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文修竹被他的那句“文氏养的”刺激到了:“我告诉你,你说话再没个把门儿的,这话要是传到母亲的耳朵里,没有人救得了你!”
文野笑了下:“是啊,我的话会传到你耳朵里,自然也就会传到母亲耳朵里。”
他看向文修竹:“都是一样的。”
文修竹蹙着眉,不肯接他这句话。
文野把车子停在车位里,“走吧,下车,中午吃点东西再回去。”
和文修竹面对面吃饭的时候,文野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
自打他记事起,第一个认知就是在这个家里,自己和哥哥是不一样的。
哥哥哭了有保姆哄,有爷爷抱,有妈妈生气训斥阿姨没有看顾好,可他哭了就只有自己哄,他以为可能妈妈没听到,哭得大声一些,嗓子都有点哑了,最后换来的是母亲皱着眉,告诉保姆把他丢出去,实在太吵人了。
从小到大,他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花园。
夏天的时候贪玩,就直接在花园的泥土里睡下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里的佣人是看不到他的,妈妈是讨厌他的,爷爷有时候会生气打他,唯独哥哥有时会跟自己说说话,给他讲妈妈又给他新买了什么高端玩具,又带他参加了什么酒宴,认识了什么人,有时候说的那些个英文文野也听不懂,听着听着睡着了,文修竹便也懒待和他讲,果然和妈妈说的一样,下贱的人生出的下贱坯子,骨子里都沁着低俗。
文野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次,自己因为点什么事在学校里被老师骂,然后告诉了家长,在全班面前打电话叫家长过来。
恰是爷爷接的电话,老爷子最重面子,这事儿可是要了他的命,回家之后让文野跪在花园里,用皮鞭子生生在他身上抽出三十多道檩子,血红血红在他背上开了花。
寒冬腊月,年纪尚幼的文野穿着薄薄一层小衫跪在雪地里两个多小时,文修竹过去看他的时候睫毛上都结了冰,脸色几乎和雪一样苍白,仿佛一个漂亮的玻璃娃娃,一碰就会稀里哗啦碎掉似的。
要不是文修竹求情,也许文野真就活不过来了。
“你还记着这事儿么?”文野夹了粒花生米放在嘴里,轻飘飘的问文修竹。
文修竹目光茫然,文野笑了笑:“估计你也不记得了。”
“但是哥,我一直记着。”文野说。
那是他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他一直都记得。
“那年母亲让我给你,这回你让我去结婚,我也没推辞。”文野一点一点吃着花生米,嚼得嘎嘣儿响:“我没家,如果非说要有的话,就是别墅里那小花园,我在那待的时候比在屋里待的时间长,你们不喜欢我进去,我也不想拘束,大家尴尬。”
“可能就是心里上总有这个坎儿吧,我特向往一个家,”文野漂亮的眼睛里漫布云朵:“一个温馨的,温暖的,不管我怎么样,都能让我进去,都能有人关怀我,关心我,看到我的,那么一个地方。”
文修竹心里泛起酸涩,夹了口菜缓解一下。
“哥,婚姻不只是利益关系,那是我一辈子的承诺,就那么一次,就那么一个人,就当是弟弟求你,给我一个自己做主的机会。”
文修竹嗓子里梗着东西似的,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手机忽然响了,文修竹看了眼屏幕,脸色顿时一变。
他站起身,“我接个电话。”
文野给自己倒了杯水,点点头:“嗯。”
文修竹还没走远就把电话接起,所以文野清楚的听到他说的第一句:“喂?母亲。”
文野一边喝水一边等,透过餐厅的落地玻璃看到文修竹低着头讲电话,唇边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那边似乎说了什么,文修竹一边恭谨的笑着一边不住点头“哎哎哎,是,是是是”。
文野转回头,喝完一杯水,文修竹挂了电话回来。
他的表情已和方才截然相反:“文野,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但是你也要知道一点。”
文野洗耳恭听。
“你的命是文家给的,不管你做什么,在哪里,都不能忘了这一点,母亲的确……没有生你,但是她养了你,这份恩情你永远报答不完,因为没有她你连活命都不能。”
文修竹说:“文家没有欠你什么,文野,你别觉得你的童年有多么艰难,有多么可悲,因为你生来就本该如此,换句话说,你也许不应该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哥这话说得重了,但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文修竹说:“这个婚不是你在结,而是文氏和k集团的联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由不得你做主。”
文野直直的看着文修竹。
对面的人面目俊秀,眉眼精致,衣品不俗,走在路上总会被人多看两眼,翩翩佳公子的气质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大概也就是这样一个原因吧,媒体曝出那张富家公子组织二十一人声色之宴,包下某海滨三天畅饮的消息图时,所有人都说那是洒脱不羁的文野。
绝不可能是那个如玉如竹的文家大公子。
文野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文修竹整了整领带。
文野说:“我笑,你这个脑子里可能灌得都是空气吧,风往那边吹多一点,你就往哪边多想一些,再往另一个方向吹,你就会倒向另一边。”
文修竹咬了咬牙:“文野!你差不多也得有个度!我是你大哥!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文野摆手,阻止了文修竹的话头:“如果真的有度的话,那还能是文野么。”
文修竹:“你!”
文野拿起衣服,“先走了,你如果要去机场的话,我给你叫个滴滴,我助理和司机都有点忙,就委屈哥一下了,再见。”
“文野!!”
文修竹声音有点大,引得餐厅众人纷纷回头。
文修竹整了整领带,朝大家报以微笑,然后若无其事的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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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野坐在车里,连续抽了三支烟。
手机响了,李明城问文野,下午的会议是否照常开,文野看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忽然觉得太阳刺眼的光直直照射到脑仁里,眨眨眼睛就会连带着整个太阳穴都疼。
“不开了,让我请个假吧。”文野的声音不复方才和文修竹说话时的游刃有余,此时的他疲倦不堪,声音又哑又低。
李明城心说您早该请假了,这都已经连续工作多少天了。
文野开着车顺着绕城高速一连开了好几圈,最后在海滨港那里停下来,现在是落潮,海浪退去好远,露出深色的斑斑驳驳的沙滩,夕阳也远在无法接近的地方,平添几丝荒凉。
文野缓缓蹲下来,浸满潮意的寒风吹着他的衣襟猎猎作响,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到好长。
初春尚冷,海边除了文野一个人也没有,他一个人与茫茫大海相对,仿佛在与整个宇宙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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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工作内容比较少,程岁安约了方知夏他们一起到她家里,她下厨做菜给他们吃,方知夏听后非常开心,嗷嗷叫着要给初雪买礼物。
终于盼到了下班时间,方知夏早早收拾好了东西,迫不及待的挽住程岁安的手:“走了走了走了。”
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其他三个老师,他们一起往程岁安家里走。
“你点的那些菜我都已经买完了,你们现在客厅打会儿牌,我一会儿就能做好,剩下还有水果没买,我上次实在提不动了。”
方知夏说:“没关系,我让书法老师他们去买了,第一次去你家玩儿,总不能空着爪子啊是不是。”
程岁安笑了一下,她现在在美术教室上了一段时间班了,飞哥每天给她三百块钱,她这个月光是额外收入就已经足够她用了。
所以请他们吃顿饭她还是负担得起的,她全都买的好鱼好肉,准备好好请大伙儿吃一顿。
有了方知夏在,路上就不会觉得无聊,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往程岁安家里走。
进了单元门,楼梯比较窄,方知夏一个人跑在前面,一边跳着楼梯一边说:“我现在正减着肥呢,这要是搁以前,我肯定爬不上——啊!——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方知夏没说完话忽然惊呼一声,程岁安连忙快走了几步问:“怎么了怎么了?”
还没等上去,就听见方知夏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哎?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第34章 改变世界(捉虫)
“哎,岁岁,你快来,是那天来找你的混血大帅哥!”
程岁安还剩最后几步台阶,被方知夏拉上去。
文野原本坐在楼梯上,两条长腿支下好几阶台阶,看到程岁安之后忙站起来。
还是穿得很少,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头发有点乱,也许是风吹的,又或者是他自己拨乱,身形似乎又瘦了一些,光线从他身后脏兮兮的高窗子上照射下来,朦朦胧胧的光影中,程岁安看到他的面色似乎也不是很好。
程岁安皱了眉,冷声问道:“你怎么在这?来这里做什么!”
“我……”文野好长时间没这么近的看过程岁安的正脸,此时目光贪恋的在她脸上游弋,只管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话都忘了说。
“岁岁,这是谁啊?”方知夏疑惑的扭头问她。
程岁安才反应过来,方知夏也在,身后还站着三个要请客吃饭的同事,他们都看着她,等待她的介绍。
程岁安忽然失了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人是谁呢,前男友?朋友?仇敌?冤家?
不管说什么都有些别扭,在诸位半熟不熟的同事面前,程岁安又没有办法直接让文野回去,只能这么木头似的站着尴尬。
“我是她亲戚,过来看看她。”文野笑容和煦的朝众人自我介绍道:“来的时候没告诉她,不知道她今天请人来家里。”
程岁安蓦然抬头,文野朝她一笑:“能……带我一起么?”
文野这话说得贼,趁程岁安不察倒占了一个先机,现在不管程岁安说什么都没办法反驳了。
伸手不打笑面人,现在这文野态度好得诡异,又有众人在侧,程岁安脑子一空,也没想出什么话能够拒绝,场面就空了那么一秒。
“是吗?当然可以啊,我们今天是看岁岁家的猫的,顺便尝尝岁岁的手艺,哎,对了,你是岁岁的什么亲戚啊?怎么称呼?”
方知夏看着文野的脸,就差把“花痴”俩字儿写在眼睛里了。
以前跟文野在一起的时候程岁安曾感慨,其实老天爷真是不公平的,有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有含着药出生的,更有那些什么都没有,拼了一辈子辛苦也不及别人一件衣服价钱的。
文野一定是被老天偏爱的那一个,先不论身价,单凭这种长相就已经给他许多的便宜,走到哪都好办事,总有人给他开绿卡,可能别人好说歹说也办不成的事儿,文野一个笑就办好了。
“我叫文野,跟岁岁是……远方亲戚。”文野按捺着心中的狂喜,小心翼翼的看向程岁安:“那……我们进去吗?”
再次把众人的目光聚集到程岁安的身上,她莫名背上微微有些出汗,此时方知夏再次替她答道:“好啊,走吧走吧,进去吧。”
方知夏只当文野真的是程岁安的亲戚,毕竟他介绍了之后程岁安也没有反驳,他们一群人来了程岁安家里,本来就挺给她添麻烦了,现在人家亲戚还来了,方知夏还生怕岁岁的这位亲戚跟他们这些同事相处起来不自在,所以表现得愈发热情。
也不想让程岁安觉得尴尬,联合着大家伙儿一起和文野自来熟起来,营造出一种有点诡异的热络气氛。
程岁安逼得没有办法,也怪她忽然脑子就反应慢了,怎么就任由文野瞎说,现在是骑虎难下,反驳了文野她又没办法解释,更不能因为文野先把同事们都撵走,两方为难,只好在方知夏的推搡之下,过去开了门。
方知夏一边进门一边还说:“你千万别觉得拘束,咱们都是和你……哎?你是她什么亲戚来着?”
“是我外甥,”这次程岁安答得相当快,没给文野说话的时间。
“外甥??”方知夏瞪大了眼睛,“你外甥年纪跟你差不多?”
程岁安:“嗯,我辈分大。”说罢转身换鞋进屋,给他们找拖鞋。
方知夏笑起来:“那岂不是我们也跟着沾光了?”回头看向文野:“你得叫我小姨啊?”
文野还没说话,感觉到脚上有个什么软乎乎的小东西爬上来,正在挠他的裤角,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团绵绵白绒毛的小猫儿。
下意识就想把它踢开,想起之前程岁安还收养过一只猫,怕她不高兴,忍住了,任由小猫把它的小绒毛蹭在他的西裤上,纯黑色的裤面上印了极其明显的一团毛。
“初雪,过来。”程岁安叫了初雪一声,初雪看了她一眼,没动,依然蹭着文野的裤脚。
文野生怕伤着这小家伙,一动不敢动,大家都换了鞋进屋,唯独文野直愣愣的站在玄关,一会儿看看猫一会儿看看程岁安。
“救我一下……”文野商量着程岁安。
程岁安看他一眼,不想救。
“咦?初雪呢?”方知夏一低头,方才看到初雪,“哎呀好可爱呀~~~”
方知夏蹲过来小心翼翼的摸着初雪的脑袋,初雪怕人,一个劲儿的往文野身后躲。
“天呐手感也太好了吧!”方知夏回头看向收拾菜叶的程岁安:“我可以抱抱它吗?”
“可以啊,”程岁安说:“它胆子有点小。”
“哎!”
方知夏过去抱初雪,初雪害怕了,突然站起来,小爪子往文野裤子上一扒,刺到文野肉了,他疼得倒吸一口气。
方知夏笑得不行:“哈哈哈哈初雪好喜欢你啊小外甥。”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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