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疼了。”
“是吗?”萧奕淡淡地道,长腿一跨,几步就到了裴苒面前。
他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往伤口上按去。
裴苒的眼睛瞪大,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疼”字,委屈地看着萧奕。
萧奕冷笑一声,放开手,“不是不疼吗?”
裴苒忍不住捂住自己脖子,委屈地解释∶“你这样按肯定疼啊。”
“哦,那是我的错。”萧奕冷冰冰地道。
裴苒没敢再说什么。
她觉得萧奕现在脾气有点坏。
明明是他按疼她的伤口,还不承认。
“把手拿开。”脾气有点坏的萧奕又强硬地道。
裴苒有些不放心地拿开手,她湿漉漉的眼睛紧紧盯着萧奕,生怕他又按过来。
萧奕对于裴苒的提防很不满。
他没说什么,拿出白瓷瓶。里面的伤药是有些粘稠的液体。他倒了一点在食指尖,手一伸过去。
裴苒下意识一缩,对上萧奕的目光,又乖乖站着不动。
萧奕将伤药抹在伤口上,慢慢地解释∶“这是能祛疤的药,不要怕疼就不涂。”
冰凉的液体抹在伤口上,减缓了些疼痛。没有刚刚那伤药那么疼。
萧奕低着头抹药,神情专注。裴苒看着他,一瞬间有种错觉。
好像,他很珍视她。
裴苒赶紧把这个念头甩开。
他是个好人,所以才对自己这么好。
她不能乱想。
萧奕仔仔细细把伤口来回涂了好几遍,他把伤药放在桌上,看着裴苒道:“记得涂,要是让我知道你没涂,我就让你脖子上的伤口伤得更重。”
这样的威胁对裴苒没有任何作用。
她眉眼弯弯地看着萧奕,“嗯,我一定会记得涂的。”
裴苒一笑,萧奕心中原本那点烦闷也消失了。
他转身想走,衣袖却忽然被小姑娘拉住,身后响起小姑娘低低的声音。
“我不是不相信你。”
萧奕脚步一顿,他转身看着裴苒。
裴苒鼓起勇气继续解释:“你受着重伤都不肯去找大夫,一定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踪迹。如果你帮我的话,依着赵志荣的脾性,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你会被卷进这桩事情中,说不定还会让人知道你的行踪。我不想给你造成麻烦。”
“但是,我还是让你卷进了麻烦。”
小姑娘脸上尽是歉疚的表情。
萧奕看着,忽然有点想笑。
他伸手揉了揉裴苒的头。
小姑娘头发又软又细,摸起来像绒毛一样。
萧奕没忍住多摸了两把,裴苒的嘴巴就有些瘪了。
她的头发要被揉乱了。
萧奕收回手,忍不住评价,“傻。”
裴苒想反驳,萧奕却摆了摆手,“去给我熬药吧。”
萧奕提醒,裴苒一下子想起来他受伤的事。
刚刚他打架,伤口岂不是……
裴苒还没开口,萧奕就看出了她的担忧,他摇了摇头,“没事,伤口没裂。”
萧奕面色如常,裴苒也相信他的话,叮嘱他好好休息,自己赶紧去厨房熬药。
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萧奕回到自己屋子,将门关上。
他靠在门上,外袍一散开,能看到里面染血的里衣。
刚刚动作有点大,伤口还是裂了。
不过还是不要让她看到,不然又要担心了。
一想到小姑娘为他担心的样子,萧奕忍不住笑出声。
真傻。
对他好,却不指望他回报什么,还怕给他造成麻烦。
不是傻是什么。
不过,他也好久没有遇见这么傻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奕:我收了张好人卡???
☆、11
陵县县衙,一个蓝底黑袍,腰间配刀的男子大跨步走进县衙。
男子眉目疏朗,看着三四十岁的样子,肃着脸,看起来生人莫近。
他手里还拖着一个人。那人蓬头垢面,身上衣衫尽破,双腿无力地拖在地下。双眼紧闭着,已经昏迷过去。
吴川最先看到金冶,他几步跑到金冶旁边,瞧了一眼地上那个狼狈不堪的人。
“这不是那个采花贼吗,你怎么抓到他的?”
金冶手里正是陵县捕快屡次抓捕失败的采花贼。这采花贼极其狡猾,县衙捕快们为他头疼得要命,个个都恨得牙痒痒。
他自己快活了,却毁了人家姑娘的未来,谁看到都想啐一口。
吴川倒是没啐,他狠狠地踹了一脚。
那采花贼下意识颤了颤,还是没醒。
“碰巧遇到的,就抓回来了。”金冶简短地解释道。
吴川佩服地拍了拍金冶的肩膀,“也就你能说出来碰巧这两个字。他怎么了,要死不活的样子。”
“废了。”金冶简明扼要地解释。
“你帮我处理一下他,我去见县令。”
金冶是外出查案的,如今回来自然要向县令汇报情况。
吴川“哎”地应了一声,拖着那采花贼就往里走。
他走到一半,猛地回头,身后早已没金冶的影子。
吴川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我这破脑袋,刚刚还记着。怎么人一回来反倒忘了。不行,我得快点,不然回来还不定能不能见到人。”
县衙捕快皆知,金冶每次外出办案回来,汇报完就会立即回家。
不快点,是堵不到人的。
案子办的漂亮,还抓回来一个采花贼。
县令笑得合不拢嘴,听见金冶说要先回家一趟,大手一摆就同意了。
金冶快步向外走,正想着要不要去买些甜食带回去。一想到小家伙开心的样子,金冶眼里就带出点点笑意。
但他刚踏出县衙门,就被猛冲过来的吴川拦住了。
“哎呦我天,你就不能慢点吗?”吴川扶着金冶的肩膀直喘气。
金冶皱着眉看他,将他搭着的手拽下来,“我要先回家看看,要喝酒等明天。”
金冶以为吴川是来找他喝酒的,毫不犹豫地回绝。
眼见金冶要走,吴川赶紧拦住他,“别着急走,就几句话的功夫,是关于你女儿的。”
一听见和裴苒有关,金冶顿时停了下来。
他眼底渐渐蔓延出寒气,“又有谁不长眼。”
金冶这个模样,吴川坚信他只要说出一个名字,金冶马上就能冲出去。
“还真是有人不长眼了。还记得那个赵家公子不,你之前不是因为他要下药的事把他揍了一顿。他现在好了,不对,又不好了。”
吴川前言不搭后语的,金冶只听见赵家公子四个字眉头就皱出一个川字。
那赵志荣沉迷声色,竟敢对苒苒心生邪念,意欲下那种肮脏迷药。
金冶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险些连理智都没了。
好在吴川劝着,他才冷静下来。
只是打个半死不活,早知就不该留他性命。
“他做什么了?”
一想到赵志荣可能趁着自己不在欺负小苒,金冶就冷了脸,掩盖在其下的是暴怒的火山。
吴川看着那捏的“咯吱”响的拳头,赶紧拍了拍金冶的肩膀,“别激动,别激动。没出事。他带着聘礼跑到你家,想要趁着你不在以两情相悦为借口强抢你女儿为妾。我得到消息立马就去打探情况了。没出事,他自己手臂反倒被匕首捅了个对穿。伤口发炎,高烧不退,眼瞅着人怕是不行了。”
“那赵家夫妇急得不行,硬说有人给他家儿子下毒,还要抓你女儿。我去了一趟,单说赵志荣做的那混账事就足以下大牢。他们夫妇怕自己儿子带伤还要进牢里就没敢闹了。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个底。”
金冶面若冰霜地听完这些话,他听见聘礼,强抢等字眼时,目光更冷,如刀锋一般。
吴川说完又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冷静。
“不过这事说来也奇怪。那伤口我看了,直接捅穿了,一般人还真没那力气。那赵志荣发烧也奇怪得很,按理说那样的伤口也不至于就能要了他的命……”
吴川还在那儿吧嗒吧嗒地说着,一看身侧,金冶已经走远了。
吴川瞧着他去的方向,是出城。
吴川摇了摇头,心想不是去赵家就好。
不然闹起来又不好收场,这件事就这样了了才是最好。
——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屋子,正好洒在窗边的立式绣架上。
绣架上绷着宽大的绣布,绣布上绘着底图,还未动针线。
萧奕走到门边,一眼看过去就见屋里没人。
小姑娘不防人,门只关半边。
萧奕斜靠在门边,等着人回来。
赵志荣的事发生后,裴苒就不进城了。
需要什么东西就让邻居佟婶帮忙带一下。佟婶是看着裴苒长大的,自然愿意帮忙。
裴苒抱着丝线回来,一进正屋就看见萧奕靠在她门边。
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裴苒有些心虚地上前,看了看只关了半边的门,“我走得太急,忘了。”
他之前就提醒过自己记得关门,结果这次又忘了。
裴苒小步上前,轻轻扯了扯萧奕的袖子,小声道:“别生气了嘛,我下次一定记得关。今天是急着去拿线,就忘了。”
“看来十二生肖少了个鱼。”萧奕冷着脸道。
裴苒知道他在说自己记性差,也不反驳,笑着看着他。
小姑娘一笑,那个圆圆的酒窝就露出出来。
萧奕本来想说傻,看着这笑容忽然就说不出来。
从小姑娘第一次笑他就注意到这个酒窝。
圆圆的,小小的,让人想戳。
萧奕伸手,裴苒以为他又要按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下意识捂住了脖子。
结果那骨节分明的手一转方向,食指往前一戳,正正好戳在那个酒窝里。
酒窝凹陷下去,嫩嫩的,软软的,还带着点温热。
手感很好。
萧奕在心里评价。
裴苒不笑了,她鼓起半边脸颊。白嫩嫩的脸颊鼓起来,酒窝就不见了。
裴苒不说话,但眼神中明显带着得意。
看,没有酒窝啦。
萧奕读出她眼中的意思,冷哼一声,食指和大拇指一捏,白嫩嫩的脸颊就落入了敌手。
“还敢不关门?”
裴苒小幅度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敢了。”
强权在前,必须低头。
萧奕冷笑着放开手,低头看了看她怀中的丝线,“拿这些做什么?”
这几天就他们两个待在家里。
小姑娘一般下午都会待在房里,也不知做什么。
现在看来,是要刺绣?
“我答应了别人要绣一副贺图,正在准备,你要不要看看?”
裴苒说着,就拉了萧奕进去。
她拉着萧奕的一片衣袖,带着他走到绣架旁边。
萧奕低头看了看被拉起的一片衣袖,最终什么也没说。
阳光很好,能看到绣布上浅浅的底图。
绣架旁的桌子上该放着一张图。
滚滚落日悬在天边,大漠千里无人,荒凉寂寞。
图不错,但功力还不够。
“你画的?”
萧奕拿起那副大漠落日图打量着,裴苒摇了摇头,“不是的。这是严夫人给我的图,她想要让我绣出来作为严老爷子的贺礼。”
裴苒一摇头,萧奕就将画扔在一旁。
他低头去看绣布,绣布上未有一针一线,只有底图。
看来刚做好准备。
“你看我底图是不是绘得很好?”
裴苒不是很期望别人夸奖的人,但是对着萧奕,她总是不自觉地希望能听到他的夸奖。
好像他的夸奖和别人是不同的。
萧奕点了点头,“是不错。”
裴苒一听见这夸奖就笑了,她将绣线都放好,回头看着萧奕,“你要不要看我刺绣?不过可能有点枯燥,我这儿还有话本,你可以再拿几本回去。”
裴苒说着又拿出几本话本,递到萧奕面前。
萧奕看了看那些话本,想到裴苒上次骂赵志荣的话。
这种情爱话本有害无益。
萧奕一伸手将所有话本都拿走,裴苒一愣,她微张着嘴,有些可怜巴巴,“你全拿走啊。那我没有看的了。”
“以后不许看这种话本。”萧奕直接独断地道。
裴苒微微瞪眼,一伸手就想把话本都拿回来。
萧奕手一举,话本就被举得高高的。裴苒使劲伸手去够,也没够到。
她有些生气地看着萧奕,“为什么不让我看,那是我的话本。”
有一本她正看到一半还没看完呢,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拿走。
裴苒够不到话本,愈加委屈。
她低着头不去看萧奕,抽了抽鼻子,觉得更委屈了。
小姑娘之前都很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这还是第一次委屈成这副样子。
萧奕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裴苒的眼睛已经红了,眼眶湿湿的。
再委屈下去,怕就是要哭了。
“这话本有这么好?”
湿漉漉的葡萄眼睛眨了眨,裴苒想点头,但下巴被人捏在手中,她只能小声道:“嗯。”
看起来是真喜欢了。
萧奕还想说些什么,他还没开口,忽然听见“嘭”的一声推门的声音。
门外,一身蓝底黑袍的金冶正寒着脸看向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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