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安盯着他们手上的孩子,和两个孕妇,真是离谱!
周津延可真是一块大肥肉, 人人都想来啃一口,幼安心里酸溜溜地想着,干巴巴地开口道:“那你们主家消息不灵通啊!他们不知道宗主爷早就有干儿子了吗?”
管家走过来,拱拱手:“小周爷。”
幼安抬一抬精致小巧地下巴:“哝!送他们回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撞到正主跟前来了。
有幼安的命令,那些早就想动手的护卫,连忙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幼安今儿算是开了眼界,她问管家:“这不是头一次了吧!”
这是自然,管家已经记不清自己处理过多少起了,但像今儿这般明目张胆地送上门的还是头一次,但新帝是幼儿,太皇太后无能,朝中谁人不知如今做主的是周津延。
“咱们宗主爷势大招风。”
“这些孩子哪里来的?”幼安十分好奇。
“都是家中妾侍所出。”管事低声道,要与他们宗主爷搭关系,自然是豁出血本的。
幼安点点头,很认真地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管家咳了咳,话是没错,但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周津延从宫里回来,自然听人禀报了这场闹剧,嘴角微抽,回屋更衣找到幼安。
幼安正看着侍人们摆晚膳。
看到周津延,忙踩着细碎的脚步跑过去,拉他坐下。
给他递湿巾子擦手,又十分殷切地帮他盛汤,周津延盯着被她强势塞进手里的调羹,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把她为自己盛的汤喝干净了,才淡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幼安双臂手肘撑在食案上,小手交叠垫着下巴,明亮清撤的狐狸眼,水汪汪地看着他,摇摇头:“没事儿啊!您还喜欢吃哪个?我给您夹。”
她说完便右手执起玉筷,左手托着小碟子,在食案上挑他喜欢吃的菜,但周津延不像她重口腹欲,他对什么都淡淡的,没有讨厌的食物,同样也没有喜欢的。
幼安便给他夹了一筷子茭白,一筷子卤肉,放到他手边。
周津延狭长的凤目露了笑意,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受什么刺激了?”
幼安闻言,不高兴地望望他,花瓣儿似得唇瓣一张一合:“我这是在照顾您,才不是受刺激。”
照顾?周津延指腹在碗壁上摩挲,点一点头。
“那您说我照顾得好不好?”幼安往他跟前靠了靠。
“不错。”周津延没猜到她这是在闹哪一出,淡定地说。
“所以您放心,就算没有孩子,等您老了,我也能照顾好您,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侍仆呢!”幼安眼角上扬,脸上满是自信。
宦官们认干儿子是为了给自己出宫后养老送终,她比他小好些年岁,只要她不胡闹折腾自己的身体,保证心疾不发作,正常情况应当比他活得久一些,日后有她为他养老送终,他就不要担心啦!
幼安觉得自己真是体贴。
看她满脸真诚,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心意,周津延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见他不说话,幼安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
周津延嘴角勾出一抹笑:“多谢善善好意。”
幼安莞尔笑,嫣然灿烂,她低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小声说:“我们就是要相互扶持,相伴到老的呀!”
幼安的低头露出细弱的脖颈,不算很好的脸色忽然泛起淡淡的红晕,周津延均匀绵长的呼吸快了一下,不管她脑中里瞎想了些什么,但她说的这句话直戳他的心坎。
想起自己因她这副病弱的身子的忧心,想起午夜梦回,半梦半醒中听不见她呼吸声时的惊恐和发现只是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的劫后余生,周津延薄唇轻启,呼了一口气。
相伴到老,多好听的词。
“我当真了。”周津延眼神蓦地黑沉,夹起碟子中的食物,淡声道。
幼安果断地点头:“这是自然。”
看她笑意浓浓的狐狸眼,周津延放下举到半空中的筷子,没忍住,俯身手掌固定住她的脑袋,吻上她的唇。
身上浓烈地冷松味强势地包裹住幼安。
幼安被他压在圈椅椅背上,他动作迅速,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口水呛在喉咙里,双臂扑腾了一下,摁到了他的肩膀,找到了着力点,呜咽着,微微推搡着他。
周津延跟钉在了地上似得,怎么也推不动,自己吻够了,才放开她。
幼安狼狈地靠着椅背,又咳又喘,对上他畅快满足的眼眸,气不过,小脚假装抬起,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
细喘着声音说:“您要是再这么坏,等您老了,我就把您丢掉!”
周津延瞥了一眼自己袍子上的脚印,毫不在乎,抬手,指腹擦去她软绵绵的下巴上沾着的口水,动作轻柔细致:“那臣等着。”
幼安脸上颜色复杂,尴尬又窘迫,颤着手掏出娟帕扔到他手上。
瞅他擦着手指,幼安觉得他有些不正常了,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啊!
对周津延而言,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在他身边随着岁月流转,变成一个小老太太,他便心满意足,自然是随她折腾。
幼安最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但看他嘴角噙着笑,就又什么觉得心中欢喜,咬着自己的指尖,笑了一声,坐直了推推他,让他也坐坐好。
不过任凭屋内再如何温情,依旧挡不住动荡飘摇,半月后,辽东总兵张方隆举兵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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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张方隆率兵从广宁往西南而下, 攻占锦州,直指宁远。
北直隶与辽东紧密相连,辽东大军素来凶悍, 整个京师像炸了锅一样,有甚者消息灵动的,连夜收拾了细软举家逃亡。
承昭殿侧殿的朝臣们此时聚集于此, 也不折腾了,停下议论声,等着周津延拿主意。
静谧敞亮的侧殿内, 偶尔还能听到正殿传来幼帝的啼哭声,他们这才意识到除了周津延没有人能来主持朝局。
周津延凤目微眯扫了他们一眼, 沉声道:“攻下锦州, 接着是宁远, 随后穿过辽西走廊直达山海关,再然后……”
周津延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 淡淡地说:“就是各位脚下了。”
“还请宗主爷早日定下主意。”朝臣们纷纷说道。
就这时站在人群之首的顾铮忽然往前一步。
周津延看向他,眸色微凝。
顾铮主动自请领兵前往山海关抵御敌贼。
顾铮身经百战, 他一出口,臣工们连连称赞他英勇。
按计划,这次领兵的将领另有的安排, 周津延和顾铮四目相视,顾铮目光平和坦然又带着固执,僵滞了一会儿, 周津延挪开目光,同意了。
“前线战况未可知,太皇太后与幼帝各位有何打算?”周津延语气有些不好,隐约的婴孩哭声吵得他头疼。
“宗主爷您看呢?”下首众人面面相觑, 犹豫不决地说道。
看他们反应,周津延嘴角扯过轻嘲:“入了秋,天凉了,真定府温泉别宫自修建后并未接过圣驾,那便请太皇太后和陛下前去赏赏风景?”
“宗主爷考虑周到,真定府设有神武右卫指挥使司,定能护得陛下平安。”众人附和。
周津延不耐烦听他们说鬼话,摆手让他们散了,殿内只余他与顾铮两人。
周津延皱眉问他:“出什么事了?”
顾铮沉默了一下,笑了笑:“并无大碍,想出去静一静。”
和前两年常驻西北一般,看不见她的时候让自己冷静一段时日,强迫自己克制,即使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
但能让她不必日夜提防,放下紧绷的心弦,这就足够了。
上阵杀敌的险情到了他嘴里成了让他放松的差事,周津延无奈:“等你凯旋。”
顾铮点头,他们之间无需多言,只临走前落下一句:“请太妃多照拂她。”
而府里顾老太太听了这个消息,差点儿晕过去,指着顾铮半天没说话。
自阮绾和他谈了话之后,他没有任何举措,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顾铮英挺的眉眼波澜不惊,冷静地道:“十几年来母亲也该习惯儿子的身份。”
是啊!他是大晋朝最英勇的大将军,卫国公府,顾家的荣耀都是他一刀一枪拼过来的,他驰骋沙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顾老夫人心里头就是清楚他这是故意的。
盯着顾老夫人难受的表情,顾铮笑笑。
顾铮是顾老夫人的亲子,他要出征,顾老夫人自是担惊受怕的,到底过了大半辈子,很快就压下心底的惊慌,反倒是觉得这正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他暂时外出也好,等他回来,说不定已经将阮绾忘了。
顾老夫人盘算得太多,忽略了顾铮略显疏离的目光:“你看何时为你办送别宴,让老宅的人都过来,”
“此番匆忙,免了吧。”顾铮拒绝。
顾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各房已经听见消息过来人了。
顾铮与阮绾目光触碰了一下,在顾老夫人警惕地瞥过她们时,两人便各自移开,顾铮大方地迎上顾老夫人的眼神,面色沉静,看不出任何心思。
“二叔要出去打坏人了吗?”昱哥儿冲进来,满是孺幕地找顾铮问。
顾铮低头看他,应声,伸手逗逗他。
昱哥儿撒娇说:“可是昱儿下月过生辰了。”
大夫人不高兴地看了昱哥儿一眼,不安地看着顾铮,担心昱哥儿惹他不喜。
“想要什么,二叔回来带给你。”顾铮语气还算平易近人。
大夫人松了一口气,她忘了,顾铮比前些年温和许多,但还是上前抱回昱哥儿,对顾铮道:“二爷别理他,他年纪小,不懂事,您这是办大事儿,切莫为昱哥儿分心。”
顾铮说:“无碍。”
晚膳中无人说话,一直到扯了席面,小坐吃茶休息时,众人才谈起辽东祸事,即便身处世家大宅,也会忧心不已。
气氛有些沉重。
顾老夫人板着脸,摇头不让他们再说:“有铮儿领兵,你们担心什么。”
顾铮垂眸看着手中茶盅里的茶汤,闻言眉心微蹙。
有了顾老夫人开口,一时间堂内都是奉承话,一扫方才气氛低沉,仿佛顾铮已经凯旋而归了,又聊起家中接下来的喜事。
“说起来咱们府上下个月有好几桩喜事儿呢!除了昱哥儿,四弟妹也过生辰。”三夫人适时地开口道。
阮绾只在旁边轻声说:“多谢三嫂记得,不是什么大事。”
“你这场小病,还没好啊?我记得有好些日子了。”三夫人听她说话的声音,诧异道。
阮绾笑着摇头:“快好了。”
从正院散去,阮绾慢慢往自己院中走,扶着素月的手,掩饰身体的疲累。
抬眸瞥见不远处高大的身影,阮绾停下脚步,默默往后退了退,低声和素月说:“好像有什么丢在正院了,我们回去找一找。”
顾铮快她一步,阔步走来,拦住她的去路。
阮绾颤着声音,神色有些慌乱:“您这是做什么?”
顾铮心里不是滋味儿:“大庭广众,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躲我,才是不正常的。”
阮绾僵硬在原地。
顾铮目光落在她身上:“不会给你添麻烦,只嘱咐几句话就好,进宫见容太妃时,找徐闻替你诊脉看看,病别拖下去。”
阮绾抬头看他。
顾铮接着说:“你下月生辰,想要什么,等战事结束,带回来给你。”
阮绾一直提着心落了地,她怕他再说什么不该说话的,她没有再抵抗的勇气,幸好,幸好……
她压抑住喉咙口的异样,捏着手指,轻轻地说:“妾身没有什么想要的。”
犹豫了一下,又道:“战场刀剑无眼,二爷多加小心,别让老夫人担心。”
顾铮沉默地看她。
在阮绾不安之前,点头,抬步离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前那样,分寸拿捏得当,就像她只是他亡故弟弟的妻子。
除了正常的关心,并没有其他情愫。
阮绾低头,从回忆里揪住几缕记忆,原来有许多事,都藏着他的爱意,阮绾几乎快要站不稳,摇摇欲坠,她忽而抬头喊住顾铮:“二爷。”
顾铮顿了顿,没忍住,哪怕她要再说些什么戳他心脏的话,他还是要回头。
阮绾站在微黄的灯笼下,眉眼如温山软水般宁静,面庞如明珠美玉般秀丽,她微微一笑,万物都融在她笑里,她像是用尽自己全部力气,和他说:“二爷可以送我一只兔子吗?”
“好。”顾铮还要再问是什么样的兔子,她已经转身离开。
阮绾得到这个答案就已经满足了,背对着顾铮的面庞,笑得十分幸福,就像已经收到了他送的礼物。
看她的背影莫名地透着一丝脆弱和哀婉。
顾铮想要抓住心中突如其来地失落和不安,却怎么都抓不到。
回到自己院子,也该到了阮绾吃药地时候,阮绾坐在窗下,让素月把碗搁下:“素月你把我的针线筐和未绣好的绣绷拿来吧!”
素月将微烫的药碗放到她手边,转身进了里屋。
许是耽误了一会儿,回来时,阮绾的药碗已经空了。
“姑娘几日进宫啊?听说徐太医的医书很好,说不定能让您痊愈。”素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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