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仿佛是救命稻草,小草从来都觉得眼前一片灰暗,只能痛苦得活着,却不知道还能有一条活路,噗通一声跪在了他们面前:“蒋叔蒋姨,求求你们把我买了吧,我只吃一点点,但可以干很多活,求求你们买我吧!”
“这……”夫妻俩对视一眼,水芹说的有理,小草也着实可怜,可是这买人哪有那么容易?
水芹知道这事不简单,不是爹娘说了算的,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是她鲁莽了。
她一边扶起小草,一边问:“小草,你愿意来我家吗,你要知道,如果你被我家买了,就成了一个婢女,要听我们的,当然,我们会管你吃管你穿管你住,不会让你吃不饱。”
“我愿意!”小草激动地声音都在颤抖,蒋家是好人家,这两年,秋葵和水芹一直在帮她,总会把家里的笼饼给她吃,要不是她们,她早就死了好几次。
特殊情况,水芹打算特殊处理,看着小草这站都站不住的可怜模样,她对家人道:“我有个办法。”
……
“你说什么?”
“五百文钱!你怎么不去抢!”
李家院子外,李婆子拿着个扫把,差点没捅到蒋满谷脸上去:“就这么个死丫头,从小到大吃的粮都没有五百文,现在看个病就要五百文,我呸,赶紧给我滚!”
蒋满谷皱着眉,义正言辞:“这五百文我可花出去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把钱还给我,要不然这丫头我就不还给你们了!”
听到这句话,李婆子有些犹豫,这死丫头虽然不讨喜,可好歹都养到十岁了,再过两年就能嫁出去收份彩礼,要是现在把她给扔了,那彩礼可不就没了吗?
只不过这五百文也忒贵了些,他们家一年也就能存下一二贯银钱,者死丫头日后能卖几贯钱还不知道呢。
不过看她那瘦瘪的样子,能有个两贯就算多了。
这么一算,死丫头还是挺值钱的。
李婆子顿时咳了两声,竟开始讨价还价:“蒋满谷啊,你也是好心人,但这五百文就是飞来横祸。我看你指定是被骗了,不就冻着了吗,哪需要开那么贵的药啊,要不这样,你好人做到底,你掏二百五,我也掏二百五,成不?”
嚯,这还能还价,蒋满谷也是开了眼界,索性道:“你家小草冻得可不轻,这五百文只是刚开始呢,大夫说她现在身体虚弱,日后还得补个二三贯钱才能下地,要不然日后只能待在床上了。”
“什么?二三贯钱!”李婆子惊了,顿时改口道,“行了行了,这丫头归你了,我们李家不要了。”
“哎!”蒋满谷装作很急地样子抓住她,“你、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也就说说,这丫头自然还是你们李家的丫头。”
闻言李婆子更是躲避,毫不留情地拍下一巴掌:“什么李家的丫头,既然你们蒋家救了她,那这丫头归你们了,我们李家可要不起。”
“哪还有这样的事……”蒋满谷瞠目结舌,看着李婆子战斗力惊人,瞬间就把一堆人推回屋子里,利索地关了门。
他听见小草的娘在门内抽泣,哀求,但压根没人应她。
蒋满谷趁热打铁,上前哐哐敲门:“李婆子,你给我出来,我这事还没说完呢,李小草你是真不要了?她好歹是你孙女,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李婆子先是呸了一声,紧接着响起的便是骂儿媳妇的声音,丝毫不理门外的蒋满谷。
蒋满谷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好半会才忍住笑意,清嗓子道:“李婆子,你给我出来,这事可不能就这么完了,要不你把这小草卖给我蒋家当丫头吧,这卖身钱就当药钱了,要不然这丫头我明早就扔你家门口,闹得人尽皆知!”
又过了许久,李婆子才微微开了条缝,阴测测道:“就按你说的,这丫头我卖给你,但我可不能把她白白给你!”
第五十六章 ,泄露
又是一番讨价还价, 蒋满谷回家拿了卖身契,又拿了一贯钱,正式将小草买了下来。
签卖身契的时候, 水芹还鸡贼地将面粉涂满了小草的脸,让她躺在板车上,闭上眼, 屏住呼吸,推着板车在李家人面前晃了一圈。
李婆子觉得晦气地很,刚见到一张白脸, 就骂骂咧咧地将周氏和水芹赶远了。
李家人里,只有小草的娘在轻声抽泣, 其余人面目皆是一片麻木, 看着渗人。
回到了家, 小草咻地起身,眼睛发亮, 再次跪了下来:“谢谢老爷夫人两位小姐的大恩大德,小草永世难忘。”
水芹囧了, 边拉起她边问:“你这是从那里听来的?”
小草羞涩道:“从前王小珍便让我们这么叫她。”
这王小珍还挺会玩。水芹嘟囔着。
她们那屋很大,床也很大,睡下三个女孩绰绰有余, 谁知小草知道自己要睡那张柔软的床上,立马拒绝:“我是丫鬟,怎么能睡床上呢?”
她其实对丫鬟的概念还半懵半懂, 除了王小珍有用这名头压迫过其他女孩之外,只从一个即将被卖走的女孩嘴里听过一些。
她只知道丫鬟也很苦很累,要伺候小姐,要洗衣做饭, 但再怎么苦再怎么累,也比在李家好得多。
见李小草真的非常坚决,水芹和秋葵也不逼她,临时给她搭了个小床架。
正巧今年家里棉花多,周氏做了整整四条新棉花被,他们就把旧的两条棉花被匀给了她。
小草虽然比水芹大一岁,可是身材却比她更瘦更小,水芹和秋葵的旧衣服她都穿得上,于是姐妹俩干脆把旧衣服整理出来,全给了她。
姐妹俩长得飞快,像是抽了条般,无尽地往上生长,不过三年,就把许多同龄人都超了个遍。
小草站在她们身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小两岁的妹妹。
第二天,小草一醒来见到自己小床架上竟挂着六七件衣服,又惊又喜又不知所措。
水芹正在房间里鼓捣纺线车,见她还穿着单衣呆在床上,笑道:“愣着干什么,赶紧穿衣服起床啊。”
这、这些真的都是给她的吗?小草声如蚊蜹:“这、这些都是旧衣服吗?”
“是啊,这些衣服我和姐姐都穿不上了,现在正好拿来给你穿,要不然白搁着多可惜啊。”水芹随口解释,见小草依旧拘谨,沉吟片刻吩咐道,“赶紧起来吧,早食在外面摆着,你吃完把我们的碗都洗了,然后回屋,跟着我学做东西。”
果然,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小草登时就精神了起来,刷刷几下就起了身,吃了饭,洗好碗,干劲十足地回了房间,站到水芹身边。
“小姐,要我做些什么?”
水芹浑身一抖,不适应道:“你还是叫我水芹吧,我们乡下哪会叫什么小姐,万一被别人听去了可不好。”
正所谓财不外漏,家里有丫鬟可就不算完全的农户了,这丫鬟就是明晃晃的银子,容易遭贼惦记,所以蒋家和李家商量,就说把小草接过来管饭做工,对外说是寄养。
屋里专门收拾出了一块地方给水芹鼓捣,那两平米地上十分凌乱,各种东西摆作一团,主要堆放着许多木材。
“坐吧。”水芹指了指另一个小墩子,正巧她觉得一个人做有些麻烦,可姐姐学刺绣又不能干这种活,小草来了正好。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气氛很是融洽。
另一屋里,秋葵跟着周氏做针线活,蒋满谷在一旁掏钱。
他们家一共才十亩地,太少了,这次有了两千两进账,怎么着都得再买个十亩地才行啊。
见自家丈夫眉飞色舞,周氏泼冷水道:“那王马二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你这次要买十亩地,肯定狠狠敲你一笔。”
这情况蒋满谷自然是想到了,他背上箩筐,晃了晃里面巨大的麻布包:“所以今天我带了整整三十五贯钱,买六亩水田四亩旱田绰绰有余。”
周氏叹口气:“希望这王马二不要太过分,怕就怕他没脸没皮。”
蒋满谷倒是挺乐观,他现在得了两千两,一开始还有些被逼无奈的憋屈,现在看着地窖里的真金白银,整天乐呵的不行。
但王马二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王家,王马二脸上一派笑意,嘴中说出的话却十分强硬:“满谷啊,这两年你赚的是不少,这田都能十亩十亩买了,我也是佩服。”
“可惜呢,今年这田我是不能卖给你了。”
蒋满谷瞪他:“村长,这是什么理,村里荒着的地可不少,卖给我可不比让官府分给流民好多了?”
“话不是这样说的,”王马二优哉游哉道,“这卖田的银钱又到不了我手里,全是要交给上面的,你要是买了,那我们这村里可不就你一家独大,这恐怕不太好吧?还不如分给流民,让我们村子繁荣起来,你说对不对?”
对个屁!十亩地就能在村子里一家独大,谁信啊,你王马二家里没个三四十亩地他蒋满谷的名字倒过来写!
他算是明白了,这王马二就是看他不顺眼,不想把田卖给他呢。
也是,这商陆的种植法子他都教给人家了,他自然是有恃无恐,假意逢迎一年,第二年还是村长,一手遮天。
明白这道理之后,蒋满谷不再纠缠,气势汹汹地背着银钱冲出去了。
王马二在屋里还有些震惊,有些不爽:“这小子,可真沉不住气。”
在这村子里,他王马二就是天,自然不会允许有人超过他,所以这田是万万不会卖给蒋满谷。只不过他还想给蒋满谷一个下马威,让这小子尝尝满脸假笑不得不低声下气的憋屈滋味,却没想到蒋满谷说走就走,一点戏都不肯做。
“无趣。”王马二哼了一声,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小子,年纪还小,还得再修炼个十几年才有资格和他斗呢。
出了王家的蒋满谷没回家,径直去了堂弟蒋满福那里,怒气冲冲地将在王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边说边骂王马二那小人。
蒋满福见他气的脸都红了,连忙递上一杯热茶:“哥,消消气,消消气,王马二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是这么卑鄙无耻,你可不要因为他气坏了身子啊。”
“满福,”灌了一杯热茶的蒋满谷冷静了些,“你有什么法子能让王马二把田卖给我吗?”
这问题连蒋满福都被难倒了,皱眉摇头:“只要他是我们的村长,这事就只能听他的,从前只要贿赂他就行,可这次连贿赂都不行,恐怕是没辙了。”
“该死的王马二!”蒋满谷咒骂了声,却也只能无奈叹息,堂弟说的确实在理,只要这村长在位一天,他们就必须听命一天。
夜晚,蒋满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自己虽有两千两,可是手里却只有可怜巴巴地十亩地,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周氏被他吵得睡不着,睡意朦胧劝道:“先睡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干很多活呢。”
在床上翻滚了一番,他还是睡不着,见妻子迷迷糊糊,没忍住把她摇醒了:“这王马二真不是个东西,拿了商陆就翻脸不认人,怎么他这种人能当上村长呢?”
周氏忍耐道:“是是是,真不是个东西,不过满谷啊,我们还是先睡吧,你这话都唠叨一天了。”
蒋满谷还是气不过,嘟嘟囔囔道:“这商陆一斤能卖八十多文呢,王马二今年种出了五十多斤,这一年就能卖五贯钱,明年不得十贯,后年就是二十贯,结果还不卖地给我,真是黑心!”
正当他数落时,屋后突然传来响亮的狗叫声和微弱的吃痛声。
蒋满谷神色一凛,周氏也瞬间清醒了,连忙披上衣服点上油灯:“怎么了怎么了,遭贼了吗?”
但等他们出门查看时,只看到某处篱笆破了个口子,三只健壮的大狗一个赛一个威猛,嘴里扯着几块碎布和几丝血。
水芹几人也醒了,走出门摸摸几只狗的头以示赞赏:“爹,你看到人了吗?”
蒋满谷扯出大狗嘴里的布料,脸色严肃:“没有看见,多亏了大暖他们,要不然我们家可就要被偷了。”
检查了一番院子,发现并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几人便又回了屋子。
这下蒋满谷和周氏是彻底清醒了,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周氏道:“要不我们造个土墙,当初建屋子的时候太匆忙,随意砍了些枝条造的篱笆,一点都不防人。”
蒋满谷点头:“是,该造土墙了,不过最近天冷,恐怕得过了年才能造完。”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些家常,等周氏睡去后,蒋满谷依旧在失眠。
他黝黑的脸完全藏入夜色中,背对着妻子忧心忡忡。
方才那人是从后院进来的,就在他们房后面,大暖它们在前院,叫起来的时候他和妻子已经聊了关于商陆的事,也不知道那人听没听到。
“唉……”蒋满谷叹了声,一夜未眠。
第五十七章 ,赶走蒋家
“大家快看, 是谁来了!”
“哎呦,我当是谁啊,原来是那赚了大钱的蒋家夫人, 这么大冷天,怎么你自己来洗衣服,你买的那丫鬟呢?”
“呵呵, 装呗,就怕叫我们发现这钱可不光明!”
与往常一般,吃完早食后, 周氏抱着一盆脏衣服来到离家近的河边,谁知刚蹲下就听到往常亲和的村妇口出恶言。
她懵了一瞬,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浸入冰冷的水, 假装自己啥都没听到。
但显然人家并不会因为她软弱就放过她,河边三五个姑子婆子, 大部分都在看戏,有一个年轻、眼大嘴大、样貌泼辣的媳妇率先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她:“怎么不说话,心虚了?”
周氏茫然四顾,咽了口水道:“你、你是在和我讲话?”
那媳妇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这里还有哪家姓蒋的赚了大钱,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们田里种的是商陆吧, 是不是从我们林子里拔出来的?”
她们怎么会知道商陆?
周氏心里一咯噔,连忙反驳:“当然不是,林子里哪有那么多商陆,这是我们自己买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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