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见得吧,谁不知道魔教宿债累累,他们估计想韬光养晦一阵子,所以先示点好。”
“就是,信魔教改邪归正,还不如信猪会上树!”
每年问剑大会的前夜都会通宵达旦,今年也不例外,反正第一日的文比可看可不看。
正聊着,天色微亮,入峰口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还清醒着的连忙前去查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
“魔教杀来了!”
“快醒醒都!别睡了!”
“那魔教又来问剑大会找事了!”
这个“又”字用得十分精髓,上一次天残教来问剑大会找事的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只听说过,但都知道后来魔教和正道打了一场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的架,死伤惨重,元气大伤。
这大清早的,不少弟子还熬着夜精神萎靡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当即叫人的叫人,抄家伙的抄家伙,都往入峰口赶去,还有的骂骂咧咧说魔教果然阴险的。
第一百零一十六章
入峰口外是密密麻麻的魔教弟子,为首那个穿着灰衣的青年手里提了个酒壶,吊儿郎当地正在喝,一双细长的眸子要睁不睁,显然也有点困。
他旁边立着容色艳丽的魔教妖女和一脸肃然的金发魔教左护法。
最先赶到的是白崖峰的长老,气氛骤然剑拔弩张起来,白崖峰的峰主白衡环很快也一脸无奈的赶到,他尽量露出一副庄重神色,道:“你们魔教前来,所为何事?”
谢应弦放下酒壶,眉眼弯弯,道:“来参加问剑大会的。”
白衡环硬着头皮道:“抱歉,我们问剑大会并未邀请魔教。”
谢应弦仍旧笑道:“来者是客,我们千里迢迢而来,路上还折了好些人手,你们白崖峰连点地主之谊都不肯尽吗?”
白衡环还未开口,他身后的白崖峰长老已经横眉冷对道:“休得胡言,我们白崖峰什么时候都不欢迎你们!”
谢应弦朗声道:“上回我们总归算救过你们一回,如今不过怀着善意前来与会,你们竟这般不近人情,实在有些伤人心。难为我还特地准备了十颗还春丹。”
还春丹,一种材料稀有,制作起来又十分麻烦的用于恢复功力的圣药。
白崖峰自然也有储备,但之前都给白聿江用完了,堪堪恢复了一些功力,但明显还不够。
魔教备了重礼前来,几个长老左右看看,正待交流,只听谢应弦又报了几种稀有丹药,与药材。
反正是羽曳的,他也不心疼。
白崖峰长老犹豫之时,青城门的掌门徐不惊和当山派的掌门凌天啸也来了。
两派掌门前来,倒是门下弟子先争锋相对地怼起来了。
“谁准你们当山跟我们一起来的!你们早上不是还要练功吗?”
“事急从权,看看你们青城门的德性。”
“我们德性怎么了,有种来打啊!”
“魔教大敌当前,你们青城这群败类竟还……”
“我看你们当山狗贼和魔教也差不多讨厌!”
两派弟子吵吵嚷嚷,待两边大弟子出声喝止,才勉强安静下来。
徐不惊一贯是不问世事的,大弟子沐雪浪又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刚在五门大会受了魔教恩惠,就上前找茬谩骂明显不太可能。
通常情况下,当山派与停剑山庄类似,都对魔教十分深恶痛绝,但这次他们掌门凌天啸看了一眼那魔教教主,又看了一眼魔教妖女,竟也不怎么凶恶,道:“你们来所为何事?”
谢应弦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凌天啸问道:“你当真不是来找事的?”
谢应弦笑道:“你们人多我们人寡,要找事也不会这么正大光明的来啊。凌掌门,我们打过交道,我虽不是什么君子,但应当也不是什么鬼蜮小人吧。今日我既然堂堂正正的来了,也就是堂堂正正来参加问剑大会的。”
花焰看着凌天啸沉吟,不由想起了谢应弦对凌天啸的评价。
她初见凌天啸的时候还觉得他挺可怕的,后来谢应弦跟他说,这凌天啸其实是个傻的。
花焰:“……???怎么说!”
谢应弦道:“可能比咱们陆少侠还傻点,是真的嫉恶如仇,单纯易轻信,又容易上当。不然也不会差点着了羽曳的道,羽曳选他就是因为他傻。”
花焰也傻了:“还有这种事!”
谢应弦道:“不然也不至于年近四十才讨到老婆。”
花焰不由犹豫道:“可是教主你也……”
谢应弦挑眉道:“嗯?”
花焰道:“……没什么!”
梵音寺一向不管这种事,除非他们魔教真的大开杀戒,他们佛门弟子才会出手,剩下最后一个,便是姗姗来迟的停剑山庄。
陆怀天领着一群黑衣弟子前来时,周身虽然无人,但旁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其他门派弟子。
其实打是不打,就看停剑山庄了。
五十多年前,前前代魔教教主前来时,本来双方也还在对峙,奈何当时年轻气盛的陆镇行一言不合冲了出去,作为少庄主的他沉不住气,其他停剑山庄的弟子也自然没法坐视不理,两方人这才打了起来,五大门派同气连枝,也只得纷纷加入。
虽然有上次五门大会做缓和,但停剑山庄和魔教的梁子可不是一天两天,四周的看客也都摸着刀柄,以防出手不及,被对方抢先了。
陆怀天就这么步履沉稳地走来,不近人情的脸上神色又冷又严肃,众人不住屏息。
要打了吗!
现在要打了吗!
“你们来此作甚?”陆怀天厉声问道。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谢应弦示意花焰,花焰挺胸,清嗓子,正色道:“来参加问剑大会,能不能行个方便?”
陆怀天看着她。
花焰也不避不闪,目光直视着陆怀天。
片刻后,陆怀天道:“你们若有不轨企图,我停剑山庄定然……”
花焰道:“没有啦!真的就是参加问剑大会,顺便做做好事!”
她的语气让众人一惊,这也太随便了!
停剑山庄竟不发火!
但事实上,停剑山庄弟子虽然都虎视眈眈盯着魔教弟子,一副随时想要出手的样子,但确实没有主动动手。
就在此时,一个停剑山庄弟子突然冲了出来,举剑朝着魔教而去,然而谢应弦袖子一拂,便将他拽住了,他扯着这位弟子的衣领,不疾不徐道:“你们要不要查查这位弟子有没有问题,我相信来之前你们应该都有说过不要轻举妄动吧。”
江楼月肯定会安插人手挑拨离间,谢应弦毫不怀疑。
这段时间他把魔教弟子分散出去,一旦遇到哪里有风声魔教作恶,便第一时间赶去,又在各个江楼月可能会下手的小门派外派人驻扎,才保证他们教的名声没有在此时急剧恶化。
但也十分凶险。
谢应弦将那停剑山庄弟子丢回去,面色如常道:“今日我已说过,我教下弟子,若有人敢主动出手挑衅,不消你们正道出手,我会亲自清理门户。这份与会的诚意,不知道够不够?”
不论真假,总算姿态是表出来了,这时正道若是再主动出手,就未免显得不占理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不敢置信。
真的有一天会让魔教来参加问剑大会,这实在太滑稽了!
他们不止要报名弟子战,还要报名门派战!
东风不夜楼负责登记的人表示,弟子战的登记名额已经满了,无法再增加。
谁料那魔教妖女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举着一本问剑大会手册,笑眯眯道:“我记得你们规则里有一条吧,若对入选名单有异议,可以在弟子战前向已入选的弟子申请挑战,抢夺对方的资格。”
确有这条。
东风不夜楼登记的人有些无奈道:“你想要挑战谁?”
花焰想了想,道:“褚浚吧。”
众人:“……???”你怎么不直接说陆承杀!
褚浚看到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魔教妖女也很头疼。
凌天啸被凌傲雪折腾得要死,他被凌天啸奴役得要死,这段时间被迫忙于当山事务,他根本没好好练功。
两个人也不是没打过,他知道魔教那天残剑法邪门,想赢也十分不易,再加上这届还有陆承杀,反正也拿不到魁首,万一褚老二变成褚老三才是得不偿失,于是他干脆道:“我弃权。”
众人又是一阵:“……???”
什么情况!
褚浚怎么就不打了!他难道还打不过这个小丫头吗?
还是这魔教妖女已经不满足祸害陆承杀一个,连褚浚都不肯放过?
花焰道:“怎么这么没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
褚浚最近被俗事磨得脾气平和了不少,长卷发有气无力地耷拉在他的肩头,他道:“你们魔教是不是平时都没什么事做,这么闲?”
花焰不由道:“才没有!我们很忙的!只不过这次来还有件大事,顺便来参加问剑大会。”
褚浚完全不信道:“你们要是有什么不轨企图,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花焰道:“是真的啊!你一会就知道了!”
两人聊着,花焰忽然见不远处一个跪在地上的身影有些眼熟,三年过去,对方的样貌也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她差点没认出来,正是当初那个想拜陆承杀为师,不惜卖力讨好她,后来又在陆镇行安排的那次伏击中对她恶言相向的宁常。
他跪在地上对一个当山长老道:“刘叔,为什么让他们进来,为什么不出手!难道就因为他们做了一次好事,那些死在魔教手里的人就不管了吗!”
那位刘长老道:“不是不管,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宁常忍不住道:“我看你们就是觉得当初魔教的高层都死完了,便不在意了!父债子偿!怎么能这么轻易容他们……”
“掌门已经决定了,你就别再说了。”
宁常还是满脸不甘:“那至少……至少让凌叔或者褚师兄收我为徒好不好!”
刘长老道:“掌门已经不收徒了,你褚师兄最近更是没时间,你现在还是满心仇恨,习武讲究心境,等你再过两年吧……”
宁常道:“又要再过两年!我都已经这么大了!”
他竟三年还没拜成师,花焰有一分想笑,道:“你们就是不想收他为徒吧?”
褚浚也看了一眼,颇为冷酷道:“他资质太差了。”
花焰道:“你们要求还真高,非要左惊霜那种资质吗?”
褚浚冷冷道:“差不多,你们魔教难道会收资质差的?”
花焰道:“羽曳啊!”
褚浚:“……”
他被噎了一瞬,随后道:“当初左师妹原先门派的师兄也想拜到当山门下,在山门外磕头跪着求了一个月,我们都没收他,资质也就跟他一般差。肯收他做外门弟子对他已经算看在他父母份上了。”
花焰一开始听还没觉得如何,等褚浚冷着脸走远,她才蓦然发现,褚浚说的这个左惊霜的师兄……应该是尤为天,顿时她便有几分心情复杂。
难怪他这么不要命似的练那些邪功和用丰饶天那类邪蛊。
大抵也是想争口气吧,只是落到阴相思手里,就没有回头路了。
***
花焰这边报完名,那边问剑大会第一日已然要开始了。
第一日开场时,白崖峰峰主和东风不夜楼楼主都会上台,陆承杀早他们几天便先来了问剑大会,她其实没有跟他说这件事。
至少没有直接的跟他谈江楼月是谁。
她也不知道陆承杀猜出了多少。
但随着那一抹姹紫嫣红比戏服还要艳丽的红袍出现,她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白衡环仿佛念稿一般说完致辞,之后便轮到江楼月,他戴着面具,拖着长袍,正要开口,声音便被台下的谢应弦打断。
“江楼主,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十多年前,是不是你囚禁了真正的江楼月取而代之,还一个个杀光了她的家人,又是不是你一手制造出谜音龙窟惨案,嫁祸给我教。还有前些日子五门大会的死士,三年前门派战的魔教陷阱……一桩桩一件件,江楼主可愿承认?”
他说的声音轻巧,但几乎每一句话都能掀起轩然大波。
江楼月在台上,声音依旧不辨男女:“我不知谢教主在说什么。”
谢应弦拍拍手。
齐修斯推着一个轮椅前来,轮椅上坐了一个失去一臂一腿的女子,她苍白的脸色沉静,语气缓慢声音嘶哑道:“我才是真正的江楼月,他是个冒牌货。他囚禁我十数年,断我手腿,杀我家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我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十多年前我还是江楼月的时候,曾与诸位掌门都攀谈过。凌掌门,我曾送过贵夫人十箱珠宝,您得知后大发雷霆,又将珠宝送了回来,可您夫人看上其中一样八宝盘螭银丝朱钗,缠得不行,您不得不单独来问我买下。徐掌门,先前青城门问剑大会,您不愿出面,便叫我找人易容成您的模样,坐在台上……”
她一个个说来,全是鲜有人闻的事情,偏偏各门派掌门都并不出声反驳,证明她说得确有其事。
江楼月最后道:“先祖——也是最初建立东风不夜楼的江楼月曾经为了防止此类事情发生,制作过两枚楼主的令牌,日夜佩戴在身上的是假的,而真的这枚除了继任者,谁也不能告知。真假令牌相撞时,假的令牌顷刻便会碎开,里头刻着一个‘假’字。”
说着,她扬起手,露出了一枚色泽质地都绝非凡品的玉牌。
而此时江楼月腰上,恰好也挂了这么一枚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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