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刚才众人还觉得魔教在搞什么把戏,这时对站在台上那个红衣楼主,都蓦然多出了几分怀疑。
“江楼主?你要不把玉佩拿来撞一下?”
“江楼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魔教教主说得不会是真的吧!”
就连东风不夜楼原本的人手,此时也渐渐惴惴不安起来。
江楼月不置一词,而是蓦然飞起身,似乎就要逃,他这一跑,反倒越加证明有问题,当即便有几个人冲上前去拦他!
这江楼月虽然逃得快,但抵不过此时问剑大会来得都是江湖好手,没逃多远便被人一把抓住。
当即便有人伸手去揭他的面具。
大红的面具被摘下,露出一张陌生的男子面孔,没人认得出是谁,只见他一咬牙,旁边人想卸他下巴已然来不及,江楼月嘴角立刻溢出一丝鲜血,头一歪不省人事。
有人按了一下他的脖子,惊道:“他死了!”
谁也没想到竟会变成这样,整件事都仿佛一出闹剧,而收场更是荒唐可笑。
这如魔教教主言论中的假江楼月就这么死了?
还一下子死无对证?
众人心里都开始嘀咕,甚至有人觉得这也是魔教为了给自己洗白做的戏。
花焰看了一眼那男子的面孔,并不意外,假江楼月知道他们魔教要来找茬,白白站在台上等着才奇怪。
而一旁的谢应弦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男子,便对着众人道:“假江楼月,我有一事不明,你取走的那些记录里,究竟写了什么,让你癫狂若此。不止对魔教如此仇视,甚至连正道都一起报复?我根据你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得出最大的结论是,你在推波助澜,希望魔教和正道更加仇视。”
没人知道谢应弦在说什么。
他还在继续:“你因为谢长云和自己的父母家人而恨魔教我非常能理解,但正道从未得罪过你吧,甚至还对你有养育之恩,其他门派的人见到你也都碍于情面会十分客气,更不可能触怒你,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之死,与正道有关。要么是你在迁怒,要么是你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门派,我猜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你才会在谜音龙窟检视你的成果时,说出‘是哪一个’这样的话。”
“你找了这么久,找到你的仇人了吗?如果没办法,你把线索告知于我,或许我能帮你找找——那个害死陆怀仙的凶手。”
原本还在觉得魔教教主的话莫名其妙的人听到这里不由一愣。
这和陆怀仙有什么关系?
怎么突然冒出了陆怀仙的名字!
最惊讶的莫过于停剑山庄的人,他们甚至有人开始觉得这魔教教主是不是故意祸水东引,想把这桩祸事推到他们停剑山庄来。
陆怀天此时也站了起来,目光冷冽地盯着谢应弦。
谢应弦下面的话更加激怒停剑山庄:“用段研来邀请众人,的确是只有停剑山庄的人才会来得最少,看来你对你们门派确实还是有感情的,虽然这一点上次险些害到了停剑山庄,你可能也意识到了,之后便不再做得这么明显。你再不肯出现,我可能就要说些你不爱听的了……比如,这仙绛多宝塔,起先只叫多宝塔,也是在你上位之后,才改名成了仙绛多宝塔,还全部漆成了红色。原本停剑山庄的多宝塔只有三层,你一把火将它烧了,改成了绝无仅有的七层仙绛多宝塔。你到底是在纪念谁?”
“陆竹生,你其实不喜欢竹绿色吧,我猜你真正喜欢的,就是这鲜妍夺目的红色。”
说到这里才是当真令人震惊。
“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是陆二爷!”
“陆二爷他那个闲云野鹤性子哪里会做得出这种事?”
“你还说他假扮江楼月改塔名,是为了纪念陆怀仙,这也太可笑了!全是你的一面之词!”
“陆二爷今次根本没来!”
谢应弦仿佛听不到周围的质疑声,道:“其实那个害死她的人,我隐约有所猜测,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
而随着他的话音一落,空中竟突兀响起了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男女莫测的,江楼月的声音。
他说:“——是谁?”
众人纷纷找起了声音的来源,有些不寒而栗。
“是谁在说话?”
“是假江楼月?”
“……他不会真的是!?”
“他在哪?”
谢应弦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在场众人都又惊又惧,生怕他继续胡言乱语,随便指认,可又好奇想知道他说的那个害死陆怀仙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13章 真相大白
花焰倒是知道, 谢应弦只是在诈,他能追查到这一步已经算不错了,对于陆怀仙到底为谁所害, 两人都并无头绪,只知道应该不单纯是因为他们前代教主谢长云。
谢应弦同她说他隐约觉得江楼月隐瞒了一些事情, 但她人已如此, 将来也十有**是要重新回东风不夜楼掌权的,之后还需要打交道, 不宜逼迫过甚,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总之这件事确实还有很多未解之处。
但谢应弦的视线扫过之时,却透出一股智珠在握般的胸有成竹,让众人都觉得他仿佛早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刚才一番言语明显也唬住了不少人, 使诈的时候就格外有效果,在教里便是如此。
花焰也在跟着一起瞧,紧张流汗的人不少,忍耐气愤的人也有不少, 周围甚至都逐渐安静下来,似乎都在屏息等待着事态发展。
停剑山庄、青城门、当山派……
他一个个门派看了过来。
到白崖峰时,突然听得一声清脆响声, 在窒息般的寂静中, 格外清晰分明, 众人都不觉看去。
原来是有人太过紧张, 挥手把茶杯打碎了。
瓷杯落在地上,顷刻四分五裂。
白崖峰峰主白衡环神色有些尴尬, 道:“不好意思,我……”
他伸手想去捡瓷杯碎片,身旁已有白崖峰弟子俯身去捡, 可谢应弦的视线却凝在了他身上。
众所周知,白衡环脾气软懦,胆小怕事,白崖峰上下其实都不很满意这个峰主,但白崖峰的峰主和停剑山庄的庄主一样,历来是由本家弟子继承,不像其他三大门派是能者上位,白衡环虽然谈不上好,但也没差到完全不能接受的地步,所以只能如此将就。
可眼下很多白崖峰弟子还是隐约腹诽起来,白衡环只是被那魔教教主一盯,就冷汗直流,全无一派之主的气场,实在丢他们白崖峰的颜面。
正想着,谢应弦开口了。
他紧紧盯着白衡环,道:“白峰主,据我所知,你的兄长白衡珏,曾与停剑山庄当年的陆大小姐陆怀仙,有过婚约,对吧?”
谢应弦说得慢条斯理,那股胸有成竹就更明显了。
别人看不出来,花焰一眼便知,他摆出这副样子就是在装腔作势,估计现在说的话也是临时现想的。
白衡环不答,只是汗流得越发厉害。
谢应弦继续道:“之后陆怀仙与人私奔,弃这桩婚约于不顾,想来你们也该是得到过一些消息的,不然也不会查到谢长云的头上……那么白衡珏对此事,到底有没有过心怀怨恨?你们白崖峰又有没有觉得……”
当下便有白崖峰长老道:“胡言乱语!你不要仗着衡珏已故,就信口开河污蔑他!衡珏他早已另娶,还育有一子,根本没有惦念过那陆怀仙!”
又有其他长老站起来驳斥。
然而谢应弦从始至终没有理会他人,只是紧迫地盯着白衡环一个人。
“白峰主。”谢应弦语气慢悠悠道,“做了亏心事,是会良心不安的对吧。你可否摸着良心对我说,你真的与此事无关?也半点不知陆怀仙究竟为何而死?”
充分领教过谢应弦装腔作势之能的花焰知道,若白衡珏敢且说得言之凿凿,他就可以借口玩笑,大事化了,但是倘若他……
白衡环绷着一张脸色难看的面皮,其实他五官也继承了白家的俊雅,并不难看,奈何气质太过畏缩,现在看更是窝囊上不得台面。
谢应弦还在言语逼迫。
白衡环终于绷不住开口,语气惶惶道:“别问了!我真的不知道啊!怀仙怎么死的与我无关啊!又不是我害死的她!”
谢应弦道:“哦?那是谁害死的?”
白衡环撑着面前的桌台站起来道:“真的不是我!我喜欢她还来不及,我怎么会害她,我……”
说着,他竟想溜了。
然而谢应弦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声音越发显得笃定:“白峰主,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但是你不敢说,因为那个人他……”
白衡环的脸色惨白,他环顾四周,只觉得众人都在盯着他,逼迫着他。
可这件事分明与他无关!
“都是我哥衡珏做的,跟我没有关系啊!我没有害过她!甚至还是我见她太惨又怀着身孕,不忍心,才帮她逃出去的……你们冤有头债有主,别来问我啊!”
他情急之下的言论顷刻便掀起轩然大波。
“陆怀仙是被白衡珏害死的?”
“怎么回事?她不是和魔教教主私奔的吗?”
“白衡珏因爱生恨了?”
白崖峰长老气急败坏道:“你在胡说什么!怎可如此污蔑你的兄长!你们魔教到底用了什么妖法让他说出这等妖言!”
谢应弦耸肩道:“我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说的。”
两方人还在吵着,却见人群里飞来了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衣人,他样貌寻常,身量寻常,手里握着的剑也寻常,可这等迅捷无匹的身法却绝不寻常。
他持剑从白衡环身旁掠过,等众人回过神时,他已经将他拖出去几丈远,拽到了问剑大会的擂台正中。
白衡环尚且懵然,那黑衣人只一剑,便将他的一只手齐腕斩了下来,血洒了一地。
“啊啊啊——”
白衡环惨叫着握住自己的手臂,疼痛得翻滚起来。
黑衣人却一脚踩住了他的断肢,道:“原来是白崖峰,原来是白衡珏,他已经死了难怪我查不到……死在谜音龙窟,真的太便宜他了。”
那声音分明还是江楼月,却透出一股虚无缥缈般的冷血意味。
“到底怎么回事?”
这问题也是所有人想问的。
虽然不喜白衡环,但现任峰主被人踩在脚下,也不能不管,白崖峰两位长老当即也飞身过去,想要救援,可不料那黑衣人嘴角溢出个冷冷冰冰的笑来,转腕抬剑,杀气逼人。
两个长老始料未及,黑衣人已然出剑。
剑势如虹。
不过眨眼功夫,白崖峰两个长老颈脖溢血,倒地不起,竟就这么毙命在了他的剑下。
若说刚才还在看戏,这时就真的令众人骇然起来了。
白崖峰长老的武功不说当世一流,也绝对不弱,就算是率先动手,这么几招之内便被取了性命,各大门派的掌门都未必能有十足的把握。
偏黑衣人还在道:“不用这么急着来送死,你们白崖峰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他语气森冷,又抬剑,从白衡环的大腿上,直削下一片肉来。
白衡环疼得浑身颤抖,黑衣人道:“不说我就再砍你一肢……”
“我说!我说!”白衡环当即大叫道,“都是白衡珏他做的啊!他气不过怀仙退亲,又查到她和那魔教教主谢长云私奔到留仙城,便蓄意要报复,所以……所以……他假冒陆镇行之名,给陆怀仙写了封信,约她见面,将她骗到地方便抓起来囚禁了……”
“是他一意孤行非要报复羞辱怀仙,要叫她悔恨叫她痛苦,还跟她说了谢长云已经有妻有子的事情……我劝他不要这么做,可他不肯啊!他是我兄长,又是白崖峰少峰主,我哪里能管得了他!我也很不忍心啊真的!我怕怀仙被他折磨死了,后来还助她逃跑,这都是真的!你放过我好不好!”
黑衣人对他这个一门心思撇清自己的说辞露出一丝冷笑,道:“你既然不忍心,为何不从一开始就救她?还眼睁睁看着她被折磨……”
说话间,他又将白衡环另一只手掌斩了下来。
白衡环痛得哆嗦着唇话都说不利索了,剑客如果失去一只手还能用另一只手练剑,若两只都没有了,那便与废人无异。
可黑衣人还是这么冷冷道:“假冒陆镇行之名……白衡珏何时会学人笔迹了,倒是我记得你似乎很擅丹青,也很会临摹字画。既然如此,这作孽的手,不要也罢。”
白衡环一时也忘了,他做了这么久的假江楼月,对江湖上所有人的秘辛了如指掌。
“那都是……都是、他逼我的!我不想的啊!我真的不想的啊!而且……而且怀仙不是逃出去了吗!她怎么死的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黑衣人森然道:“她逃出去,只是为了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她便自尽了。你觉得是谁的错?”
听到这里,花焰忽然明白了。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全部拼凑起来,约莫是陆怀仙和谢长云当初私奔去留仙城,白衡珏伪造了陆镇行的信件约陆怀仙出来,陆怀仙对陆镇行心怀愧疚,便去了,不想反而被白衡珏囚禁。而谢长云怕是看到信以为陆怀仙后悔了,她想回停剑山庄了,所以也拂袖回了他们教,再不提退隐一事。陆怀仙被折辱后,又得知谢长云早已有妻有子,以为自己被骗,双重打击之下,逃出来生下陆承杀,再无法支撑,就在痛苦中自尽了。
或许会有细节出入,但大抵便是这样的事情。
她怔怔然了一会,后知后觉觉得难过,这份难过不止为了陆怀仙,也为了陆承杀,他原本至少应该会有娘亲疼爱的。
原本所有人都不该落到这般下场的。
白衡环翻滚着挣扎,不断发出惨叫求饶之声,但这时都没人再敢上前。
实在是这件事未免过于骇人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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