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发生了命案,那一栋楼被警戒线围起来,非警察和相关人员不得入内。
肖楚言将车子停稳,将钥匙给易初语:“你先开回去,今晚我可能不回去了。”
易初语看着他神色匆匆,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嗯,你小心。”
肖楚言交代完,推开车门,刚一下车,就有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察和他交代目前的情况。
两人疾步前往案发现场。
附近停了好几辆警车,约莫八米远就是女主人掉下来的地方。
时间紧急,还没来得及将尸体移走。
只是远远地看着,易初语就感受到恐惧油然而生,瞳孔微震。
她推开副驾驶的车门,没关上,本来想往驾驶座的方向去。
双脚却不受控制地走向前边的案发现场。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推着她前行。
那些不要过去妨碍公务的警示全都被她抛之脑后,像被下蛊一样,一寸一寸地走过去。
第44章 持续心动
警察们都在忙得不可开交, 神色专注,没人注意到肖楚言的车上下来了一位美女,正在往案发现场走。
直到距离尸体只有两米远, 易初语才停下脚步, 全身僵硬,眼神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从高处坠落,女人一头黑发掩盖了她大半张脸, 头部流出的血染红了水泥地,溢出的血浸湿她的衣裳。
整个人呈现趴着的姿势,只是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全都是不甘和怨恨。
易初语觉得这一切都似曾相识, 好像她曾经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场景。
脑袋一阵疼痛, 周围的环境天旋地转。
眼前有一定年限的旧楼,逐渐模糊, 明明是砖红色的砖瓦, 易初语却看到了灰色的墙壁。
一幕一幕, 一帧一帧的画面从她脑中弹跳出来。
那段被冻结于深海的记忆破开阻碍, 重新浮现出来, 被她拾起。
她想起来了, 有关过去的所有。
苦楚和酸涩一同涌上心头,像巨大的五指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压得她胆肝俱裂。
一切都解释通了。
为什么她总是对警局存有畏惧, 为什么上次车祸时看见血就会晕眩,厌恶得恨不得搓掉自己手上的一层皮,为什么有时候写小说会生出悲凉之感。
这都与她丢失的那段过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难怪肖楚言从不在她的面前提及孟园, 其实,他都知道。
易初语的眼泪决堤了,泪水不断地从眼眶溢出, 顺着脸颊下滑,被夜风吹落。
她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一动不动。
旁边来了一位警察,看见她如此痛苦的模样,误以为她是这位受害者的家属。
安慰道:“小姐,节哀顺变。家属去那边,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我们会尽快帮你找到凶手。”
易初语双目无神,耳朵嗡嗡嗡的,只听到前面的话,点了点头。
注了铅的脚,慢慢地往肖楚言的车走去。
易初语走上副驾驶位,也没关车门,双手捂着自己满是泪水的脸。
她的好朋友孟园在艺考结束后,临近高考时,从家里的阳台跳下来。
那时,碰巧她去找孟园。
易初语站在孟园家里的小区眼睁睁地看她从高空坠落。
那时,她要和孟园分享喜悦,恭贺她艺考成功,想要跟她说一声“如果你不会做数学题,可以跟我说,我教你”。
却再也没有机会跟她再说一句话。
后来,大家都说孟园是因为抑郁症,承受不住父母给她的压力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为什么当时不花更多的时间去关注孟园的心理状况?
孟园明明不喜欢舞蹈,不喜欢走演艺道路,不喜欢拍平面广告。
她的梦想很简单,只是想做一个故事的叙述者。
可上天却像是开了一场玩笑,那个叫孟园的女孩,她的梦终究没有圆。
易初语因为承受不住好朋友离世的打击,开始变得消极萎靡。
距离高考不到一个月了,她的状态却越来越差,成绩直线下滑。
还在一次月考中直接昏倒过去,和她一个考场的肖楚言马上抱着她去医务室,连累了肖楚言,害他的成绩一落千丈。
肖楚言的母亲得知这件事后,怒不可遏,来学校大闹了一场。
对着她指指点点,硬是强迫他们两个人分手。
易初语承受不住生活压下来的重担,被逼得无可奈何,只能跟肖楚言分手。
也许命运就是那么巧,当你跌入泥潭时,上天没有给你一双能拯救你的手,而是下起了瓢泼大雨,让你越陷越深,淹没你。
直至你无法呼吸。
易初语去找肖楚言谈分手时,留下了9岁的弟弟在家。
等她回来时,易初阳已经没了。
家里乱糟糟的一团,易初阳躺在浴室里,嘴巴被堵上,手脚被捆绑着,脸色寡白惨淡,已经没了呼吸,血已经凝固了。
那一刻,易初语痛彻心髓。
悬在她脑袋上的那把刀落下。
之后就是,连续地进入警局,交代细节。
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易初语没有食欲,吃不下,睡不着,每天就是躺在床上,眼神涣散,跟个木头一样,没有一点的生机,就好像随着她的好朋友和弟弟而去。
易国风和蒋怡不忍心看她这样下去,向学校提交转学申请,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带她离开这座城市。
看了好几个心理医生,易初语还是那副样子。
就在他们毫无法子之时,易初语晕倒在房间,醒来已经忘却了那痛苦的记忆。
她一开口就是,“妈,春节都过完了,我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易国风和蒋怡面面相觑。
既心痛,又缓了一口气。
大概这对于易初语来说是件好事吧。
回忆就像是一把刀,剖开她的心脏,将那些血淋淋的过去拿出来,搁在她的面前。
原来蒋怡口中简单的几句“他们只是出意外了”隐藏了这么多的痛楚。
不知道在车上停留了多久,易初语手肘撑得膝盖都发麻了。
她才慢慢地抬起头,溢满泪水的眼眶看到的景物都蒙上了薄薄的水雾。
易初语用力地擦干净脸上的水,狠狠地捏住自己的脸蛋,偏头看向旁边未关上的车门,伸手一扯。
砰一声。
易初语像失了心一样,系好安全带,却发现自己坐在副驾驶。
苦笑着,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绕到驾驶位。
车子以龟速在道路上行驶。
好在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车不多。
易初语尽量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可是稍不留神,思绪又飞到了几年前,不愿意面对的场景像是被钉在她的眼前。
不管再如何摆脱,它们依然挥之不去。
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
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易初语将车窗全部打开,冷风呼呼灌入。
“哔哔哔......”
后边的车一直传来喇叭的声音。
好一会儿,易初语才恍然回神,前面的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
易初语重新驱动车子。
半个小时的车程,易初语开了将近一个半钟才回到家里。
回到家里,易初语没有开灯,手上的钥匙随手搁在鞋柜上,麻木得跟个行尸走肉没区别。
她抱着膝盖坐在黑漆漆的客厅里。
时钟嘀嘀嗒嗒,屋里被黑暗笼罩,压抑沉寂。
易初语没有哭,只是保持一个姿势坐着。
也许过去了很久,也许过去了片刻。
家里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肖楚言顺手打开灯,室内变得亮堂,黑暗被一驱而散。
察觉到沙发上隆起的一团,他愣了,走过去。
“易初语?”
隔了三秒,易初语恍惚间反应过来有人在叫她。
她木讷地抬起头。
麻痹的神经和躯体,激不起一丝的水花,她好像失去了知觉。
肖楚言看到人不人鬼不鬼的易初语,不由得心头一疼,就好像容嬷嬷在拿针扎他。
镇定自若的队长慌了神,双手握住易初语的肩膀,声线不稳:“怎么了?告诉我。”
易初语艰难地开口:“我想起来了。”
话音刚落,肖楚言的眼神黯淡下去,明暗交织的眼眸变得晦涩不明,薄唇紧紧抿着。
他在易初语的身边坐下,一把搂住她,手抚上她的后脑勺,轻柔得不像话。
“嗯。”
易初语脸贴着他的胸膛,又重复一遍:“我想起来了。”
肖楚言听着她的话,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和生气,心如刀绞。
见惯了各种生离死别的场景,残忍无道的杀人手法,家属的嘶声力竭,肖楚言已经能做到坦然面对各种状况。
可偏偏,现在的易初语让他丢失了昔日的冷静。
手微微颤动地搂紧她。
“嗯”一声。
处于某种极致感情顶峰的人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一秒也许就是一万年。
肖楚言轻柔地说:“回去睡觉好不好?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易初语苦笑着,嗓音嘶哑:“睡不着,我一闭上眼睛,就是......”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
“没事,都过去了。”
折腾了好久,肖楚言才哄着易初语睡着。
已经凌晨五点了,肖楚言还没睡觉,眼睛里布满血丝,疲惫袭上他冷峻的眉宇间。
易初语在沉沉地睡着,感觉到有人在轻抚她的脸庞。
这次,她梦见了从前,和易初阳争电视看,和孟园一起聊八卦的日子。
时隔七年了,在易初语的梦中,他们的脸依旧是那么的清晰,甚至能清楚看见孟园脸上的痣,易初阳还没完全长出来的门牙。
他们都对易初语说“没关系”。
太过于美好,以至于她不想醒来。
美梦就像是在阳光下的泡泡,有着绚丽的色彩,可终究会破灭。
易初语睁开眼睛,是纯白的天花板,因为窗帘紧闭,房间有点暗。
她动了动身子,浑身酸痛。
爬起来,在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
没想到,她睡了那么久。
易初语萎靡不振地穿上拖鞋,拖着步子缓慢地移动。
没有进食,全身都没有力气,连抬起手都困难。
拉开卧室的门,外面明媚的光线迎面照耀。
不适应刺眼的光,易初语微微眯起眼前,抬起手遮挡。
听到动静的肖楚言抬起头,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三步并作两步,焦急地问:“好点了吗?”
易初语寡白的唇微微上扬,虽然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嗯。”
近在咫尺的男人脸色不好看,眼神困倦,下颔紧绷,嘴唇的血色大不如前,根本没有队长该有的狠厉,气场锐减了不少。
易初语摸上他的脸,“你一晚没睡?”
肖楚言包住她的手,笑而不语。
变相的默认。
没等易初语说话,肖楚言牵着她走进浴室,“洗漱,等一下吃早餐。”
缓了下,肖楚言苦笑道:“应该算是下午茶了。”
谁也没有开口提及那件事,可他们都知道。
易初语刷完牙,伏在洗漱台,双手装满水,扑在脸上。
冷冰冰的水,让她含混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易初语抬起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强行扯出笑容。
喃喃自语道:“都过去了,不是吗?已经无法挽回了。”
大概是怕她呆在浴室里太久出什么事,肖楚言站在外面敲门,“怎么还不出来?粥都热好了。”
易初语应一声,才走出浴室。
肖楚言坐在对面看着易初语喝粥,自己没喝。
易初语问:“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哦。”
没人讲话,周遭安静得让人心慌,沉重的过去让他们,让这间屋都染上了压抑的气氛。
易初语吃了几口,身子暖了不少,想到他现在还坐在这里,说:“你怎么没去警局?”
昨晚发生了那样的案子,他应该会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会有空闲时间留在家里。
肖楚言拿着手机看,“今天请假了。”
不用想,都知道为什么肖楚言请假。
易初语更加难受,如鲠在喉:“其实,我没事的,你好好工作,别分心。”
肖楚言拿着手机的手一僵,眉目变得不自然,默不作声。
有案子,他肯定会忙上一段时间,既然今天请了假,就该好好歇息,为接下来的工作养足精神。
易初语伸长手,推推他的手腕,“你回去睡会吧。”
肖楚言抬眸,欲言又止。
在一起那么多天,默契多多少少都会有,他一个眼神,易初语就懂了。
她莞尔一笑:“我真的没事,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你放心。”
纵然那些记忆揭开了她的伤疤,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残忍赤.裸裸地摆上来,她会学着勇敢接受。
这个过程可能有点痛苦,但她不畏惧。
她已经逃避七年了。
她不想再畏畏缩缩了。
肖楚言握住她的手,给她以力量。
他们无声地对视着,像是能读懂彼此眼中传递的信号。
肖楚言对着那碗粥抬抬下巴,沉声道:“赶紧吃吧,要凉了。”
易初语点头,想缩回手,偏偏他不让。
她小声地说道:“你牵着我,怎么吃?”
善于观察的肖楚言一言中的:“你用右手吃不就好了?”
他这么不肯撒手的样子颇有一种无赖的感觉,易初语败给他了,只能由着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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