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首长不太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刷一下被完全忽视的存在感。
旁若无人的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孟西洲迅速敛起一身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温柔,倒了一杯温茶给他,“现在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要去用晚饭吗?”
老首长接过茶喝了一口润润喉,微微点头起身,“走吧。”
他知道这小子肯定嫌他这个糟老头子碍事,所以去餐厅用完晚饭回来,他就借口自己睡眠不好,让警卫员给他调了一个单独的包厢,眼不见为净。
风知意也没察觉到老首长这是在嫌弃他们俩,因为昨晚他们来的时候,老首长就是要了个单独的包厢。而在这个季节,坐火车的人少,空着的包厢多,也不影响什么。
不过以防万一,风知意还是让智脑悄悄地磁场隔音了一下,这才问孟西洲她下午就好奇的事,“快说说,你怎么会在京市?这一段时间你都在京市吗?忙啥呢?”
“嗯。”孟西洲轻轻点头,给她倒了杯茶,然后在她对面坐下,凑近她低声,“我在京市帮老首长跑军需。”
“军需?”风知意颇为意外地一愣,“这个不是军需处长的活儿吗?你怎么能接触?难道你也参军入军籍了吗?哎不对,你成分不对呀!应该当不了兵呀!”
孟西洲倒不介意她说他成分不好,“嗯,老首长也是这么说的,我现在的出身成分不便放在明面上,就让我负责暗处的事儿。还说现在这成分制度不妥,明显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民众无法一心,有碍国家发展,以后极可能会废除。”
其实最后一句是他自己的意思,故意借首长之言说的。因为上辈子这个就废除了,就在现在的没几年后。
而军需这一块,也是他特意表现出某种专长,从老首长那里不着痕迹地要来的。等以后他的出身光明正大了、等改革开放了,军需这一块会非常宏远可观,不用参军也可以做。
反而是军人在某些方面限制太多,会束手束脚,他也无意参军。
而风知意则认为老首长可能确实有这种远观,这个出身成分问题,等十年混乱之后,确实废除了,所以没有多想。
只是,现在的军部也有暗处的活儿吗?风知意有些担忧,“那你现在做的事有危险吗?”
孟西洲看着她关心的眼神,柔软地莞尔,“一点点,但问题不大。”
风知意微微点头,突然就反应过来,“哎不对!首长知道你真实的身份了?”
她以前怎么跟老首长介绍孟西洲的?以前的小伙伴?
孟西洲抿唇闷笑,“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懒得拆穿你而已。”
风知意:“……我还以为他不会闲得那么无聊,去查你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呢!”
孟西洲轻轻笑笑,“他要用我,当然得查清楚我是谁。”
“说的也是!”风知意微微点头,“看来他也是个没有什么出身成分之见的人。”
孟西洲却觉得,“那是因为我是你举荐的,不然你看他会不会用我。”
毕竟,部队里那么多“身世清白”的士兵,他一个首长从哪抓不到人用?多的是人想攀上他这层关系。
“那也是因为你有那个能让他重用你的能力。”风知意倒觉得这主要还是取决于他自己,“若你能力不够,我再举荐也没用。”
孟西洲眉眼里都是柔软的笑意,“所以为了不辜负你的举荐,我肯定不能给你丢脸。”
这话说得……风知意突然有点不自在,岔开话题,“那个,你忙完了吗?等明天回省城之后,我就打算回梦庄大队了。”
“嗯,一起。”孟西洲早就根据她的行程,安排好活了,“不过咱们回去,梦庄大队可能是一片废墟。你应该什么东西都没了吧?明天我们在省城,多置办点东西回去。那边整个县城都被淹了,可能很多东西都买不到。”
风知意想想也是,“好。”
孟西洲看了看窗外夜得深沉,就起身给她铺被褥,“那赶紧睡吧,很晚了,明天这车一早就到的。”
“哦。”风知意躺下没多久,灯就熄了。
孟西洲躺在她对面的卧铺上,隔着不到一米,内心一片温馨安宁。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和她在一块过夜,竟让他有些舍不得睡。
第二天车子一早就到了省城,下车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风知意睡眼惺忪,整个人有些迷迷糊糊。
孟西洲在一旁看得暗笑不已,心里觉得她可爱到不行。时不时地伸手挡在她后面护一下,以免她被人群给撞丢了,“很困吗?”
“还好。”风知意揉揉眼,那卧铺太咯了,还几乎不能翻身。她整个晚上都半睡半醒的,难受死了。
孟西洲看她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那一会我去买东西,你好好补觉,我们下午再回去。”
老首长在前面听得回头,“怎么,你们今天就要回去?”
孟西洲点头,“那边的大水也退了一段时间,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说不过去。”
老首长沉吟地颔首,“那你们下午就别去挤火车了,跟汪易一起吧,他正好有事去你们那县城一趟。”
“啊?”风知意眼睛一亮,“顺风车吗?”
汪易就是跟老首长一起取笑过她的汪医生,跟他坐军车回去比挤火车舒服多了,还快。
老首长点头,“你们那县城不是被彻底淹没过吗?那现在物资肯定紧缺。需要什么,在这里买齐了再回去。”
孟西洲也是这么想的,“好。”
所以风知意和孟西洲到了小楼搁下行李,稍作休息就上街买东西去了。
只是他们刚在百货大楼的门口下车,就看到不远处,许梨香不知从哪找来几个热血上头的人士,拉着“洪水无情人有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梦庄大队·特大洪水灾区”等横条,在大街上卖力地为梦庄大队募捐。
而且,来来往往捐款捐物的人还真不少。
孟西洲见她下车时脚下一顿,还扭头看旁边,“怎么了?”
说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眼睛微眯,随即嘴角勾起了个薄凉又血腥的弧度。
“没什么。”风知意回头过来,“走吧。”
女主要干嘛跟她没关系,反正不关她的事。
孟西洲在风知意回过头来时,嘴角迅速恢复了温和无害的柔软弧度,“嗯,还记得你在这里给我买过衣服吗?”
见他提起这一茬,风知意挑眉,“怎么,难不成你要给我买回来?”
“嗯。”孟西洲还真的认真地点头,“随便你挑。”
风知意当即失笑,“行啊,你大款了是吧?”
两人边说边笑地走进了百货大楼。
另一边的许梨香突然往这边望过来,有些疑惑:刚刚那两个走进去的人好像有点眼熟?
第62章 重建
因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也因为到县城的时候没发现梦庄大队的拖拉机或牛车,汪医生便好心地开车把风知意直接送到了梦庄大队的村口。
风知意一下车,就看到到处断壁残垣,以前很多茅草泥墙的屋子已经完全没了踪迹。梦庄大队整个村子空落落了好多,一片残败萧瑟的景象。
在秋高气爽的湛蓝天空下,在秋叶斑斓绚烂的飞舞下,反衬得让人更觉得满目疮痍、破败凄凉。
因为孟西洲提前下了车,汪医生就帮风知意把行李提下去,抬眼看到整个村子还覆盖着厚厚的淤泥,社员们正忙碌着清理,正要帮她搁下行李的手一顿,“这村子还没清理出来呢,你要不回去再等等?”
风知意看了看这更破更脏更旧更灰扑扑的梦庄大队,微微摇头,也从车子拿下个包,“不用,我来都来了,懒得再来回折腾。”
也不知她那小屋倒塌了没?要是也被冲垮了,她也得想办法重建屋子了。这整个村子破损成这样,肯定没法再找其他社员借住搭伙。
而知青点那个盖得很不走心的泥墙茅草屋,是大水进村时的首当其冲,肯定也被冲垮了。
“哟,陈知青,你回来了?”
风知意转眼,看到是个裤脚挽到膝盖,踩得满脚满腿都是淤泥、挽着篮子的大婶子,正从村子里走出来。
风知意记得,这个好像是何美丽的大伯娘,“何大婶子,大队里的人呢?怎么这么少啊?”
她这一眼望去,只看见壮劳力在清理淤泥,老人小孩跟妇女基本上不在。
“大水这不是刚退出村子不久嘛,大部分人还在山上呢,大队长让我们先把淤泥给清理掉。”何大婶子眼睛在军车和风知意那大包小包的行李上打转了一圈,“不过彭大娘家地势高,好像已经清理出来了。”
“这样啊,”风知意了然地朝她道谢,“那谢谢婶子告知,我这就回去看看。”
“欸去吧。”何大婶子看了看她带着汪医生还有两战士,眼神有些蠢蠢欲动,但面上忌讳地不敢多打听,就拎着篮子走了。
汪医生见此留下一个战士看车,带着一个战士帮她提起大包小包,“我送你过去。”
风知意感激颔首,“那有劳。”
这村中的路泥泞,她一个人大包小包的确实不太方便。
“客气。”
村中的房屋被冲毁倒塌的不少,整个村子有点面目全非,有些路风知意险些没认出来,辨认了一下,才带着汪医生两人寻到彭大娘家。
彭大娘和彭丫丫正在院子里冲洗被淤泥覆盖的家具,看到风知意带着人上门,“哎哟”一声赶紧迎上前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家里还没清理出来,你那屋子也倒塌了一边还没来得及修补。”
风知意闻言转眼看到,她那屋子确实塌了一边墙,里面的床桌都被彭大娘弄在院子里正在清洗。倒是组合柜一个都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大水给冲走了。
汪医生见此担忧地看向风知意,“你这地方都没得住了,还是先回去等等吧?”
“不用了。”风知意还是坚持留下来,又去叨扰老首长不太好。再说,屋子倒塌了她也要帮着重建才是,总不能坐享其成,她现在也是梦庄大队的一份子。
风知意转眼问彭大娘,“大娘,那晚上我可以跟丫丫挤挤吗?”
“可以可以,”彭大娘忙道,有些怯场地看了眼气度不凡还带着兵的汪医生,还补充道,“就让丫丫跟我住,她那屋子暂时给你住,免得你不习惯。”
汪医生那个见多识广的人精自然看出来了,立马亲切温和地朝彭大娘道谢,“那就谢谢这位嫂子了。”
“应该的应该的。”彭大娘忙摆手。
汪医生再次诚恳地跟她道谢客气了一番,然后帮风知意把行李都提进了还算干净的大堂里搁下,才跟她告别,“那我先回去了?”
风知意也不便多留他们,“失礼,这里没法落脚,我下次再给您补茶。”
汪医生失笑地点点头,看这村子实在太破败,走前有点不放心,“有什么需要的,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风知意谢过送他们出了门,回来就挽起袖子,帮彭大娘她们一起清洗家具,“大娘,咱们大队里这水,是什么时候退出村的?”
她看外面田间的路都露出来了,只剩下田间还有不到脚腕深的水。她记得涨水时,外面的路淹了大半个月,村子里才进水,那这水应该至少半个月前就退出村子了吧?
那怎么到现在才开始清理淤泥?她看梦庄大队明显还是刚开始清理的样子。
果然,大娘说道,“大概是大半个月前吧。”
“那我看着,怎么好像现在才开始清理呢?”风知意疑惑不解。
“这还不是没吃的给闹的。”彭大娘神色轻叹,愁苦又复杂,“大队里的屋子大部分都给冲垮了,粮食是一粒都没了,怕下山饿死呗!”
“不是有赈灾粮吗?”风知意问起,“军营里没有分配给灾民吗?”
“下山离开的灾民是给分了,”彭大娘指指屋里,“我和丫丫就领了三个月的口粮回来。但你看今年肯定是没收成了,至少要到明年夏天才可能续上粮,所以有些人就嫌少。”
风知意顿时无语,“所以就赖在军营里不走了?军营里也允许?”
“不允许还能驱赶咋的?那么多人呢,当兵的也怕他们乱来。”彭大娘想起那场景就皱眉,“我怕以后起大冲突牵连到丫丫,就赶紧带着她下山来了。”
风知意一时无言,这难道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吗?
真续不上粮了,可以让大队里向上面申请,难道国家还会眼睁睁地让你们饿死不成?
不过那些灾民不知道国家现在有大批的粮食,心里又有饥荒饿死人的阴影,也难免他们担心害怕,赖着不走。
风知意也没去多想,反正这是那个营长该头疼的事。
那些灾民若真仗着“人多势众、我弱我有理”闹事,等上面派军队下来镇压,就知道什么叫得不偿失了。
不过那个何营长似乎比她想象中有魄力有手段,她跟着彭大娘丫丫一起清洗了一个多礼拜的淤泥,家里焕然一新、村子里也基本被清理干净的时候,山上的老弱妇孺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据说,军营里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那些灾民基本上都各回各村、各归各大队了。
这倒是有点出乎风知意的意料之外,不过这是好事,没起冲突和平解决也是皆大欢喜。
现在淤泥清理干净了,接下来,就是房屋重建的问题。
不仅是她,整个梦庄大队,全村人都在准备处理这个问题。
很多屋子倒塌了,别说没钱没粮,就算有,也拿不到批条去购买砖瓦,所以只能去山上打石头,再混泥土砌墙。
至于屋顶,这时正好又快到开山砍柴的时候,大队长就让他们去山上砍柴撸草,做屋梁做茅草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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