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见过二爷。”阮绾楞了一下,福身回礼。
顾铮颔首,在正首左下方落座。
“你三叔不是唤你陪他巡查农庄,怎么与我们前后脚回来了?”顾老妇人见到儿子,面容更加和煦,关切地问。
顾铮低眸,随和地说:“三叔临时有事,过几日再去。”
他闲适地靠着圈椅,他看起来不像是领兵的大将军,而是像一位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沉稳的文人雅士一般。
但今日的他儒雅端方之余多了些慵懒,午膳在老宅用的,阮绾听仆妇们说,族亲们敬酒时,他难得没有推辞,饮了一些酒。
她想,难怪和往常瞧着有些不同。
顾老夫人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你忙于朝政,哪会时常有那些闲工夫陪他巡庄子,便是难得修沐,也要让你休息休息才是。”
顾铮这两年常在西北,每年回来,都待不长久,今年难得多待了一些日子,顾老夫人舍不得他这般辛苦。
“无碍。”顾铮笑了笑。
他既这样说了,顾老夫人便也作罢。
拉回方才的话题,转头对立在她身边的阮绾道:“你大伯说的对,这个时节正是赏海棠的时候,连宫里的陛下娘娘们今日都去回龙观赏海棠了,你也往慈恩寺走走。”
顾老夫人左说右劝,阮绾再推脱便没有意思了,只得应下。
转身朝顾铮一福,出了屋。
顾铮陪顾老夫人吃了一杯茶,也跟着告辞:“儿子不打扰母亲午憩了。”
*
阮绾安安静静地倚靠着软枕看着手中的书册。
素月轻手轻脚地帮她倒了一杯温水:“老宅的膳食重盐,姑娘喝口水吧!”
阮绾温温柔柔地朝她笑了笑,将书册合起,放到一旁,双手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素月你瞧瞧,咱们到哪儿了?”
素月“诶”了一声,推开窗户看了看外头,却是一片荒郊。
慈恩寺是京城有名的佛寺,便是出了城,一路上也是商贩铺子,歇脚的茶馆不断,断不会如此安静。
素月张着嘴巴,差点儿呼出声,她脸色一变,阮绾便知不好了,心脏一沉,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出声。
素月红着眼眶,捂住嘴,点点头。
“还有多久到慈恩寺?”阮绾深呼一口气,扬声问车夫。
只听一声扬鞭声,车夫并未回答。
阮绾脸色刷的白了,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极力克制住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在没有弄清是什么情况之前,不可大声呼喊,以免打草惊蛇。
脑袋飞快地转动着,回想车夫的模样,好像是个不熟悉的面孔!
阮绾用力攥住素月的手,呼吸也变得沉重。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儿马蹄声,阮绾和素月对视一眼,听那马蹄声愈近,直至马车旁停下,阮绾飞快地将素月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捧起小几上的茶壶举高,只要有人开门,她就砸过去。
车厢外,车夫叫了一声来人:“主子。”
紧接着车厢前板忽然一沉,车门推开,阮绾手中的茶壶高高地抛起砸向车门。
阮绾本是闺中大家闺秀,每日只捏绣花针,攥书画笔,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那茶壶直直地坠在地上。
顾铮和阮绾同时愣住了。
阮绾面色煞白,胳膊还举着,唇瓣发抖:“二,二公爷。”
顾铮面色如常地跨过地上的碎瓷片,弯腰进入车厢:“吓到了?”
阮绾下意识地摇头,局促不安地收回手,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没有,妾身没事儿。”
顾铮将车门阖上,离车门很近的位置坐下,抬眸看她,她不知道她现在就像受了惊的小白兔,瞧她还挡在她侍女身前。
手指微动,用力握住掌心的佛珠,压制住那一刻的冲动:“车夫是我的人,本无意吓你,只是有人约你骑马,不好太过招摇。”
阮绾有些迟钝地点头:“哦!好的。”
顾铮笑了一声,温醇成熟的声音在车厢内格外地动听:“你知道是谁?”
阮绾回神,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失态,闭眼让自己放松,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看,抬头软声说:“是幼安?”
不用细想,就知道是幼安,她上回说要教她骑马的,阮绾想到这儿,唇角微抿,杏眼像两弯明月。
有人惦记的滋味总是好的。
见她缓过惊吓,顾铮颔首:“是。”
阮绾声音天生地柔软甜嗲,她本意是客气地道谢,听起来也像是撒娇:“劳烦二爷了。”
顾铮挪开眸光应了一声。
车厢内恢复安静,马车平稳的行驶,两人各自坐在两端,素月默了默,起身将瓷片收拾到食盒中。
“我中午饮了酒。”顾铮蓦地开口。
阮绾明白他在解释他为何坐马车,而不是骑马:“应该的,您方才骑马已是极危险,若不是因为我……”
“阮绾!”顾铮忽然喊住她。
阮绾立刻噤声。
“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顾铮说。
阮绾似乎听他叹了一声气,连忙说:“妾身明白。”
来京城的路上,他就很照顾自己,现在她是他弟弟的遗孀,他对她更加宽待,她都明白的,他……
他一直很好。
阮绾垂眸,却无意间瞥见他手中的佛珠,这回看清楚了。
顾铮察觉到她视线,眼皮一跳,想往腕中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微微一笑,一贯的儒雅,摊手给她看,十分坦荡。
那佛珠下面坠着的络子原就十分眼熟,这回看清了,阮绾想起来了,是成亲第二日敬茶时,当着所有人的面送给作为兄长的他的。
已经有两年了,阮绾张了张嘴。
“这络子不错,看习惯了,便没再摘下。”顾铮温和地说着。
他说他喜欢这条络子!阮绾一面欣喜,一面又紧张,她听到自己说:“瞧着有些磨损了,国公爷若是喜欢,妾身下回再给您送一条。”
“那就麻烦了。”顾铮轻声。
阮绾咬着唇,看着他,柔亮的杏眼仿佛有未说完地话。
顾铮心有一震,沉稳的面上有他自己还不曾察觉到的期待。
“还用缁色的丝线吗?”
顾铮说不清心中是失望还是遗憾,低声:“嗯。”
两人都是安静克制的人,一个不说话,另一个也不会主动开口,接下来的车厢更加冷清了,阮绾却觉得心中像是灌了一罐蜜糖,很甜,很满足。
没过多久就到了马场,阮绾做惯了马车,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骏马,素月扶着她的手,踩在软软的草地上,跟在顾铮身后。
顾铮步伐有意放慢,让她多看看。
阮绾目不转睛地看着辽阔的马场。
偌大的草地,阮绾眼眸却一下子就锁到了幼安的身影。
那个满是自信,叫嚷着自己骑术很好,能教她骑马的小姑娘正骑在一匹只要伸直腿,脚就可以踩到草地的小矮马背上,慢吞吞地朝她而来,一脸兴奋地挥着手,笑容恣意。
作者有话要说: 幼安:这只是一个意外,绾绾你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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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还是明天早上来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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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也有红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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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幼安拉着缰绳, 还没有到阮绾跟前就娇声喊她:“绾绾,你快来啊!”
阮绾脚步往前下意识地迈了一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转身抬眸看顾铮:“二爷……”
顾铮望着她比往日要欢快的姣面:“去吧!”
阮绾弯着眼睛,屈屈膝盖,难得还未等顾铮让她不必多礼前就已经跑开了。
素月抱着她的披风, 走到草地最边缘搭着的一排帐篷里,寻到场上唯一的侍女。
珠珠冲她笑笑,让她过去坐。
素月看着场子里的她们姑娘, 和盯着她们姑娘背影的顾铮,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真是愁人。
珠珠给她抓了一盆瓜子:“你吃呀!我们娘娘骑马厉不厉害?”
她没心没肺地笑容冲淡了素月的忧虑, 她看着马场上的幼安, 点一点头。
幼安驱着小矮马, 慢悠悠的在阮绾跟前停下:“绾绾你瞧我厉不厉害?”
她正说着,一阵快马声从远处传来, 幼安和阮绾同时看去,只见周津延骑着一匹高大英俊的桀骜不驯的黑马, 踏着飞起的尘烟而来。
又酷又潇洒地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
幼安低头看看自己身下的马,撇撇嘴,假装宽慰自己,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嫉妒。
阮绾捏着绢帕掩住唇瓣,笑了两声。
“你别小瞧它,它虽然矮一些, 跑得慢一些,但是它很温顺听话的。”幼安不服气,怕她小瞧了自己的马和自己马术,急匆匆地说道。
阮绾好奇地看着她身下的马。
幼安双脚放在地上, 从马背上下来,握着她的手,带她轻轻地抚摸马的鬃毛:“它是滇马,今年四岁啦,已经是一匹成年母马了,我给她取了名,叫奔月。”
“那奔月还会再长高吗?像那匹一样。”阮绾对马匹一点儿了解都没有,指指一旁吃草的骏马说道。
“还会再长一点点,不过矮脚滇马也很好,不是吗?”幼安话里话外也不知道是在宽慰谁。
“再说,马儿都是一样的。”
阮绾被她糊弄住了,很认真地点点头。
“我来教你上马,”幼安殷勤地说道,很享受做先生的快乐。
她把缰绳递到她手里:“攥紧喽,左脚踩马镫……”
幼安还未说完,阮绾就已经坐到马背上,双脚乖乖地放在马镫里,手里攥着缰绳。
幼安眨巴了一下眼睛。
阮绾一脸无辜:“是这样吗?”
滇马腿短身小,这一只还是周津延万里挑一,挑了又挑,才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身量的马匹送给幼安的。
安全倒是倒是安全了,就是骑起来有些不带劲儿。
连阮绾这个一次马都没有骑过的,都能安稳平静地坐在马背上。
幼安挠挠脑袋:“啊!对!你轻轻拉一下缰绳,奔月就跑起来啦!”
阮绾听话地扯了扯缰绳,矮马也是马,奔月忽然动了几步,她没反应过来,身板踉跄了一下。
幼安连忙跟着扶住她的背,顿觉有了用武之地:
“不要用力哦,放轻松,慢慢走,我们不着急。”
阮绾紧绷的身子慢慢地放松,在幼安一通不成套的教导下,骑着小马,倒也有模有样的了。
幼安骑着另一匹刚送来的矮脚滇马,晃悠晃悠地走到阮绾身侧,眼睛却时不时地往不远处的骏马身上飘。
一看就知道在打量着什么坏主意。
周津延下马,把缰绳丢给侍卫,瞧了一眼认真授课的小先生,嘴角微扬。
与顾铮去了主帐。
帐篷四周置空,挂着帘子,掀开挂起之后便可以将整个马场纳入眼中。
“胡人手伸得太长了。”周津延与顾铮说道。
“他们年前交递和谈书,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搅得天下不安生,让我朝百姓陪葬。”顾铮淡笑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
周津延捻着手中的茶盅杯盖,抿了一口茶,抬眸瞥见马场中的场景。
搁下茶盅,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招手示意侍卫上前。
“去看着,牵着马让她走一走,别让她跑起来。”
周津延盯着那道偷摸站在骏马旁,自以为他看不见的娇影。
除了马术原因,周津延峰考虑到她身体的承受能力,这才只许幼安骑小矮马。
但目前看来,她非要骑上寻常马过过瘾了。
周津延拧眉起身,上前扶住栏杆眺望远方,时刻注意着。
看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把她交给旁人,走下帐篷。
顾铮看他操心的模样,摇摇头,取笑地笑了两声,转动眼眸,只有这时他才能肆无忌惮地看向那人,
她和滇马倒是合得来,放纵自己多看了几眼,收回目光,心有隐约对周津延涌上羡慕之味。
“幼安,要不然算了吧。”阮绾见幼安跃跃欲试的模样,劝道。
幼安让她放心,全神贯注地盯着马:“别怕,我可以!”
偏阮绾听到她低声念叨:“左手握住缰绳,左脚踩上马镫。”
和刚刚教自己时一模一样。
阮绾:……
更不靠谱了,许是有了先见之明,阮绾下马,准备往她身边走。
世事如此,怕什么来什么,幼安驭不住那马,马忽然踢着蹄子往前走了两步,
幼安正在攀着马背,一个不察,叉着腿,摔坐到地上,整个人都像是傻了一样,脸色瞬间就变了。
阮绾捂着嘴,惊呼一声,飞快地走过去蹲下,无处施手:“幼,幼安。”
幼安白着脸,瞪圆了眼睛,张着嘴儿说不出话。
被周津延指过来的侍卫三步并两步站过来,也跟着要去扶幼安。
幼安像是反应过来了,收回双腿儿,忍着让她龇牙咧嘴的疼痛,撑着草地站起来。
阮绾跟着起来,探出胳膊,担心地说:“疼不疼啊?我看看。”那一下肯定摔得不轻。
幼安心中哭丧着,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小手直摆:“不,不,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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