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河不无羡慕:“你功夫真好。”她要是能有明枫一半本事,岂会为了一条蛇把自己送到暴君手边。
明絮附和道:“要是明枫能留久一点就好了。”
傅星河面露疑惑。
明絮:“小姐你忘了,明枫答应呆在府里一年报答您的救命之恩,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月了。”
傅星河:“我有点记不清了,什么人能伤害明枫的性命?”
“不知道,我们遇见她的时候,明枫受伤失忆了。”
傅星河直觉这里面有隐情,脑筋一转,面带笑容地铺垫道:“明絮,今天娘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我打算弃恶从善,当一个好人,却又不知从何改起。这样,我以前做的不对的地方,你通通说出来,我改正。”
明絮看着傅星河亲切无害的笑容,无端有了倾诉欲,等到她反映过来自己居然想指责傅星河以前做的错事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跟着傅星河,早就学会了装瞎,起初她也会觉得傅星河这样的性子,糟蹋了好家世和美人皮囊。久了便麻木了,不会再去评判小姐做的事情对不对,只要和傅星河一条心,她就能过得很好。
明絮不敢说,怕这又是傅星河的诡计。
傅星河笑得有些无奈:“如今傅家多事之秋,我怕再给爹娘惹事。可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明絮,连你也不愿意提点我吗?”
明絮摆手:“小姐,我没有这个意思!”
傅星河道:“那你就从明枫说起吧,我觉得我这事我做得也不对。”
明絮小心翼翼附和:“嗯。”
傅星河:“……”果然。
那天傅星河出门游玩,在山上看见一个黑衣女子昏迷,傅星河本不想管,可是她的死对头盛白露刚刚在城外施粥,博得美誉,傅星河东施效颦,救下明絮后四处宣扬,还请傅寒的学生编了一套感天动地的救人过程。
但显然大家都很了解傅星河,并没有人理她,信的人可能只有明枫。
傅星河白费功夫,气得挟恩图报,叫明枫给她当牛做马一年,并让她有外人在时把“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挂在嘴边。
明絮语气羡慕:“明枫很厉害,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药,还会武功。小姐那天只是把明枫扔到柴房里,转头便忘了这事,一天后明枫自己醒了。”
所以说,就算不救人,明枫自己也能醒,原主并没有做什么,就逼人家做牛做马。
傅星河:“你去跟明枫说真相,如果想走,她可以提前走,付她五个月的工钱和精神损失费。”
明絮:“精神损失……?”
明枫正好提着一桶热水进来,哗啦啦倒傅星河桶里,显然听见了主仆二人谈话,冷着脸道:“无所谓,我也没地方去。”
明枫有一副清丽脱俗的好相貌,神出鬼没的武功,怎么也不像没有故事的人。傅星河问道:“以前的事,你一点也没有想起来?若有线索你大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找找。”
明枫:“记不得了,我应该也不是个好人。”
这个“也”字就很直白,点名傅星河也不是好人。
傅星河挺喜欢她的性子,一个失忆的小姑娘放出去被下一个人骗了怎么办,不如留在身边等她恢复记忆,傅星河直觉她不是坏人,她一向看人很准。
“你还记得信上写什么吗?”
“一个地址,说陛下在那里。”
“皇帝的信件你也敢听我的话去劫?”
明枫仿佛一个冷酷杀手:“太监送信肯定和皇帝有关,你说皇帝是你心上人,心上人送的信为什么不可以?”
“……”
不得不说,逻辑还挺严谨。
傅星河被水汽浸得乌黑的眸子转了转,这信肯定是暴君想试探傅寒,看看来的是杀手还是救兵,只是杀出个傅星河,暴君玩脱了。
傅星河跟明枫确认了一遍,确保暴君不会发现信是傅家人劫的,安下了心。反正信没送到,怪不到傅寒头上。
傅星河穿衣服时,发现自己腰上有几个刺眼的红痕,暴君力气大得很,都有些青了。
明枫和明絮也看到了,眼神一下变了。
傅星河解释:“那药我真没用。”
明枫:“哦,按照我的经验,不像呢。”
傅星河屏退明絮,低声道:“药你哪里来的?”
明枫:“城东胡同,有个胡人卖这个。”
傅星河:“虽然这两个印子看着挺唬人,但我最后还是逃出来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暴君那里……嗯,似乎不小,真发生了有她好受的。
傅星河犀利:“你不是不记得了吗,哪来的经验?”
明枫同时问:“你见过猪跑?”
两人一齐陷入沉默,心照不宣地略过这个话题。傅星河是没办法回答,明枫则皱了皱眉,回想自己哪来的经验。
傅星河担心明絮碍于主仆情分,对她的过去有所保留,干脆先让明枫说说。
明枫不留情面,将她这半年的所见所闻照实说出。说完,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傅星河,发现她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明枫是陈诉语气,傅星河竟然比她更像局外人。
如此胸怀,可一点不像原来睚眦必究。明枫不由猜想傅星河是不是出去遇见什么高人点化了。
傅星河又叫明絮进来,分析过去的对错。由于原主这一生没做过几件对的事,因此让明絮说错事,几乎可以囊括原主的生平,从小到大都不带跳跃的。
傅星河输入一大段记忆,记住那些需要补偿的错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傅星河在家里安静呆了三天,宓丁兰高兴坏了:“刘夫人原来跟我说,她家那纨绔成亲之后收心读书,性情大变,我还不信,果然成亲包治百病,明儿请刘夫人再来一趟。”
傅星河让明枫时刻留意宓丁兰的择婿进度,及时搅和掉。
明枫将这段话与傅星河一说,傅星河躺在床上,差点闪到腰。
感情她装乖还有错了?
错了,大错特错。
傅星河扶着酸软的腰,装乖不仅让宓丁兰误会了她,她自己还因为四天没运动,光在屋里学习拿绣花针,今早起来突然腰酸腿疼脖子也疼。
现代傅星河每天运动量很大,忽然当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她精神上还没疯,身体先抗议了。
果然,生命在于搞事和运动。
明枫抬起傅星河的胳膊,完全是治疗跌打损伤的手法,她眼里闪过讶异:“无缘无故怎么会这样?”
傅星河却觉得就是整日低头绣花的缘故,她现代人的灵魂在借由身体发出抗议。
见鬼的学习缝制嫁衣,她这辈子都用不上!
明枫哑然不语,绣花真的能绣成跌打损伤吗?比她练武还伤?
幸好,她遇见的主子,让她学武而不是绣花。
作者有话要说: 伤人的岂是绣花针【双关.jpg】
第4章
傅星河让明絮给她拿双平底的布鞋,衣裙扎起来,忍着酸涩围着傅家花园跑步绕圈。
跑了一会儿,傅星河觉得头饰有点重,把金钗耳饰都拆了扔给明絮。
忽有白光从假山缝隙里透出,伴随铮铮刀剑相撞声。
傅星河脚步停下,看向明絮。
明絮:“大少爷和二少爷在练剑,小姐您以前起得晚,没碰上过。”
傅星河点点头,傅寒膝下二子一女,都是宓丁兰所出,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叫傅云旗,一个叫傅云霄,都是人中龙凤,但是原主多作恶,渐渐和兄长们疏远。
她刚想离开,就听到自己的名字。
“娘说小妹昨天又是绣花又是读书。”傅大哥叹气,“希望她有所长进。”
傅云霄啧了一声,“她读书?哥你可能不知道,上回盛翰林家夜宴,李霄静拿出一本古籍给大家鉴赏,各位公子小姐都能说出个一个,偶尔说不上来的也不卑不亢,小妹倒好,直接把别人的书扔火盆里,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可是古籍珍本,就此失传。”
盛翰林与傅寒素无往来,是朝中少数明面上站在皇帝一派的文官。而李霄静是大将军李霄征的亲妹妹。李霄征年少从军,骁勇善战,连夺奇功,去年突然回京,众人方知他与陛下交游匪浅,是回来保护陛下顺利登基的大功臣。
盛翰林的女儿是傅星河的死对头,傅星河本来不想去,但是京城众多千金小姐在列,傅星河被激了两句,就浓妆艳抹地出席,到了方知夜宴的主题是“读书”,或借或找,每人都带了一本珍本。
她作为傅寒之女,却两手空空,脑子空空,在全场格格不入,活像个草包。
傅星河一下子得罪陛下器重的两家人,有心人难免开始发挥,说是傅寒授意。
傅云旗:……难怪家里的书房空了一架子,原来是拿去给李姑娘和翰林赔礼了。
傅寒爱书如命,差点被气晕。
傅云旗:“或许这次不一样……”
傅云霄:“可能吧。以前她每次被罚读书,不到一个时辰就嚎啕大哭,让娘心软把她放出来,娘要是不放她就要撕书,小妹一撕书爹肯定要动家法,娘怕爹动真格就只能把她放出来。对了,哥你的武举考得如何……”
傅云旗眼神一暗,余光瞥见假山后有人,顿时凌厉道:“谁?”
傅星河臊着脸出来,搔了搔凌乱的头发,对他哥绽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大哥。”
傅云霄嗤了一声,果然,一天不见,又是这样疯疯癫癫。
傅星河无差别微笑:“二哥。”
傅云霄和她对视了一眼,目光落进傅星河盛着笑意的眼睛和微微勾起的嘴角,顿时一愣,手中的剑差点掉到地上。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笑容,比庙里的菩萨笑得还平易近人,不张扬不寡淡,恰到好处地让人看着舒心愉悦。
时下流行笑不露齿,傅云霄却觉得,像他妹妹这样大大方方的,比小女儿抿唇轻笑更好看。
问题是,这种平易近人的笑容怎么会出现在他小妹脸上,简直比鬼上身还惊悚。
傅云霄拧了拧眉,他对于傅星河从小到大的劣迹如数家珍,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傅星河浑然不在意他们对自己的批评,做错了事就要让人说,憋在心里反而不好。
她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暴君。
在了解原主的行事作风之后,傅星河担心前天的事坑到了暴君。毕竟她走时暴君还没醒,当时只顾着逃命,如今越想越不安,要是在她走后,暴君遇到危险,药是原主下的,出了事这可是一条人命。
可是皇帝消息哪有那么容易打听,傅星河也不敢问二老,她大哥好像挺好说话的。
傅星河:“大哥,陛下在宫里么?”
傅云霄的狐疑在听到这句话后烟消云散。狗改不了吃屎,傅星河果然还是那样,天天做梦想当皇后,也不看看他们爹的处境。
傅云旗回到了傅星河的问题:“不在。”
傅星河笑容有些僵硬:“!”
傅云旗:“今日武举殿试,陛下在京郊防卫营。”
傅星河心里一松:“在监考啊……”
武举包括骑射、兵法等,也有理论考试,虽然结果还没出,但是傅云霄自信满满插嘴:“大哥肯定能中武状元。”
傅云旗却摇了摇头:“没有。”
傅云霄不信:“怎么会?京城谁能打得过你?”
跟科举比起来,武举分量就显得轻多了,不关心的人甚至不知道今日武举殿试。哪怕武状元也要先去战场历练九死一生,打了漂亮胜仗才能挂帅。
武举不像文举,有一套成熟的升迁路线。身为傅寒的儿子,傅云旗却走武举,让所有人惊掉下巴。要知道,傅寒当了好几届的科举主考官。
傅云旗反问:“技不如人,有何奇怪?”
“不可能!”傅云旗眼珠一转,低声抱怨,“陛下对此次武举突然重视,是不是针对你?”
因为傅寒是文官之首,陛下忌惮傅寒,不想再让傅家出武将?
傅云旗正色:“云霄,不可妄议陛下。”
傅云霄却顾不得那么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摆在明面上的成绩,陛下未免也……”
旁边的侍卫也不服气道:“今日演武场上,大公子不知道把第二名甩开了多少。”
“好了,不必再提。”傅云旗压低声音:“你知道我最后一场跟谁比的么?”
傅云霄:“谁?”
傅星河耳朵灵,抢答:“是陛下?”
傅云旗看了她一眼:“没错。”他自小熟读兵法,当时他力压群雄,眼看傅家出了三个科举状元后,就要再出一个武状元,陛下却毫无预兆从主位飞下演武场,和他打了一场。
他输了,心服口服。
“连朕都打不过要你们何用。”
傅云旗还记得陛下冷漠地说完这句话后,李将军便宣告这次武举作废,上战场可不能矮个里头拔将军。
武举结果出乎意料,至今还没有公开。
义愤填膺的傅云霄噎了一下,道:“陛下又不是考生,何况李霄征也不见得能赢过陛下,他现在可是风头无两的将军!”
他哥比李霄征不分伯仲,摆明了就是针对傅家。
傅云霄扭头看向呆愣的傅星河,意味深长道:“同气连枝,同病相怜。”
“跟我有关?”傅星河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傅云霄气死了,点明道:“看见没有,别想什么后位了,你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选秀第一名,陛下也只会宣布作废。”
何况你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不要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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