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逆着光的身影,看不清模样,正正站在门口。
冯真闭眼,眼睛被刺的眼泪横流。
杜丽芳踏进来,看清室内,顿时眼瞳骤然紧缩。
——楚卿倒在地上,束起来的长马尾铺陈散开,宛如开败的牡丹,情况不明。
更骇人的,还是地上染血的刮眉刀!
刀刃冰冷,鲜血却浓热。
“太太?”保姆王妈冲进来,龇牙裂目,“是你冯真!你把我家太太怎么了?”
王妈二话不说,一把推开冯真,挡在楚卿面前,警惕地盯着她。
杜丽芳神情冰冷:“来人,把冯真给我绑了,王妈报警!”
冯真慌乱想解释:“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
一句话没说完,保安跨进来,三两下扭着她拖了出去。
“咦,杜管家太太身上没伤口,”王妈将人扶起来,“那血是谁的?”
杜丽芳看着刮眉刀皱眉,冯真出现的太巧太蹊跷,一切都像是别有蓄谋。
只是,冯真为的什么?
杜丽芳面色越来越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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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只过了两三分钟,又像是过了很久。
楚卿鸦色睫羽轻颤,尔后缓缓睁开了眼。
“太太醒了,管家太太醒了。”保姆王妈正帮她擦手,见状惊喜喊道。
杜丽芳几步靠近沙发床:“太太,感觉怎么样?需要我请医生过来吗?”
楚卿没有说话,深棕眼瞳涣散无神,脑子里正一片混沌,像视频卡顿,接不上之前的记忆。
“麒麟,”她动了动唇,眼底终于有了光,“杜管家,麒麟呢?”
杜丽芳疑惑:“麒麟?它不是跟你一块吗?”
楚卿猛地抓住她的手:“冯真伙同美容师,来偷麒麟。”
闻言,杜丽芳怔了下,她怀疑过很多种可能,但独独没联想到狗子身上。
不过,这反倒让杜丽芳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针对嬴总的,一切就都不是大问题。
“太太别急,”杜丽芳口吻缓和下来,“我这就让保安去追。”
“大急!”楚卿挣扎着摇晃站起来,“挑最快的司机,身手最好的保安,和我一起速度追回麒麟。”
她说这话的时候,唇色苍白,整个人还需要搀扶,可杏仁眼眸幽深凛凛,眼神铿锵坚毅。
一时间,杜丽芳都被镇住了,不自觉按照楚卿的话去做。
直到她看着,楚卿从嬴封书房,将收藏的弓箭拎手里,上了轿跑,轰隆冲出老宅,她才回过神来。
等等,楚卿带把弓干什么?
杜丽芳不敢深想,连忙又点了几名保安,匆匆跟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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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狗在我车上。”
“我知道没人发现,你说冯真?”
“她被嬴家逮住了,反正没价值不用救她,你把钱给我打过来,我现在把狗给你送去。”
……
嬴家老宅外,沿着双子湖的梧桐大道上,一辆白色轿车碾压过减速带,不疾不徐开出老宅范围。
后座,偌大的手提包动了动。
“蹭”锋锐爪钩无声无息弹出,顺着提包拉链,轻轻倒拉开。
缝隙里,两点绿光从包里透出来,幽幽荧荧,宛如鬼魅。
嬴封掸了掸爪子,舌头舌忝过尖尖的小獠牙,双眼猩红地盯着司机位。
悄然钻出大包的狗子,蛰伏躬身,像狩猎中的恶狼,只等机会一到,就对猎物发出致命一击。
美容师邹宁挂了电话,看着赫拉打过来的钱,心情愉悦地吹了声口哨。
楚卿的一只狗,还真值钱。
他这么想着,调整前视镜,不经意往镜中一看。
蓦地,对上一双瘆人发憷的凶狠狗眼。
邹宁心头一颤,方向盘一歪,车身晃了几晃。
好机会!
嬴封后腿一蹬,喉咙里发出呜呜咆哮,张嘴就咬向邹宁咽喉。
电光火石之间——
“麒麟!”
嬴封毛耳朵抖了抖,楚卿?
他脑袋一偏,凶恶地咬住邹宁胳膊一块肉。
顷刻,嬴封就品尝到了人血的味道。
“啊啊啊,滚开!”邹宁痛的浑身抽搐,方向盘失控,整辆车在大道上横冲直撞。
与此同时,尖锐哨响挟裹着呼啸风声,由远及近从后方袭来。
嬴封背毛炸开,动物本能告诉他,有危险接近,非常的危险!
他忍住想躲开的冲动,死死咬着邹宁不松嘴。
“叮”先是一声铁钉入木的轻响。
“咔咔咔”紧接着,车后窗玻璃眨眼碎成渣滓,哗啦啦掉下来。
狂风汹涌地灌进来,吹的狗子毛毛狂魔乱舞。
嬴封眯眼,下一刻第二声哨响尖锐蹿起。
一支箭!
一支带响哨的白羽箭!
一支他无比眼熟,每天都会在书房看到的利箭!
“咻”的一声,那支箭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刺破空气,像神兵利器一样,擦过狗子毛脑袋,精准地射中、并穿透邹宁肩甲骨。
“啊!”邹宁惨叫连连,剧痛之下踩到油门。
轰隆!
车头撞向护栏,巨大的离心力作用,将狗子甩飞,顺着破碎的车后窗,咕噜咕噜滚了出去。
“麒麟!”
更清晰的熟悉嗓音,狗子还未落地,就朝着声源处转头。
嬴封视野内,二三十米远的红色轿跑车上,身姿纤细的女人站立在那。
她的脸色,仍旧出奇的苍白,双唇也粉白寡淡,羸弱娇楚的风都能吹到。
然她手挽大弓,拉弦搭箭的瞬间,浑身气势暴涨,马尾烈烈飞扬,眉宇英气逼人,又飒又美。
像极了开在堆堆白骨上的浴血红莲,热烈绝美,清冽浓艳。
咚!
嬴封心脏被鼓槌重重敲了一下,悸动不休,鼓噪不止。
狗子落地,在地上滚了几滚,啪叽趴地上,直勾勾地盯着楚卿。
完了,他竟然觉得这女人有点……
——该死的好看。
第011章
楚卿的手在抖。
这副身体除了和她原来长的一样,体质却相对弱一些,拉开弓弦射出两箭,已经是极限了。
“麒麟,回来。”她下车,在十来米开外唤了声。
狗子蹭地爬起来,甩了甩毛乎乎的脑袋,迈着小短腿,嘚卟嘚卟朝楚卿跑过去。
黑浚浚的狗眼,锃亮晶莹,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鹅暖石,亮得人心头欢喜。
“汪”狗子近前,在楚卿面前蹲好,仰头朝她叫了声,身后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楚卿上下打量,见狗子嘴角带血,不自觉皱起眉头。
她脚步虚浮,边回车上坐好,边问:“下嘴咬人了?”
嬴封跟着跳上车,回应了声:“汪。”
咬了。
不是听到她的喊声,那一口就咬在美容师邹宁的咽喉了。
楚卿头靠后座,闭眼缓了缓,随后慢吞吞摸出帕子,抬起狗嘴捏开,捻起帕子就给嬴封擦嘴。
细软带冷香的丝帕,沿着最尖的那颗犬牙,从牙尖到牙根,细软的手指头勾缠着,慢慢擦过去,将血全部抹掉。
酥酥麻麻的小电流从牙根上蹿起,电的嬴封浑身舒坦,甚至想要翻个身,朝楚卿露出肚皮,再冲她汪汪叫唤两声。
楚卿低着头,小声说:“下次别下嘴咬。”
嬴封眯起眼,哼哼两声。
不,下次他还咬。
楚卿开始擦上尖牙:“脏得很。”
嬴封睁开丝眼缝,看着楚卿,她拧着眉心,确实一副嫌弃的模样。
顿时,他犹豫起来。
半晌后,狗子垂下毛耳朵。
成的吧,下次不咬了。
长久保持张嘴的姿势,狗子不舒服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像小孩撒娇似的。
“别动,马上干净了。”楚卿用了点气,胳膊立马阵阵刺痛,还酸得提不上力气。
她闷哼一声,复又靠回后座上。
整个人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双臂自然下垂,指尖还在控制不住地轻颤。
嬴封心头一凛,瞥到旁边的大弓,明白了。
这张弓是他的收藏,属于古代弓箭制造,现代技术修复,想要拉开弓弦射出箭,对臂力是有要求的。
而楚卿不仅拉开了弓弦,还射了两支箭出去,肌肉肯定拉伤了。
想到这里,嬴封瞪了车外的保安一眼。
箭都不会射,要你们有什么用?
莫名其妙被狗瞪了的保安:“???”
“太太?”急刹车声骤然响起,杜丽芳忙不迭跳下车。
当看到楚卿和狗子都好端端的,那张弓摆在一边,没有预想中的流血事件发生,杜丽芳神情蓦地就松了。
楚卿揉着眉心:“麒麟咬人了,杜管家处理一下。”
闻言,杜丽芳立刻让保安上前查看。
不远处,车头撞上护栏,巨大的冲击力,引擎盖翻起来,还滋滋冒着青烟。
保安:“太太,杜管家,车里没人,美容师邹宁跑了。”
杜丽芳表情冰冷:“报警。”
说完这话,杜丽芳弯腰,放轻声音对楚卿说:“太太放心,这件事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美容师邹宁是她请进老宅的,眼下出了事,这是对她管家职能的挑衅。
楚卿睁眼,杏仁双眸疲惫而懒散:“杜管家办事,我很放心。”
没有怀疑,也没有苛责,而是赋予难能可贵的信任。
杜丽芳微怔,楚卿就这么相信她?难道不怀疑她也参与其中了吗?
毕竟,作为嬴家管家,嬴家的立场就是她的立场。
嬴氏本家人,没有谁承认楚卿,都在等着她签离婚协议,然后滚蛋走人。
可是,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像干燥的秋天里喝到的第一口奶茶,让人身心都充满了小愉悦。
杜丽芳勾了下嘴角,目光不自觉柔软下来。
她忽的没头没脑说了句:“太太放心,我会为您争取最大的利益。”
在她的私人权限范围内,离婚协议的条款可以有松动。
楚卿似听到了,又似没听到,扇子一样浓密漂亮的睫羽颤了两颤,最后也没再睁开眼。
倒是嬴封意味深长瞥着杜丽芳。
杜·打工人管家·丽芳,当着你现任老板的面,这么身在曹营心在汉,真的好么?
杜丽芳不解狗子眼神深意,还压低嗓音说:“麒麟,乖乖守着太太。”
嬴封哼了哼,扭过狗头。
湿漉漉的鼻尖不经意擦过楚卿手指头,一股冰凉染上来,让狗子一个激灵。
这都五月份天气了,楚卿手怎么还跟冰一样?
嬴封眼神闪烁,尔后不耐烦的嗤了一声。
这女人就是个麻烦精,娇弱不耐挠还怕黑,现在又手发冷,真矫情。
狗子左右看了看,眼见车里没人,飞快往前爬了两步。
然后在楚卿手背上一趴,将她整只手都埋进柔软暖和的毛肚子底下。
兴许是汩汩的暖意涌上来,让楚卿舒服了些,她缓缓侧了侧身,将左手一并伸过来,塞进狗肚子下面。
两只手都暖和了,楚卿满足得叹喟了声。
嬴封:“!!!”
喂,脸皮不要这么厚!
堂堂嬴大总裁,是给人用肚子暖手的吗?
狗子拿爪子刨楚卿左手,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楚卿模模糊糊的,眼睛都没睁开,抬手就揉了揉毛脑袋。
她很浅的嗓音里,带着软软的鼻音:“麒麟,别闹……”
这口吻,让嬴封浑身一僵。
还会不会好好说话了?
一直到楚卿没动静了,呼吸轻的像睡着了。
嬴封才松下紧绷的狗身,不过他倒没再乱刨,将楚卿的双手严密地塞肚子下面,让那双手渐渐染上自己的体温,不再冰冷。
不多时,杜丽芳处理完现场,等来了警察,一行人重新回去老宅。
一个小时后,双子湖浅水岸边的芦苇丛里,伸出一只带血的手。
美容师邹宁一身狼狈,他爬出芦苇丛,不敢再多呆,捂着箭伤踉踉跄跄往外跑。
他一路低头避着路人,走的足够远后,看不见嬴氏老宅了,才停下脚步。
邹宁摸出手机,给赫拉发了消息。
片刻后,一辆滴滴网约车停在邹宁面前。
司机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根本看不清脸。
邹宁一上车,胳膊和肩膀的伤口就痛的他直哆嗦。
“我给你找了医生,再坚持一会。”司机的声音生硬古怪,一听就是用了变声器。
邹宁喘息:“赫拉?”
司机没有回头,只从前视镜里瞟他一眼:“你把偷狗的经过说一遍。”
邹宁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末了说:“你没跟我说,楚卿会用弓。”
不然,他会更小心一些。
赫拉拔高音量:“不可能,楚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会使弓!”
邹宁冷笑:“她在二三十米远外,射了两箭,一箭射穿车后窗,一箭射中我肩膀,伤口就在这里,不管你信不信,偷狗酬金我是不会退还的。”
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要是楚卿的准头好,一箭能射穿他的脑袋。
这次,赫拉沉默了。
好一会赫拉开口:“偷不到狗,那就毁了楚卿。”
邹宁不解:“你要什么品种狗没有,非要楚卿的那一只,楚卿跟你有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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