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从天而降的冰雹不知砸坏了多少房屋、树木、农作物,这一夜是冰雪的狂欢夜。
无数的百姓被它们疯狂的欢呼惊醒,屋顶被席卷而走,砸出通天的大窟窿,屋梁折断。
甚至有的淹没在这一片灰白之中。
一夜之间,无数人居无住所,他们蜷缩在破败屋子的一角,裹着棉被,瑟瑟发抖,甚至点上了平时舍不得的柴火,暖和身子,不敢闭眼,生怕唯一支撑的柱子也塌了下来。
吴大城的新屋里连夜收留了许多村子里的人,聚集在大厅里,点着柴火,还熬了点稀饭,分为众人,暖和一下胃口。
也幸亏吴静香当初要做水果干、水果罐头,家里的空间不够,他们又在旁边起了一个大房子。
不然他们家也不够装下大半村子的人。
“呜呜——这该死的冰雹,把我家的房子砸坏了,屋顶全砸下来的,冷风只往屋子里灌,我这身老骨头直哆嗦。”
“根叔你家还算好,狗娃家的,夜里睡着了,直接砸在床上,狗娃他爹的腿都被砸伤了,红血汩汩地往外冒,把狗娃一家吓死了。
大半夜的,还下着大雪,也去不了镇里。
幸好大城懂得点皮外伤,帮忙止住了血。”
一村民指着躺在草垛一角的狗娃爹,此时他脸色煞白,如同一张白纸,狗娃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喂着米粥。
“哎!
这么大的雪,我是第一次见。
前段时间种的青菜,肯定全砸坏了。”
“别说是你,老汉我活了七十岁,都没有见过。
老天爷,不开眼啊!”
一个老汉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添了一把柴火,让大堂里的火把更旺一些。
众人都望着屋外的纷飞的大雪,是不是夹着冰雹,噼里啪啦地响着,惶恐屋顶也砸出一块大洞,不知这大雪何时才停。
“大城叔,你家的屋子真牢固。
我们村子里的屋子好多都塌了不少了,不塌,外墙也掉落了不少。
就你家屋子一点事都没有,住在里面特别的安心。”
其中一个小娃娃勺着粥感叹道,“以后我也要建这么好的房子。”
村民一脸羞愧,想当初他们还嘲笑,吴大牛一家浪费粮食,大把的糯米拿来建房子。
“是啊,大城,没有你的房子,我们还不知住哪儿?
估计还在外边冻着,也不知村长去找县太爷怎么样了,这么大的雪,许久没回,他那把老骨头没出事把?”
众人转为担忧。
突遇大雪,房子还被砸塌了,路滑,还看不清,雪有还在下着,他们那里敢乱跑,都躲在吴大城的家里避难。
村子里的几个年轻人护着村长,天一亮,便去了县城,现在还没有回来,能不让人担忧。
“没事的!
没事的!
许是雪又大了,他们走得慢些。”
众人又自我安慰道。
“对!
走走歇歇,花的时间久些。”
“村长没事的。”
“也不知其他村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娘他们——”“安娘,没事的!
我们都没事,你娘他们也一定不会有事。”
闲谈之中,除了自我安慰,又掺杂着对亲人的担忧。
临近中午,村长他们几人才回来,身上沾着雪花,冰凉湿透,在火堆旁,烤暖身子,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白粥,才缓了过来。
“村长,怎么样了,县太爷怎么说?”
其他人早已迫不及待地,他们的房子昨夜塌了大半,至少也要重新修缮,他们屋里的东西,还都埋在大雪之中,粮食、银钱,都还在里头。
这雪也不知什么能停。
“哎,别提了。
县太爷今早忙了大半天,也没有空理我们,我们在县衙坐了大半天,最后意思是让我们村自理。”
村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我们村还算好,没有死人。
也幸亏昨夜大城他们两敲锣打鼓让我们起床,其他村昨夜被砸死了不少人,还有不少现在还埋在雪堆里,县衙大半的差役都去救人了。”
“你们是不知道,我们一路走去县衙,看见路上的不少村庄的房子都塌了,他们没有地方住,许多人在县城裹着被子睡大街。
一大家子都睡街上,怪可怜的。
县城的客栈都挤满了,住不下人了。”
“不光是村子里,县城的不少房子也塌了一边角落。
哎,大冷天,除了难民,大家都窝在家里。”
其中一年轻人呵起,搓了搓手掌。
“好在平西王,在我们桂南的各个县城都建了不少的作坊,现在作坊还没有招人开工,可以暂时给房子塌了的难民,借住一段时间。
流浪在街头的人,暂时有一个栖身之处了。”
雪灾之后,百姓没了房子,避难之所,他们的衣服、被子大豆塞着柳絮、芦花并不保暖多少,容易冻死,如今有了栖身之处,也有了些保障。
至于吃的可能要去酒楼、客栈、大户人家讨些剩饭,或等官府施粥,熬段日子过去。
“好了,我家听我说。
现在我们村的情况,估计县衙也没有精力顾及我们了。
我今天在县衙听师爷说,桂南府城各处的村子都挨了着雪灾。
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估计各村的难民都往县城的作坊里挤。
那里人多混杂的,估计也挤囔囔的,连个伸腿的地方都没。”
村长喝完了一碗粥,站了起来中气十足地道。
“大城,你家的房子坚固,也不怕冰块砸下来。
叔在这里求你了,可不可以将你着房子暂且借给我们乡亲们住段时间。
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村里着情况——”村长哽咽地对吴大城说道,身子跪了下来……
“村长,你别这样——”吴大城连忙扶起村长,他哪能让村长真的跪下,“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只是我家也不是很大,住全村的人,估计有些挤。
只要大伙别乱弄的我家的东西都可以。”
吴大城建的是两层的房子,他的意思二楼不借住出去。
他们家一些重要的东西,都锁在上面,自然不能让人乱翻进去。
村长他们也同意了。
吴家的房子加上水果作坊,也够村子里的人住,只是有些挤,住几天而已,也讲究不了这么多。
昨夜不少人都带着被子逃跑,被子倒不是很缺。
“等雪停些,我们就去刨些吃的出来。”
村长再次说道。
“村长,我家还有些粮食。
也够村里的人吃上几天。”
吴大城说道,真心劝慰,“现在屋子积雪多,一触动,容易形成塌方,为了些吃的,被压伤不划算。”
吴家村基本没有下过大雪,怕他们是不知道,这塌方的屋子,容易再次塌方。
“哎!
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干。
我们村没有死人已经很好了。”
村长叹气道,“命啊!
命啊!”
刚刚秋收,村民的存粮还有不少,只是埋在房屋里,等天晴了,挖出来,还是可以继续吃的。
雪小一些,他们便结队出去,搬动被积雪压倒的房梁,找些御寒的衣物,粮食,还有被冻死的活禽。
河水结成冰块,好在之前的吴静香非要打一口水井,他们倒不缺水。
斐思谦这个桂南知府也不好过。
桂南全府城的各大县城都挨了雪灾,他除了统计的伤亡的人数,损失的财产,还要去查探边防,边境的城墙塌了没有,陈南有没有趁机进攻大齐。
两日后,齐皇在龙塌上大发雷霆,南方各地的奏章,如雪花一般纷纷诉说着灾情。
“全国三十六省部,南方十五府受灾,南方地区全都折在这场雪灾里了。
冻死超一万人,受灾百姓一千万,这都是什么奏章!!”“这些饭桶除了开口向朕要钱,还会别的吗?”
“啪啪!”
齐皇愤怒地把桌上的奏章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啪啪地响声。
“废物!
废物!”
御书房里全是齐皇愤怒的声音。
“太史令,这就是你测算出来的国泰民安之象。”
摔完奏章的齐皇,走下龙椅,冰冷冷地如利剑一般射向底下的钦天监众人。
“你们钦天监全是废物,这么大的雪灾居然算不出来。”
底下的钦天监众人早已大汗淋漓,跪在大殿之上,腿脚早已麻痹。
梦中之事,齐皇怎么全信。
自从钦天监测算一切正常之后,他也没怎么把心思放在梦中的雪灾之事上,他的大部分心思全在西戎的战场之上,哪里还分得出心思,想别的大事。
脑瓜疼,齐皇未曾想到受灾地区会如此之广,南部的府州全都遭了秧,浙东、川蜀、桂南这府那水稻种植的大户,不能耽搁救灾,耽误了明年春耕,全国会饿死不少人。
只是全国三分之一的兵力还在西戎边境交战,现在正是双方交战的关键时刻,根本不能撤兵。
其他边境之军队,更不能轻易调拨。
剩下的能够调动的军队,少之又少。
水路冰封,陆地滑雪,救灾的粮食也很难运进去。
国库的粮食剩下的那些,那些是军队储备粮,只有国家存亡之际,方可动用。
看来他们又得向粮铺打借条了。
只是条子打多了,他们还肯借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疫情蔓延严重,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过年还是少去人多的地方,出门记得戴口罩。
第96章
御书房内,齐皇与丞相、几位皇子,以及六部尚书商议赈灾事宜。
朝廷收到各地的奏章时,雪灾已经过去几天,大雪崩塌的最危急情况已经过去。
能救出来的大约早已救出来,剩下的估计也没啥希望了。
当下之重是帮助灾民的住宿之所的安排,至少让他们能够熬过这个冬天。
春来了,天暖了,也就不再容易冻死。
“陛下,此次大雪来的突然,还在深夜,百姓熟睡,所以伤亡人数较多。
而南方秋收刚过,我想各地府城刚刚上收的粮食,只要有开仓赈灾,百姓便可渡过次冬天。
各地的义庄,在收留些无居所的百姓——”二皇子姬文洱说道,积极地为自己的父皇解忧。
“二殿下不可,各地的粮食断不可全拿出来赈灾。
我们之前的西戎之战,筹备的粮食,大都是向粮商大欠款,等开春之后,朝廷上收那批粮食,是要结算给各大粮商。”
姬文洱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户部尚书打断。
“百姓都要快被饿死,管不了这么多了!
粮商而已,拖欠一两年而已,我们又不是不给。”
姬文洱理所应当地说道,“国难当头,相信他们那些粮商也可以理解。”
说完他很是不爽地看着户部尚书,他的回答那么完美,在父皇面前表现一番被人破坏。
这个户部尚书专门找他茬的,说不定是大哥的人了。
“二殿下,那些粮商不可轻易得罪,他们背后都是些大世家——”户部尚书解释道,毕竟那些欠条盖的全是他们户部的印章。
“现在是百姓重要,还是他们的钱重要!
我都说了我们又不是不还钱,只是推迟一年而已。”
姬文洱脖颈通红的辩解道,这个刚上任的户部尚书太不上道。
“二皇子,我们户部不仅仅是有今年的欠款,去年、前年的欠款还都没还,甚至一些积压了十年之久,微臣害怕,长此以往,朝廷会失去了信誉。”
户部尚书再次说道,被世家推翻的王朝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二皇子语塞,站在一旁,瞬间安静了。
两人停战之后,御书房内再一次陷入安静。
“太子,你怎么看?”
沉默之中,齐皇突然眼眸转向沉默的太子。
“父皇,儿臣认为他们两个说的极为有道理。
灾民我们不得不救,这粮商也不能一下子全都得罪。
不如我们只拿出小一部分粮仓赈灾,剩余的先还给粮商一部分。”
太子说道,中庸之道极为老辣,两头都不得罪。
“老三,你又怎么看?”
齐皇听见太子的言论心里不太满意,一国储君,怎么能没有魄力转而问向下一个三皇子。
“父皇,大哥说的甚好,不无道理,不过儿臣以为现在粮食不是救灾的关键。
现在的关键是雪灾中不少人被砸伤,最重要的是如何救治这些伤亡的患者。
现在但是南方的储存的药物是不够的,需要我们从别府调去。
而现在冰天雪地的,河水冰封,不易运输。
还有房屋倒塌者,我们如何安排他暂时的住所。
义庄原本已经住着一些乞丐、流浪汉,儿臣担心灾民涌入义庄的话,可能会与先前的乞丐有所冲突。”
三皇子避开之前的话题,另辟蹊径。
“嗯……
你们全都下去吧。”
齐皇最后叹了口气,让大臣与皇子,全都退出御书房。
今年的大齐,多灾多难,连个年都过得不安稳。
齐皇杵着桌子,揉了揉生疼的脑仁。
“陛下,老奴为你按摩按摩,放松一会儿。”
身边的内侍太监总管,海公公上前关怀。
“嗯。”
齐皇轻允一声,闭眼眼睛,脑海里全是那庭院里的梅花之景,白雪纷飞,梅花傲然盛开,一个模糊又熟悉的少女身影与他一起煮酒论道,少女笑语晏晏,依稀在耳畔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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