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色忘义
你是不是, 要开始骂我了。
在这之前,也不是没有教育过小孩儿。因为从小到大宋陶夫妇对她的关心不足,他就承担了一小部分保护她的角色, 在这样的角色驱使之下, 自己确实在某些事上苦口婆心地劝过她, 因为她的不懂拒绝气到失笑过,怕她被人渣坑骗愤懑无奈过, 也看着她从深夜的机场出来惶恐备至, 然后冷言厉色地训斥过她。
这次发生的事比过往任何一次都严重,他也真的想过, 要在某个何时的时机,认真严肃地教育她一番。
但没想到小孩儿她提前意识到了,而且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看着她又慌又怕的模样, 心一下子就软了, 根本不知道怎么硬气起来。
“你想骂就骂吧,”她又把身子挪远了一些,像是早就知道错了、但火气还没顺下去的叛逆小孩儿,目光也收回去放到窗外, 还跟他暗暗较了较劲, “骂出来你就舒服了。”
长叹一声。
“宋杞,哥哥一点儿也不舒服,看到你这变成这样, 也不可能舒服, ”他瘫坐在椅子上, 微微仰头看着血袋和血袋下暗红色的输液管,不知为何,觉得这颜色冷飕飕的, 惹得他寒毛都竖起来,声音也跟着颤抖,“没想骂你,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说吧,我听着呢。”
“你转过头来。”
小姑娘较劲了三秒后,还是听话回过头来了。
只是垂着眼眸不太精神,唇角凝滞,刚进来时那样愉悦满足的笑容也没有了。
他抬手,用拇指指腹轻而缓地揉着她板着的脸,笑了笑:“你这小体格,即便是学过武术,也不可能打过严诺那么壮的人的,所以不应该跟他硬刚,不然会吃亏。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小孩儿听到他话里没带斥责,倒是乖巧了些,但语气还是委屈的:“明白。”
“那再说说我的错误。”
被窝里的人儿蓦地抬眼,护犊子一样地反驳他:“你有什么错误?”
他失笑:“哥哥错误很大。一是,没处理好严诺这件事,留下了很大的隐患,所以这次他才伤到了你。”
看得出来,小孩儿是不愿意任何人说他不好的,哪怕是他自己说都不行,所以皱眉道:“你上次处理得挺好的,是他这个人有毛病,你不能把错误揽在自己头上。”
他把指腹移至少女眉心处,照例温柔地摩挲,以舒缓她紧绷的肌肉和略显焦躁的情绪:“二是,哥哥这次,又没有及时接到电话。赶过来得有点迟了。”
“没有迟,”她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握住眉心上的手指,好像是觉得他的手指凉,还放在自己的脖颈里暖了暖,目光坚定不容置疑,“你来得很及时。对我来说,一睁眼能看到你,就很好了。”
“……”
姚星河意识到一个问题:批评她的她不想听,批评自己的她更不想听。
于是,这场批评与自我批评到这里不得不结束。
“疼不疼?”他又看了一眼血袋。
小姑娘抿了抿唇:“也不是特别疼。”
他无奈:“跟哥哥说实话。”
这会儿她完全清醒过来,早就没了那会儿的懵怔,狡猾得不行,竟然擅自把这个话题摺过去:“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四十。”
小姑娘墨玉一样的眼珠,灵活地动了动:“下午一点半我有《军事理论》的考试,2学分,要算入绩点。”
他僵了片刻,旋即气笑:“所以你打算干什么?”
“我打算回去考试,”小孩儿理由还挺充足,“开卷考试,题也简单,这种送分的课我不能缺考。伤的是左手,不耽误右手写字,而且,我腿脚还是好的,能自己走进考场。”
“你继续住院,我去学院给你请假,这种情况可以后年再考。”
“哥哥,不能让学院知道。你可能还不晓得,这次是我先动的手,烧烤店门口的监控都记录下来了。这种情况如果让学院了解了,那我可能要被记过。奖学金什么的就都没有了。”
姚星河骤然抬眸。
到这时他才发现。
小孩儿其实什么都知道,对打架的过程和后果无比清楚。可单挑严诺的时候,她依旧无所畏惧。忽然想起来那次他受伤在医院,她一边难过,一边肃凛:“我学过武术,我去找严诺算账的话,你就不会受伤了。”
他心下复杂,又很想确认:“宋杞,你跟我说说实话,是不是为了给哥哥报复回来,所以才跟他动手的。”
“不是为了你,”小孩儿否认得特别快,但他很清楚,她这是在保护他,不让他难受,更不让他愧疚,“我看到他抽烟,又看到他对一个妹子动手动脚,就特别想揍他。你不知道,我有时候脾气可急了。”
又是这个经年不变的,撒谎句式。
*
下午15:00,宋杞写到最后一分钟,交上试卷后,走出只剩四五个人的考场。
开卷考试大家左手翻书右手写字,普遍做得比较快,只有宋杞很慢,她得先翻书,再用笔袋压住书缝,等纸张服帖了才能往试卷上写字。
姚星河靠在教室外的墙上,从后门看她考试的过程中,被小姑娘这艰难的动作不断刺激着,最后吃了一整盒炫迈口香糖。
在教室外等冯梦珂的刘森雨,看到他这模样,压抑再三后还是忍不住问:“你这是戒了烟,又对口香糖上瘾了是吗?”
姚星河茫然地眨了下眼,没有理会他,赶紧把口香糖吐在包装纸里,跑到前门,把宋杞的书包接过来背在肩上:“手酸不酸?”
没等小姑娘回答,就捞过她的右手放在掌心轻轻按摩放松。
刘森雨:“……”
刘森雨:这个见色忘义的舔狗。
*
“学长?”冯梦珂抱着课本从后门出来,猝不及防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有点吃惊,“你在这儿等谁呢?”
男生把目光从远处的姚星河身上收回来,冲她轻轻点了下头:“等你。”
冯梦珂怔住:“啊?”
“来看看你眼睛恢复得怎么样了,”他露出二哈一样的笑容,但又不像二哈那般没心没肺,反而很暖心地说,“最近太忙了也没来看看你。记得上次肿得还挺严重,现在看着已经差不多好了?”
冯梦珂心头冒出一阵暖流。
裹了裹围巾,笑回:“已经完全好了。”
“嗯,以后生病还是要尽快去大医院看看,不然会越拖越严重,”刘森雨直起身来,还把她的书和书包都接过去拎着,“之前你说家在景行,所以过来请你吃个饭,带你看个电影。然后送你回家。”
他也没问她的意见,就把今天下午安排好了。但这个安排她觉得还挺满意的。
大二和大三好多学院早在21号之前就考完试放假了,大批的学生已经离校,两个人并排走在略显空荡的校园里,但彼此说说笑笑,并没有觉得很尴尬,反而都挺轻松。
“我之前问过小宋杞,除了高数低一些,你其他课考得好像还不错?”
冯梦珂微怔,片刻后笑问:“你什么时候问的呀,宋杞怎么没跟我讲过?”
男生特别得意地说:“我把你们宿舍的人的成绩都问了一遍,她也没告诉我具体多少分,就说还不错。”
这个解释让冯梦珂有点失落:原来是都问了呀。
一阵疾风吹过来,冯梦珂被吹得耸了下肩,把羽绒服拉链全部拉上去,呼出白色的雾气:“我的还不错,在学长和班助这里,其实就是挺差劲了。”
他走到她面前,用一米八多的大高个挡住吹得她直哆嗦的风,低头笑问:“所以具体是多少?”
她抬头看着,最近时不时会想起,此刻就近在咫尺的人。
明明很好回答的问题,却因为他方才那句“都问了一遍”,变得有点儿难以开口。她感觉自己在较真,不但不想回答他了,甚至想说些什么不好听的来怼他。
可还没想出要说什么,就见男生收起笑,特别正经地说:“其实我就只想知道你的成绩,但直接问你的话,怕你紧张,影响后面的发挥。但姚星河家这个小朋友啊,真执拗啊,跟我说成绩也是隐私,不能随便问,气得我呀。这算哪门子隐私,明年评奖学金的时候,所有人的成绩都要排名后挂网站上公示的。”
冯梦珂抬头看他,缓缓扬起唇角:“高数72,英语85,大化92,C语言80……,军事理论刚考完,感觉能上95,”她把每一门课都讲到了,眉眼似月,笑容明朗,“下次直接来问我吧,我不紧张。”
等这阵风过去,男生才示意她继续往前走,语调很欢快,但细听之下却有几丝担忧:“你这个成绩啊其实不错,但不是很有竞争力。”
她自己也是知道的:“确实。但学长说的是什么竞争力?”
“保研的竞争力。能保研就不要考研,你现在才大一上,后面再努努力,多去上自习,应该还有很大机会保研的,”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头歉疚地说,“要是觉得我多管闲事就随便听听好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老是想跟你讲一讲这个。”
冯梦珂微不可查地笑了下,又赶紧收住:“你跟多少学妹讲过这些东西啊?”
男生早就看向前面:“目前是只有你。我也没认识多少学妹啊……我又不是姚星河那样的畜生。”
作者有话要说:
——
刘森雨:“我又不是姚星河那样的畜生。”
N个月后。
刘森雨:“我感觉自己有往畜生变化的趋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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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放开我
“为什么说星河班助是畜生?”冯梦珂佯装不解, 实则想试探一下刘森雨对这种恋爱的看法。
男生义愤填膺:“因为他跟自己从小到大的妹妹谈恋爱,不止如此,一个大四的老男人还祸祸大一小学妹, 简直不要脸。”
这个回答让冯梦珂很不满意, 她又想怼人了。
可刘森雨紧接着补了一句:“算了, 学长我就是吐槽一句,但其实觉得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俩互相看对眼了, 不关旁人的事儿。当然旁人管了他也不会听。”
她稍微缓和了些:“嗯,是这样没错。”
“不过, 要是我,我肯定会更慎重一些。大一和大四之前隔了这么多级,面临的选择不一样, 不确定性太多了, 迟早会分。”
“……”
“当然了,即便是大四和大四,也有可能会分,毕竟人生一开始的方向就是不同的。我看你萧时光学长和姜岩学姐离分手就不远了, 最多明年开春的事儿。”
冯梦珂气笑了:“所以呢?”
男生恢复了二哈本性, 大概真的是一根筋,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心情上的一波三折,面对疾风, 长吁短叹道:“所以, 还是要好好学习, 只要你不辜负知识,知识永远会陪伴你,跟你不离不弃。”
“……嗯。”
这个傻缺。
幸好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这种学习脑,跟他谈恋爱不得气死。
*
宋杞回医院换了药,又打了消炎针,半小时后,主治医生过来看了下术后恢复情况.
恰逢姚星河出去买饭,宋杞趁机问:“郑医生,今天开始我们就放寒假了,我能不能回家休养?”
郑医生年纪不大,也是从学生时期过来的,理解她想回家的心情,但出于病情考虑还是拒绝了:“今天让你出去考试你还不知足啊?都这样了还想回家?”
宋杞跟个蔫儿了的豆苗一样:“今天21号,我等放假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
看到她伤口恢复得不错,又瞧了瞧她这沮丧的模样,稍微妥协了一下:“再住两天观察观察。”
宋杞惊喜抬头,正打算问一句能不能住一天。
就听郑医生说:“别跟我讨价还价了,两天,一分一秒也不能少。”
她本来还有点急躁,后来一想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就乖巧地点点头:“多谢您,”顿了顿,更加乖巧甜糯地问,“郑医生,待会儿我男朋友去找你的话,你把两天这个时间跟他也说一遍吗?”
“你自己说就行了。”
“不,我说的他肯定不信。”
“……”
事实证明,宋杞是对的。姚星河出去跟护士、医生一一确认,回来后依然满腹疑惑:“我感觉至少还得住一周。”
宋杞靠在床头,满脸无辜:“可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够了。”
“你跟医生求情了?”
“我没有,”她跟钟表摆锤一样摆着右手,“医生怎么可能听我的呢?”
姚星河把温度稍热的米粥凉了会儿后送进她嘴里一勺,微微皱眉道:“行吧。两天后如果没大碍,我开车送你去棠溪中心医院。”
宋杞懵了好一会儿。
躲开他又送到嘴边的下一勺粥,直起身子凑上前凝视着他的眼睛。
巨大的委屈跟泉涌一样一汩一汩地从心尖里冒出来,叫她觉得整个胸腔都被水灌着,又沉重又压抑。缓了很久,顶着发酸的眼眶,不可置信地问他:“怎么成了去棠溪?怎么成了住院?不是……之前不是说好了,你带我回西洺,在你家里住到除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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