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彩常人碰不到摸不着,地上的泥水却是溅到人脚上就成了人的污点。
师叔从来对任何男人都是淡淡,骤然被个昆仑弟子那样直白热烈的追求,顿时就成了只被吓到的炸毛猫。他靠近便挠他,他称赞她她便吼他。卢海钧也不恼,照样什么好的都往师叔那里送,什么肉麻的诗都敢绑在花枝上给师叔。
师叔起初嫌弃他嫌弃得紧,后来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人也从小打小闹成了相依相伴。
记得当初她们几个小的抓着知薇师叔,非要听知薇师叔说她和卢海钧海誓山盟。师叔红着一张猴儿屁.股似的脸,讷讷说:“他……他让我和他试一试。我说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喜新厌旧的,我若答应你,你便不喜欢我了……”
“那师叔,卢大哥是怎么说的!?他是怎么说的呀!?”
“他说、别人是别人,他是他……我若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他和其他男人是不是一样的呢?”
“所以师叔你救答应他了!?”
“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他是他,别人是别人。我不能因为别的男人不忠不好,就认为他也是那样的人……”
“那就是说师叔你还是答应卢大哥了嘛!”
涨红了脸的知薇师叔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沉默地,缓缓地,冲着她们点了点头。
“果然!!恭喜你了师叔!”
“是啊恭喜师叔贺喜师叔!!”
“继宗主之后,知薇师叔也找到可以白首偕老的道侣了呢!”
清虞还记得当时自己和几个小姐妹一边笑一边尖叫不已,回去向其他姐妹转述时更是眉飞色舞。
要是人可以回到过去,清虞只想赏那时的自己几个大耳巴子。
卢海钧的师尊玄清真人收了新的弟子,那弟子据说与卢海钧渊源颇深。卢海钧担心师尊这番收徒是为了警告自己,让自己收敛心思不要再与媚宗女子厮混,这便收拾好行囊带着服.侍的下人准备回带昆仑。
卢海钧信誓旦旦,回去必定向师尊玄清真人禀明自己心意,求得师尊谅解,前来迎娶知薇师叔。后来……
再也没有什么后来了。
卢海钧一直没有再来媚宗,知薇师叔担心得不得了。又是怕玄清真人反对自己和卢海钧的婚事,又是担心因为自己卢海钧被玄清真人厌恶,被玄清真人惩罚。
知薇师叔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没法子探听到昆仑内部消息的媚宗姐妹们也都为知薇师叔干着急。
就这样过了五年,整整五年。
飞花仙府的玉容仙子与昆仑浩清真人门下弟子举行合籍大典,有媚宗女修正巧路过,被当成散修请进飞花仙府里去吃喜酒。那女修在席上见到了带着女伴的卢海钧,这才听人说卢海钧已与玉容仙子的师妹定下了婚约。不日昆仑与飞花仙府将再结好事。
食不知味地担了五年的心,忽然间听到心悦之人非但无事还与他人有了婚约是一种什么感受,清虞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她只知道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知薇师叔把自己关在房中打坐。宗主亲自给她送去灵植灵果做的点心,她勉强吃上两口,很快也会难受得吐出来。
诚然修士不吃东西不睡觉也可以,但辟谷和吃不下东西,打坐和睡不着觉是两回事。
吃与睡,这是人生下来就能无条件获得的两种最基础的享受。师叔得难受到什么程度,才能觉得这两种做人最基本的享受都是痛苦?
“师叔……我没想过藏私的。我只是、只是,唉……”
清虞把从卢海钧哪里得到的瓶子放到了谢薇的手中。
——清虞刚要把卢海钧施舍的瓶子给他踢回去,卢海钧的神识便在强行往她神识塞了句话。
“这是钟石乳。”
钟石乳,高级天阶珍品灵药。不光能够快速恢复修士的修为,还能增加修士修为的上限。因为只有昆仑产,所以一小瓶便价值数万高级灵石。财大气粗如四大修真.世家都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只得托了关系,慢慢等着看有没有昆仑弟子愿意主动出让。
谢薇的困惑在她一打开小瓶瓶塞的时候就解开了。
清虞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去摸昆仑弟子的药,寻常的昆仑弟子也不会把钟石乳带在能被蟊贼摸得到的地方。
“师叔……”
清虞既怕谢薇难过,又怕谢薇迁怒自己。谁想谢薇只是点点头,说了句:“不亏。”
和尚看不懂谢薇与清虞的眉眼官司,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谢薇手里那瓶子装着的是他不知道的,她的往事。
“清虞,你也拿些药去服。”
“不行,我得给师叔护法——”
“阿弥陀佛,护法就交给贫僧吧。”
谢薇顺着和尚的声音朝着和尚看去。
她发现自己对于卢海钧这个负心汉就在附近,且对自己表现出好意这件事意外的平静。
是因为多了两辈子的记忆,所以与卢海钧的回忆就像上辈子那么遥远了吗?还是说最近经历的变故太多,自己已经麻木,开始觉得被渣男渣一渣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了呢?
又或者是——
谢薇朝着和尚笑了笑。
“那就有劳大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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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莲心等人被关押的地方是媚宗的地下石牢。
在媚宗,犯下叛门之罪的女修很少。媚宗对于叛门女修的处置也大多是赶出宗门。这地下石牢媚宗用得极少,也因此石牢四处都积了很厚的灰,整一个灰扑扑的蜘蛛窝。
为了迎接各宗门的来人,天道盟的弟子们打扫过了媚宗各处。可石牢既没人会去参观,又只是暂时关押少量的媚宗余孽,这种地方可就别指望天道盟的弟子能去打扫了。
地下石牢没有人清理,于是也没人发现地下石牢里的秘密——
牢房会设在地下就是为了防止人逃跑,也因此地下牢大多只有一个出入口。被关在地下牢里的人只要不是会遁地,守住了这唯一的出入口地下牢里的人就是插翅难飞。
媚宗弟子别说是遁地,就连御器飞天的本事都没有。天道盟的弟子把莲心扶桑等人塞进石牢后便只是放心地守住地下石牢的出入口。
然而媚宗的地下石牢其实设有法阵。这法阵直接连通媚宗一处偏殿的密室。
还记得那个修媚宗功法修疯了,喜欢把人做成干尸放在自己闺房里赏玩的媚宗女修吗?那女修生前就住在这处偏殿里,那个密室也是属于她的密室。
当时的媚宗远比现在强盛。地下石牢也关了几个胆敢对媚宗女修施暴的修士。
那疯了的媚宗女修不满足于只把自己找上门来的男修做成.人干。她设下能够来往石牢与密室之间的法阵,将向媚宗女修施暴的修士们一个个地带回自己的密室,然后把他们全做成了收藏品。
谢薇只是读过门内记述,实际上那疯癫女修设下的法阵她没有试过还能不能用。幸好偏殿早已废弃,被隔离在媚宗的主要建筑群外,又紧挨着衣冠冢的方向。不光平日无人进出,媚宗大乱那日骚乱也没有波及到这个四处漏风的破烂偏殿。
摇摇欲坠、无风也能听到各处在吱呀作响的偏殿伫立在夜色之中,很有后世恐怖主题游乐园的既视感。和尚的背上,谢薇咽了口唾沫。这会儿就连清虞这没心没肺的也往她身后躲了躲,还揪着她的衣角不敢放手。
和尚倒是一路走得很稳很平静。哪怕遇上了漂浮不定犹如鬼火的妖光,他也只是立掌于胸.前,朝着鬼火妖光微微颔首,说上一句:“打扰了。”
偏殿不大,和尚在谢薇的指点下很快就找到了疯癫女修的密室。这间密室已经被清空,其中并无任何家具,漂浮在空气中的只有灰尘的味道。
谢薇从和尚的背上下来,她手一动,手上的指甲就开始变长。拿长指甲抠破自己的掌心,让自己的鲜血滴到满是灰尘的地上。谢薇三人脚下很快亮起一圈圈血色光斑,看来果真有法阵启动了。
“师祖!”
扶桑是头一个发现地下石牢内突然亮起血色光阵的人,也是第一个看清从法阵中走出的谢薇的人。
“扶桑!!”
清虞哀叫一声,冲着扶桑就扑了过去,豆大的泪水更是哗啦啦一下就流了下来。
“清虞?师叔?”
莲心与苏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嘘——小声些。”
谢薇向众姐妹使了个颜色。她没让和尚进入法阵,一是她没法三言两语对莲心她们解释和尚是谁,和尚和她是什么关系,二是密室那边也确实需要个人望风。
除了若柳,其余众女皆是围着谢薇一阵“师叔”、“师祖”的叫,人人眼角都有泪光。
若柳闭口不言,身体紧绷。她虽然也想凑上前去,然而她刚一动,清虞便死死地盯住了她,像是在对她说:“你还有脸过来?”
“我来带你们出去。一切等出去了再说。”
“等一下!”
谢薇说着又要从自己掌心还未愈合的伤口里挤出血液,然而若柳却是一咬牙就扑到了谢薇的脚边,抱着谢薇的腿脚道:“师叔!不能出去!”
“你要对师叔做什么……!!”
清虞一脚踹了过去,踹得若柳的脸颊瞬间肿起半边。若柳眼含泪水,一手捂着脸,一手撑着地。她可怜兮兮地抽泣道:“我知道清虞你不会原谅我,我也知道我背叛姐妹该杀该死……可是师叔!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现在真的对你们没有恶意……!我说师叔不能带我们出去,那是因为我们身上的封灵环能够让人追踪到我们在哪里!”
“你、你这是在说谎,你这是在吓唬人——”
“我没有!”
朝着脸色难看的清虞吼了一句,若柳又道:“就是因为我背叛过姐妹们,和雷洪搅和在一起过,我才会听雷洪说过冲霄阁最近发明了一种法器,可以感应周围的封灵环……所有封灵环,不分种类品级都会显示在冲霄阁的法器上无所遁形!这法器十分好用,破地门就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个。既然破地门都能有这法器,那天道盟——”
后面的话若柳不用说谢薇也能想象得到。
“不分种类品级……这可麻烦了。”
谢薇眉头紧蹙。
听若柳的形容,冲霄阁的法器让她想起了雷达。
莲心扶桑等人身上的封灵环比较低等,就算是她也能取下。但天道盟用的封灵环就不一定了。况且取下封灵环需要时间。这里十几号姐妹,一个个折腾不是办法。
谢薇思考了一下,很快问:“清虞,你能解得开扶桑她们身上的封灵环吗?”
清虞苦着脸:“这……应该可以,但会很花时间。”
“花时间也没关系,能取下来就好。行了,该出去了。”
谢薇说着从自己的掌心里挤出了鲜血,地下石牢的角落里霎时亮起一圈不大的血阵光芒。
“师、师叔?”
若柳还呆滞着,见清虞抱起小个子的扶桑,苏铁莲心等人相互搀扶,谢薇带着她们提脚就走,若柳一个激灵,连滚带爬膝行到了谢薇的脚边。
“师叔、师叔!别抛弃我!救救我!请您救救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会背叛姐妹们!我再也不会背叛师门!求师叔救我!”
若柳哭得花容失色涕泪纵横。谢薇却是面无表情地踢开了若柳试图抱住自己双脚的手。若柳面色一青,顾不得腮边长发都吃进了嘴里几缕,跪在地上就开始向着谢薇磕头。
“留在这里我会死的!师叔!知薇师叔!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咚咚”的磕头声里,若柳的额头很快就磕破了。她的血流了出来,染红了地上的缝隙。
清虞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冷冷一笑,讽刺道:“呵……你不想死?你也知道死是多么可怕的事?那你让破地门的猪狗们把我们抓起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会生不如死呢?”
若柳闻声转向了清虞,跪在清虞脚下连连磕头:“是!是我不好!是我错了!我不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背叛宗门!背叛姐妹!”
清虞受不了若柳这样的反应,连忙从旁边跳开:“师叔!我先带扶桑出去!”
“嗯。”
谢薇维持着法阵,让其他媚宗弟子赶紧跟着清虞离开。
“师叔——”
眼见剩下的人越来越少,若柳也越来越绝望。
密室内,众媚宗弟子见了和尚都吓了一大跳。清虞嘻嘻笑着朝大家指了指血色法阵,又扬了扬小拇指,众媚宗弟子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不再紧张地瞪着和尚。
和尚从谢薇那里得知过小拇指的意思,却没出言纠正——人是很难信任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外人”的。他这会儿说明他和谢施主的关系,只会再令这一行女施主们变成惊弓之鸟。
众女修虽然对和尚颇有兴趣,很想知道谢薇是怎么和个佛修裹搅到一起的,但这会儿众人都是又怕又累,谁都没那个心思再去八卦。
媚宗女修逐渐到齐,法阵上的血色光辉也逐渐黯淡了下去。待谢薇从中走出,清虞刚要因为胜利大逃亡成功而欣喜,就见谢薇脚边居然还跟了个若柳。
“师叔!?”
清虞一声就叫了起来。不止是她,莲心等人也用想把若柳千刀万剐的眼神朝着若柳瞪了过去。
其他几个媚宗弟子虽不知详细,却也知晓是若柳害了清虞一行。对若柳同样没什么好脸色。
谢薇一抬手,就阻止了清虞继续说下去:“带她出来是万不得已。她要是在地牢里大叫,引来了看守,我们马上就会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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