不已,就等着瞧好戏。
不成想,下来的是一位俊美无双的美郎君,眉眼含威,睥睨万物。
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穆衡动作极快极猛,两步上前一脚蹬在郑宥之的肩上,将他整个人踹个正着,翻了两个跟头出去。
他这一脚用了七八成的力道,直接踢碎了郑宥之的肩胛。
郑宥之只觉得肩膀剧痛无比,捂着臂膀直接在地上打起滚来:“杀人了啊!杀人了啊!沈家的狗腿子光天化日之下,仗势逞凶,简直目无王法!”
围观的人也都吓了一跳,可一个臭乞丐,败坏沈国公嫡小姐的名声,就是打死其实也不为过。
怕被溅到一身血,围观的百姓们稍稍往后挪了挪,让出一片空地来好让俊俏郎君更好地发挥。
穆衡昨日接到手下密报,他的好姑姑安庆长公主让人去找了郑宥之,他便猜到会有今日一事。
穆衡毫不犹豫踩踏在郑宥之的胸口,冷声道:“你弄虚作假在先,还有脸倒打一耙。沈国公府不追究你欺诈之罪已算是格外开恩了,你不知感恩,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我夫人的名誉。”
围观众人一听,原来这位俊俏郎君就是沈家大小姐近日新婚的赘婿,这姓郑的不是说沈大小姐招赘的是一个下奴?!
这哪儿像下奴啊!
郑宥之肩膀疼得要命,胸口被穆衡踩着透不过气,他知道今儿个皮肉之苦是受定了。
但为了出一口气,更为了一百两的银子,无论如何也要把与下人私通的罪名扣在沈如娇头上不可。
于是,咬着牙忍痛啐了一口:“无耻!你含血喷——啊!”
他刚说了几个字,穆衡脚尖略微势力,只听到清脆的一声骨裂之响,郑宥之的胸骨又断成两截。
穆衡抬头,看向人群之中的,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可以行动了。
沈如娇在马车里急得不行,郑宥之毕竟是个读书人,造起谣来白的都能说成黑的,她只怕阿九吃亏。
正要下车,只见人群之中突然冲出来一男一女。
女子一看到郑宥之便扑上去连撕带打。
“你这个臭骗子,骗了老娘的银子说要进京赶考,还说什么考中之后便要回来给老娘赎身,娶老娘过门!你奶奶的!老娘的皮肉钱你都敢骗,打量着天高皇帝远,我不会来找你是吧!”
女子相貌妖娆,浓妆艳抹,一看便知是秦楼楚馆里头的姑娘。
加上其语调尖锐三言两语就让在场的众人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郑宥之本就被穆衡弄断了身上两处骨头,疼得直冒冷汗,被这女子一通拉扯厮打,简直痛不欲生。
偏偏他压根不认识这人,更被说借她银子进京赶考,全然没有的事情。
定是沈家的人派来污蔑他的!
只是还没等郑宥之开口辩驳,厮打他的女子暗中在他颈部穴位上用力一按。
郑宥之一个音儿都发不出来,只能抻着脖子:“呜呜呜呜!!!”
围观众人见郑宥之被摁着打却不反驳,顿时笃定了,这女子所言不虚。
感情这姓郑的还真是个四处坑蒙拐骗的骗子!
而且胆子还不小,居然骗到了沈国公府的头上。
有那好事之人,问道女子:“听说这臭乞丐有隐疾,可确有此事?”
女子闻言立即大声道:“确有此事!各位评评理,他一个不举之人,每每来了咱们花楼里就只拉着咱们吟诗作对,他那些个酸诗听的咱们耳朵都起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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