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汗传膳,乖觉又善解人意的额登,立刻禀道,“回大汗,知道小玉儿格格无事,奴才已经命膳房准备好了,奴才想小玉儿格格刚醒来,肠胃不佳,命他们做了些药材与野山参熬成的药膳粥,加了鸡汤调味,最是美味又滋补,还准备了软软的山药糕和枣泥糕,格格要好好调理身体。”
皇太极满意的点点头,看着额登命人将一碗碗一碟碟的吃食,摆在桌上,而后带人退了出去。
皇太极盛了一碗药膳粥,递给叶晚晚,叶晚晚试着抬抬手,然后苦着脸道,“大汗,待会吃吧,可能躺久了,我的手好麻,抬不起来。”
皇太极笑了笑,在榻边坐下,拿起瓷勺将碗里的粥搅了搅,觉得温度正好,然后舀起一勺粥,喂到叶晚晚嘴边,笑道,“无妨,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喂你。”
叶晚晚想到上次闹别扭,自己作天作地,不肯吃晚饭,皇太极无奈下,只能喂自己喝粥,不由垂下眸子,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喝了一口粥,味道香浓鲜美,她腹中饥饿,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低声问道,“那你是不是也喂过你的福晋们?”
皇太极见她苍白许久的脸上,浮出一抹秀色,如夕阳西下时的天边霞蔚,终于浮出一抹绯色,抿唇轻笑,并不言语,将药膳粥一点点喂完,拿起一块山药糕递给叶晚晚,唇畔勾出一抹笑意。
“不,我只喂我的妻。”
他神情自然,语气认真,凤眸含着璀璨夺目的光芒,让他的眸子像是敛了万千星辰,碎在其中。
叶晚晚笑着接过山药糕,并不羞涩扭捏,落落大方道,“好,皇太极,那我记下你的这句话。”说完,递过一块枣泥糕,递到皇太极的唇边,杏眸含着执着,“你若不离,我必不弃,但你若无情我便休。”
皇太极就着她手将枣泥糕咬在嘴中,他几日不曾吃过东西,肚中饥饿,此时枣泥糕吃来分外香甜,听着叶晚晚的话,心中暗笑,这是不放心他呢,这个小姑娘啊,面上虽然柔弱无依,心里却是心高气傲。
凤目眯了眯,望着叶晚晚执拗的眼神,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的妻,而后抿了抿唇,打定了一个主意。
笑着又盛了一碗药膳粥,一勺一勺喂着她,薄唇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低沉悦耳,带了点喑暗和沙哑,“你放心。”
用完膳后,额登命人将桌上的吃食撤去,房间里只余两人,叶晚晚躺在榻上,倚在皇太极的怀里,望着盖在身上的锦被,不由嘟嘟嘴,“大汗,都五月下旬的天气,您是要热死您的得意门生嘛?”
皇太极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身体还没好,再着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叶晚晚无法,只能伸出手放在背外,挽着皇太极的胳膊,死都不肯放进去,皇太极无法,只能任意她挽着。
“你身体弱,要好好休息,睡一会吧。”
叶晚晚想着自己躺了好几天,感觉头都要躺成扁平,不开心的说道,“我才不要睡觉,再睡都成傻瓜了。”
皇太极笑着伸手轻抚她的脸,“那你要做什么?”
想了想正色道,“我知道你想去探望多铎,这个就别想了,至少要在屋里休息几天,等御医确认无恙才能出去,不过你放心,多铎无事,这次也亏了他去到叶赫城,打探到叶赫的消息,他如今在贝勒府休息,等你好了,我命他进宫来看你。”
叶晚晚哼了一声,这就是她觉得皇太极最无趣的地方,这么聪明干吗,什么都猜得到,她还混什么混啊。
噘着嘴道,“不是,我不想出去,我想听你讲故事,我想听我昏迷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皇太极嗯了一声,轻轻搂住她,然后将她昏迷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叶晚晚听的瞪大眼睛,惊讶不已,她实在没有想到,苏泰竟然是叶赫城的遗孤,而扎鲁特竟然只是因为自己和大玉儿关系好,就将她当做替罪羊推了出去。
杏眸闪着星星,亮闪闪的,带着崇拜望着皇太极,“大汗,你太厉害了,你这瞒天过海诱供扎鲁特,又来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海兰珠姐姐假扮苏泰,套出额哲的实话,我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你是怎么想到的啊。”
叶晚晚真的快要跪下喊大汗爸爸了,大汗爸爸简直是大金智慧的化身,什么多尔衮什么大玉儿什么苏泰啊什么林丹汗啊,怎么能拼过大汗爸爸啊,大汗爸爸简直是聪明绝顶啊。
想了想皱了皱眉头,“苏泰未免太狠毒了些,叶赫城的屠城是老努尔哈赤的事情,又不关你的事情,你的血脉里有叶赫部落的一半,怎么会忍心叶赫城遭遇大难,你眼睁睁看着叶赫城毁于一旦,心底的痛苦比谁都痛,她也真是的,找大贝勒代善或者阿敏报仇也比找你好啊,不知道怎么想的。”
皇太极轻轻掩住她的嘴,无奈的瞪了她一眼,“不许直呼老汗王的名讳。”
叶晚晚忙捂住嘴,“我错了,我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汗王您在天上万一听到了,别怪我,不对,是你下令屠城,才造成这么多事情,就闭一只耳竖一只耳装作没听到好了。”
皇太极几乎要笑出声,勉强忍住,还是没忍住,大笑起来,他已经多久没有痛痛快快笑了,其实叶晚晚的话让他心有戚戚焉。
当年他眼睁睁望着叶赫城毁灭,心痛至极,别人都不理解他,觉得他为何不劝解,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曾经偷偷潜入叶赫城,劝说舅舅纳林布禄投降或者逃跑,结果舅舅根本不听,才酿成人间惨祸,实施至今,他都没有原谅汗阿玛的所作所为。
叶晚晚倚在皇太极的怀里,听着他重重的心跳声和紊乱的呼吸声,知道他心里很不平静,想了想道,“大汗,与老汗王相比,您俯仰无愧于天地。”
撇开书中内容,从历史来说,叶晚晚个人觉得清朝两个皇帝不错,一个是开国之君皇太极,一个是守成之君胤禛。
皇太极身体一颤,很快又恢复如常,轻抚叶晚晚的秀发,“嗯,我知道。”
叶晚晚纠结一会,小声问道,“那大汗您会怎么处置她们?”
皇太极勾了勾唇,神情平和,微微一笑,笑容却未到眼底,越加显得幽黑的凤眸凉意沉沉,“过些时间,我会将扎鲁特赐给苏泰的弟弟南台,然后打发他们一起回察哈尔吧,额哲不管如何,还是察哈尔未来的亲王。”
叶晚晚一怔,瞬间明白了,皇太极这是真的恼怒了,他不止是要除掉这些人,还要斩草除根。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额哲是林丹汗的儿子,也是未来察哈尔的亲王,不管如何,大金若是杀了未来察哈尔亲王与他的额娘,会引起察哈尔部落蒙人的不满。
但是~
几年以后,林丹汗死了,额哲长大了回到察哈尔,谁又能证明这个人一定是额哲,谁又敢证明这个人不是额哲,至于苏泰,除了林丹汗,谁又见到过苏泰呢?
现在杀了这群人,对外却称她们还活着,过得很好,再过几年,找几个相貌有几分相似的人去察哈尔,从此之后,察哈尔就是大金的附属之地。
心里叹口气,苏泰这又是何苦,还连累的自己的儿子。
叶晚晚脸上的表情自然没有瞒过皇太极,见她微微蹙眉,皇太极立刻知道恐怕小玉儿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
皇太极是个很奇怪的人,昔日后宫但凡有人想要干政,他都觉得很厌恶和反感,尤其是当日大玉儿自恃聪明,时不时给他些建议,他更是厌憎,如今却反而觉得小玉儿很聪明,与他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愧是他的得意门生。
手指在她眉上轻抚着,“不许皱眉,是他们咎由自取,我原本对投降之人并不会赶尽杀绝,但是对于包藏祸心之人,务必要斩草除根。”
叶晚晚点点头,“大汗我知道,只是觉得苏泰太偏执了,连累自己的孩子。”
皇太极揽住她,手掌在她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摸着,语气十分平淡,“这种毒妇,就算是死,也要受尽折磨死,死后挫骨扬灰。”
“嗯。”叶晚晚随口应着,觉得有些乏累,眼睛疲倦的只想闭上,皇太极见她昏昏欲睡,笑着起身,将她放在榻上,盖上被子,而后倚在叶晚晚的身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勾唇轻笑,渐渐沉沉睡去。
经过几天的休息,叶晚晚的身体慢慢康复中,经过御医诊断,觉得和硕格格身体已经大好。
这一日,皇太极散朝后,回到后殿,见叶晚晚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前看书,笑着上前道,“我听御医说你的身体已经无恙,不如我今天带你去散散心。”
散心?闷了几天、觉得自己快要发霉的叶晚晚神情一喜,不住点头,“好啊。”
皇太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吩咐几名嬷嬷为叶晚晚换上一件红色的旗装,梳了个云鬓,带上一只金色的凤钗。
凤钗十分华丽,凤尾是用金丝拧成长长的攒丝状,上面镶嵌着大小均匀的东珠,凤头含着长长的金色流苏,末端叼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辉。
叶晚晚怔了怔,“大汗,这件旗装颜色也太艳了些,还有这只凤钗,也太华贵了,不太适合我。”
皇太极一身黄色的朝服,并未换上朝服,神采奕奕,凤目含威,嗯了一声,“很适合,非常好看,不用换下。”
额登命人准备了一顶轿辇,皇太极携着她踏上轿辇,放下轿帘,晃晃悠悠中,似乎是几名奴才抬着轿辇在缓缓前行。
叶晚晚不禁问道,“大汗,我们去哪里散心啊?”
皇太极笑望她一眼,轻声道,“保密。”
叶晚晚撅了噘嘴,伸手挽住皇太极的胳膊,撒娇道,“我不管,我就想知道。”
皇太极这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也不会皱下眉头,如今对着小玉儿的几句娇嗔,却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乖乖说道,“是我以前的旧府邸,贝勒府。”
叶晚晚有些惊讶,汗宫后殿旧址就是皇太极贝勒府,是在之上扩建的,还有什么别的贝勒府?“贝勒府不是现在的汗宫吗?”
皇太极笑了笑,“不是我成为四贝勒后的汗阿玛所赐府邸,是初入盛京我最早的府邸,也是我最为珍惜的地方。”
是他渡过少年时期的地方,也是他最开心的地方,在那里,他完成学业,学习骑射,静的时候默看书,肆意的时候,与弟兄们开怀畅饮,褚英代善阿敏莽古尔泰……
叶晚晚托腮望着皇太极,奇道,“那我们去哪里做什么?”
想了想笑道,“我懂了,是不是让学生陪着先生参观您以前读书的地方啊,让学生更加明白,门对千竿竹,家藏万卷书,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皇太极忍俊不禁,心中所有惆怅和怅惘都被这个小姑娘的伶牙俐齿消散入云,他还真是慧眼识珠,得到一个宝珠。
“去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在一个府邸前停下,皇太极搀着叶晚晚下了马车,亲卫们忙隐入其中,分散保护在宅子周围,严密防守。
额登已经在门口守候多时,见到两人来到,忙躬身行礼,“大汗,和硕格格。”
皇太极淡淡问道,“都准备好了。”
“是,大汗,都准备好了。”额登恭敬地回答。
第77章 晋江首发
准备好了, 什么准备好了?叶晚晚有些奇怪,不由问道,“大汗, 什么准备好了?”
额登是个冷静, 见和硕格格询问, 忙笑着回道,“回格格, 因为格格喜欢花草,大汗吩咐奴才们将汗宫里的花都移到这边园子里。”
叶晚晚见额登说的有理, 并未生疑,嫣然一笑望着皇太极, “大汗,谢谢你, 想的这么周到。”
皇太极瞥了一眼额登,这个奴才还算会说话,眼神示意他回头去领赏, 额登心领神会, 眉飞色舞, 这种好事多多益善, 他承受得住。
他伸手握住叶晚晚的手, 语气温和, “走吧, 我带你四处逛逛。”
可能初到盛京, 又是刚刚迁都, 虽然皇太极是大金的贝勒, 府邸也是比较简陋, 不过是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 外带一个小小的园子,行吧,刚打下天下,都是艰苦朴素来着,后来也就慢慢奔着荣华富贵去了。
虽说皇太极搬出府邸已经很多年,但是里面一屋一舍一草一木都是整齐干净,看上去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叶晚晚心里一动,皇太极为何要带她来这里?是他少年时候的宅子,是他最珍惜的地方,那是说他想告诉她许多少年事情,这是要敞开心扉?
内心有些想笑,果然,男人一旦动心动情,恨不得把很久以前祖宗八代的事情都说个遍,而女人一旦动心,就会追着问,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到底爱不爱我?
不由回眸望向皇太极,见他清浅一笑,“这座宅子是我少年时期的住所,额娘去世后,我从汗宫搬出来,在这座宅子里住了四年,直到汗阿玛……”
他语气顿了顿,有些话他不想说出,直到汗阿玛赐婚,又赐给他新的府邸,然后他搬到新的府邸后,迎娶了额亦都之女钮钴禄氏,他百般不愿,可惜父命难为,成婚后,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很快就和离了。
皇太极握紧叶晚晚的手,“及至我登上汗位,还是会回来在这里小住几天,这里就像是佛前庵堂,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片刻清净。”
叶晚晚抿唇一笑,转身见府门关上,然后伸手挽住皇太极的胳膊,秀气的小脸凑到他的眼前,乌黑的杏眸带着灿烂,犹如五月的煦阳,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苏轼有一首词,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皇太极,出了这座门,你是俾睨天下问鼎中原的大金大汗,回到这里,你就是此心安处是吾乡,只有欢喜没忧愁的皇太极,小玉儿一个人的皇太极,好不好?”
话音未落,她就被那人勾住腰身,紧紧搂在怀里,薄唇轻轻覆在她的唇上,良久,温柔如水的声音响起,“好。”
皇太极觉得心里十分满足,是那种溢满了欢喜与愉悦的满足,是他从来不知道的两情相悦的喜悦,原来自己以往的三十载只不过是虚度,身居高位的满足也好,掌控天下的满足也罢,都不如如今的满足让他快乐。
轻轻握住叶晚晚的手,“小玉儿,我带你去看看我的书房。”
皇太极的书房在南面一座小院里,院里种满了绿色的藤萝,五月的天气,开满了紫色小花,皇太极走到藤萝下,望着花朵有些发怔,良久,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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