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整个身体瞬间僵硬,崔桃感觉到韩琦的害羞,忙松了口,才把牛肉干咬下来,然后低头轻轻地嚼着。
韩琦拉着崔桃的手继续往前走,过了好一会儿,崔桃都把嘴里的牛肉干嚼干净了,还是感觉韩琦的身体有点僵硬。崔桃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有点撩过火了的时候,韩琦主动又拿了一条牛肉干,投喂到崔桃嘴边。
崔桃当即就对韩琦嘿嘿笑起来,咬着继续吃。
以前,韩琦是觉得有些奇怪的,崔桃怎会如此勾人,如今倒是解惑了,如意苑竟是专门训教女子如何取悦男人。她便是失忆了,想来所学也丢不掉。
好好的世家贵女,不知受了多少苦……
韩琦侧眸,看着如今只吃着牛肉干便开心满足笑着的崔桃,不禁更心疼。
“以后对你更好些。”韩琦道。
“那是当然了,你不对我好,我也不找你。”崔桃随口应承之后,发现韩琦看自己的眼神特别认真,马上笑着补充一句,“我也会对六郎好的。”
“嗯。”韩琦缓缓垂下眼眸,低声应承。
崔桃觉得他是又害羞了,歪头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总害羞可不好,还是要让他多习惯习惯才行。
韩琦呼吸乱了,脸有些发烫。
庆幸这是在山洞之中,崔桃看不见他的窘迫。
……
半炷香后,二人终于折返回清福寺。
此刻,崔劳负责主持管理这里余下的一切事宜,清福寺内所有亡者的尸体已经被统一清理到同一处地方。
崔劳见二人回来了,一面派了人马去清福寺东面的官道接应李远等人,一面向韩琦征求处理这些尸体的办法。
“人数太多,运回麻烦,且衙门的尸房根本不够安置。再有这些尸身都有蛊虫,刚才搬尸的时候,都是用绳子拖尸走得,没敢触碰。”
“那还是就地焚烧吧。”崔桃提议道。
韩琦应允。
不过在焚烧之前,崔桃还是带人勘察了一遍各尸身的情况,不出所料,果然没寻到什么特别的证据。不过倒是发现不少人身上都有腰牌,腰牌正面分别绘制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的图案,背面无字。但在在清福寺的老方丈身上,找到了一枚同时齐聚这四神兽图案的腰牌。如此看来,这位老方丈应该是个首领,统帅分别带着四兽图案腰牌的人。
只是这图案寓意着什么,清福寺在地臧阁内处在什么地位,起什么作用,却不得而知。
“方丈胡子花白,很有些岁数了,听说这清福寺建成已有百余年,老方丈在此出家怎么说也有三四十年了吧?”地臧阁才成立不过几年,崔桃怀疑苏玉婉是使了阴招,逼清福寺的方丈就范,还给他下了蛊毒控制他。
衙役们搜查发现清福寺内有一座搬空的库房,根据地上形成的灰痕来看,曾放过不少大箱子,但是现在空无一物。库房的地面上有一片颜色尚绿的叶子,还没有完全干枯发黄,显然是近一两日内曾经有人进过库房,才将这片叶子带了进来。
再有崔桃在库房的门框上看到有两处新形成的撞痕。门框漆着黑漆,撞掉漆部分露出了白木,旧撞痕的白木则都已经发黄了。
由此可以推敲出,这库房里的东西很可能就在最近两日才搬空。
其实这一点倒也容易理解,毕竟苏玉婉要拿清福寺作为跟开封府的交易地点,清福寺内相关紧要的东西自然该提前处置妥当了,
衙役们还在厨房里发现了牛羊肉,还在几名僧人的房里找到了女人的衣物和胭脂水粉。
可见这清福寺如今已经不够‘清’了。
须臾间,焚尸的火就燃烧起来,发出浓烈的烧糊了肉的味道。
众人已经打算撤离清福寺了,崔桃却发现韩综还坐在墙边呆呆地,一动不动。
崔桃过去叫韩综一起走。
韩综还是目光呆呆地看着前方地面,没有反应。
“你应该听说了吧?苏玉婉和崔柳已经死了,但目前还不知道杀她们的凶手是谁。”崔桃解释道。
韩总这才有了反应,眨了下眼睛,然后抬眸看向崔桃。
“不必管我,走你们的便是。”
“那可不行,你现在是勾结了地藏阁的嫌犯,还要跟我们回开封府受审。”
人受了刺激之后的确需要时间平复,但韩综坐在这里太久了。而且在后续知道苏玉婉和崔桃下场的时候,韩综的反应并不激烈,这反而不是一种好现象。
崔桃瞧韩综这个状态好像有点不妙,与其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知道会做什么傻事,倒不如找一个借口将他带回去。
“该走了。”韩琦过来告知一声崔桃,又看韩综一眼。
崔桃马上点了点头,告诉他随后就来,韩琦便也不多问,先转身去了。
韩综抬首看着韩琦的背影,又看向崔桃,转而把目光落在了自己食指处已经结疤的地方。那是他曾经为了学了韩琦,年少犯蠢地自己也刺青了一个。
“少时,我钦佩仰慕他的才华,一直想变成他那样聪明的人。本以为如今长大了,不会像少时那般幼稚。”韩综自嘲又悲凉地笑一声,“可到今日我方知,我还是要继续羡慕他的,想变成他。”
崔桃听到这话便已经明白,韩综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她和韩琦的情况了。
“人就是这样,看不到自己拥有的,多去羡慕别人有的。我想着我过去那两年,也该是羡慕你的,羡慕你有自由。”崔桃道。
韩综垂下眼眸,心中更是对崔桃满满的愧疚。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有奢望,他太贪心了,太自私了,他不配得到她,他甚至不配在这世间活着,有些多余……
“你救了我,救了八名孩童,也算将功赎罪了。”崔桃看出韩综这会儿似乎钻了牛角尖,似有求死之心,但却假装没有看穿一样,跟他正常聊天,“在我看来,你的母亲应该是王氏。你有今日这般,少不得她的宽容和教导。若她但凡有一点儿私心,如苏玉婉母女那般容不下我,你便不会有今日的体面了。”
如果不是出了苏玉婉这种事,没有人会怀疑过韩综的嫡子身份,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曾怀疑过。他吃穿用度奢侈,性情虽有几分纨绔,却还能科举高中不失才华。可见王氏对韩综的教养是用了心的,却也是不乏疼爱宠溺的,能遇到这样的嫡母,绝对称得上是一种幸运。
“是,母亲她待我极好。”
“那这件事可以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你就让她以为,你一直认定她是亲生母亲,如孝敬亲生母亲那般孝敬她。她一定会欣慰开心的。”
真相改变不了,事实也改变不了,仅凭几句话也不可能去成功劝慰一个在情感上受伤的人。只能拉另一个人出来让韩综知道,这世上不仅仅只有一种感情,他身边还有其他的温暖。
韩综点点头,随即起身,跟着崔桃走了。
回到崔家之后,崔桃就将那方带血的荷花锦帕放到韩综面前,问他是否曾经见过。
“这料子好像我家也有,是御赐的贡品吧,但这绣荷花的帕子我没见过。”韩综道。
崔桃点点头,跟韩综道谢之后,劝他多吃点甜食会开心,这才来找韩琦。
“已搜完如意苑在安平的分舵,倒是在那庄子里找到了不少女人用的东西,但已空无一人。”韩琦见崔桃来,便跟她说道。
“那邓州那边的如意苑,大概也会是一个结果。”崔桃问韩琦怎么看,“这是另有一位贵族掺和了这件事?还有那名叫红衣的女子没死,是被抓走了?还是臣服了?还是她本就跟那位贵族是一伙儿的?”
“证据不足。”韩综言外之意,都不好判断。
崔桃接着告诉韩琦,她还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灰烬,怀疑是焚烧过的符纸。
“死于非命的人都怨气大,有可能会化成厉鬼回来报仇。这烧符纸应该就是为了避免这个问题。”
崔桃忽然想到一个情况,为何偏偏她在做鬼之后,没有像其他的鬼那样有关于生前的记忆?会不会就跟符咒超度有关,她前一世被逼主动求死,怨气肯定也不小,会不会也有人给她烧过什么符纸或作法?
“官贵之中信道之人颇多,凭这点无法去找人,但有怀疑的人选之后,凭这点去确认倒应该有用。”
崔桃耸了耸肩,总是现在除了一块带血的帕子,一匹高贵马所拉的屎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线索。甚至这突然杀了苏玉婉母女的行为都很让人琢磨不透疑惑,崔柳也就罢了,苏玉婉那么优秀的人杀了难道不可惜吗?
……
深州,芙蓉阁。
少年闭目泡在温泉里许久,直至把手上皮肤泡得白得发皱了,才起身更衣,内外所着衣物依旧白如雪,不染纤尘。
“少主,崔七娘的画像。”追风将查来的画像,展开给白衣少年瞧。这画像正就是誊画了当初开封府悬赏崔桃的那幅。
白衣少年瞧画上的是一名漂亮的女子,这才接过画,拿着仔细端详。
“去如意苑查清楚她所有的过往,一个细节都不许落。”
追风应承。
“朝廷如今不会放过地臧阁,留几个给他们玩儿,余下的收编。还有,都给她们灌上绝子汤,今后谁都不许生子,只会招惹麻烦。”
白衣少年嫌恶地说罢,便将崔桃的画像送到烛火边,直接引燃了,丟到地上。
第69章
崔桃把整个事发的经过和结果都细说给了崔老太太, 也多谢她老人家帮衬,才能得以让事情如此顺利地有了结果。
崔老太太听这话,忍不住心酸落泪道:“你这孩子倒见外了, 真要说谢,该我多谢你, 幸而有你这个聪明的丫头在, 把崔家的恶疮给挖了出来,若不然这以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咱们崔家早晚会败坏在那些人算计里!”
除了崔柳和她身边的丫鬟,还有崔六娘身边的娇姑,更有大儿子身边的锦秋, 另外两房里头也被安排了人, 而且这些丫鬟、家仆都能是在主人跟前说上话的。有时候恰恰就是这些不起眼的身边人,反而更能左右主人家的想法。崔家若有朝一日被这些人在无形中控制了,崔老太太想来都觉得后怕。
“你父亲愿主动辞官,在家闭门思过, 该按族规惩罚他的绝不会轻饶了!”
崔老太太晓得崔桃不喜崔茂,她也恨三儿子不争气,该叫他吃吃教训。
“许你觉得祖母罚得轻了,其实他丢了人、受了罪,我是半点不心疼,可毕竟这一大家子人荣辱都连着呢。你母亲还是他的妻, 你还有两位兄长,就怕连累了三房其他人跟着他一起受罪倒霉, 岂不冤枉?”
“辞官作甚?辞官就能改变过去,弥补之前带来的伤害?确如祖母所言,这反而连累母亲兄长们不体面。”
崔桃不管崔茂的事情按照家法怎么论处, 但波及了她母亲和兄长跟着倒霉却是不行。
“认错忏悔不在于其身处何地,而在于他是否诚心改过。心若冷,人若恶,他便是天天跪在佛祖面前念经也没用。若真有所悟,知道错了,便好好当官,为百姓谋福,把工夫都花在报效朝廷、体恤百姓上!这也算是给崔家给母亲挣脸面了,这才算是真忏悔,真有用了!”
崔茂在家事儿上确实犯下大错,但客观上来说,他从头到尾都并不知崔柳为恶,性质定位在不仁、自私自利、假正经等等道德品质上的混账,并不涉及刑事犯罪。为父,他是个失败的,但这些年在任为官,他却没出过大错。与其让他关在家里像废物一样悔过,天天在小马氏跟前晃着碍眼,倒不如人尽其用,让他好生为社会效力,通过挣荣光来补偿崔家和三房。
崔老太太怔了怔,倒是没想到崔桃竟是有这样顾全大局的想法。她禁不住眼含着泪笑,越发喜欢起崔桃来,“你这孩子果然心思剔透,懂事至极,让祖母太心疼了!”
“但丑话说在前头,他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得过且过,没大功也无大过地为官。”
崔桃告诉崔老太太,她会每年列条目,令崔茂达成她所要求的政务,比如这上山下地与百姓一起秋收,也在其列。倘若他达不成,那就来狠的,让他‘死’在任上,让他在崔家族谱上不再是活人,直接驱逐千里外,随他潇洒自私地活着去。如此小马氏也自在了,大家都自在了,用不着天天瞧他觉得碍眼。
“便是不知祖母是否舍得下狠心?”
崔老太太立刻点头:“当如此,便给他一次机会改过,若不珍惜,崔家他确实不配再呆下去了。”
当初崔桃被开封府布像悬赏的时候,崔茂因嫌丢人,半点怜惜都不给,甚至动过将人领回来,家法处置的念头。如今他犯此大错,还能给他机会维持体面再重来一次,已经是极好的宽宥了。
若他还不争气,还死性不改,崔老太太也难念跟他仅剩的那点母子之情了。当初他怎么嫌崔桃这个女儿的,她也会怎么嫌弃他这个儿子,‘留名除人’确系为一个极好的办法。
崔桃自然也要去征求小马氏的意见,问她如此处置的意见如何。
小马氏如今与崔茂维只系着表面的夫妻关系,正是为了孩子才如此。
“倒比留在家整日搞所谓的‘忏悔’,无所事事叫人碍眼来得强。要么挣脸面回来,要么滚远点,这主意极好!”
崔老太太随后就把崔茂召来,道明决定。
崔茂跪地应下,表示愿意。
“那咱们可要写明契书,你若有违背,便自愿隐姓埋名,辞官去千里之外,今后不再以崔家三房自称。三媳妇的丈夫也不再是你了,是一个已经在崔家族谱上死了的人,她若想改嫁,我也不拦她了。”崔老太太道。
崔茂默了半晌之后,深深地点了下头,满脸愧色地提笔,依崔老太太所言写下保证书,签字画押。
崔老太太收下保证书之后,对崔茂道:“也不必对她说什么道歉愧疚的话了,别人或许能听得,可我这宝贝孙女儿却不稀罕听这些只耍嘴皮子的话。今后你若想在你妻儿跟前抬得起头来,便做出政绩,真真切切为百姓谋福,为朝廷效命,也算将功赎罪了。”
“儿子谨记,诚心与否,便请母亲和她们以后且看就是。”
崔茂这两日受尽家人指责之后,方醒悟过来自己之前有多过分。他一直在琢磨自己当如何道歉忏悔,才能求得真正的谅解,可他又觉得自己没脸去求了,不配去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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