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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好奇心的。
或轻或重,或急或缓,或自己问,或怂恿别人上。
于是,开学上课后,有好几个同学都假装随意地跟宋杞问起她和姚星河的感情状况。
已经经过唐维维的提前测试,再被旁人问起时,宋杞已经淡定了不少。“都没过错、和平分手”这种话,她也脱口而出,信手拈来。而且面色柔易和暖,叫人瞧不出她对这段感情的丝毫怨念。
看到当事人这么坦荡,再八卦的人都不好意思继续往下挖了。过去一个月后,大家已经基本不在宋杞面前提姚星河,甚至有部分人都快忘了这两个人曾经有过一段感情。
姚星河那边就不是这样的情况了。
去年得知他和大一新生谈恋爱后,同年级的同学以及部分老师都感到极其惊讶,虽然一部分人对他表示祝福,但还有相当大比例的人对这段感情表示不看好,尤其是对他期待过高、一直拿他当神看的同学,知道这个消息后滤镜都碎了一地——
大四老男人跟大一小学妹谈恋爱,良心真的安吗?不就是贪图人家年轻、人家漂亮、人家嫩,利用多上的3年大学积累下的信息差来掌控小姑娘的情感吗?
即便后来,姚星河在贴吧里发出了那段告白的话,大部分人转变了一些固有看法,但以严诺为代表的某些看不惯他的人还是对此嗤之以鼻的:说起情话来居然一套一套的,果然是外冷内骚。
现在分手了,这些人自然又有了新的嘲讽的点:看吧,才几个月就分手了,果然就是玩玩而已。
而原本理解他的也变得不理解了:如果是真爱,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分开呢。
于是开学的这一个月,姚星河只要出现,不管在教室还是在自习室,就必定伴随着一阵纷纷纭纭叽叽喳喳,他自己倒是还淡定,天天跟他出双入对的刘森雨却被烦得不轻。
本科阶段最后这半年说轻松也轻松,他两个都保研了,没有升学压力。
说不轻松也不轻松,毕业设计要做,毕业论文要写,他要完成研究生导师给布置的预研课题,姚星河每个星期都要去郊区实验室做测试。
所以就很烦那些嚼舌根的。
但姚星河到现在还一副神人模样,不论听到啥都装听不到,既不回答他和宋杞没分手,也不承认他和宋杞已经分手了,顶着没了毛的脑壳,沉浸在学术里,跟出家人沉浸在经书里似的。
就连刘森雨问他都没问出什么东西来。刘森雨实在忍不住了,给冯梦珂打了个电话,透过宋杞这边了解了一下情况,这才知道两个人确实是分手了,而且宋杞信誓旦旦,是和平分手,没有谁对谁错。
他得了准信儿,才在下一次听到别人叽叽喳喳的时候,替姚星河讲了几句话。但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澄清才有效果,他讲了跟没讲差不多。
晚自习回到宿舍,憋了一肚子气的刘森雨实在忍不住了,跟盘核桃似的使劲儿盘了一把姚星河的脑壳:“分手就分手,能不能坦荡接受,能不能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你现在这副啥也不管的模样,对有流言蜚语有什么吊用吗?”
男生在椅子上瘫了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问了一句:“上午你跟冯梦珂打电话了,你俩现在关系很好?”
刘森雨被这话问得有点懵,心里怪怪的,语气也变得有点弱:“怎么了?我俩就是正常联系。”
男生点点头,单手拉开书包拉链,把4份厚厚的、用A4纸打印后装订好的材料递给刘森雨,懒散地抬眸:“那麻烦你把这材料送到丹诸吧,一共4份,给她们宿舍用。”
刘森雨茫然接过,粗略地翻了一下,就发现是这学期所有课的课程重点,后面还复印了近三年的考卷,每一套卷子后都附有详细的解析答案。
他属实惊到了,完全没想到这家伙明明已经忙成狗了,竟然还有时间整理这些玩意儿。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送?”刘森雨明知故问。
男生的手指从发际线一路抚到后脑勺,明明只有极短的头发茬,看他潇洒的姿态却像是抚过了一头秀发:“别说我整理的,说你整理的。”
刘森雨捏资料的手抖了一下:“尼玛,还搞田螺姑娘这一套呢?”
“怕小孩儿知道是我弄的以后,每次看到就难受。”他说。
“成吧。”刘森雨妥协了,只不过想到那些言语还是觉得心里有刺,“你真打算不理会那些人说什么?”
男生仰靠在椅背上,思绪好像有点儿乱,连累着目光也有点泛泛:“嗯。我自己还没有认清楚这件事,确实不知道怎么理会。”
刘森雨静默片刻。
好像理解了姚星河的想法。
男生现在好像一条鱼,卡在了一个极窄的海底峡谷里,不动可能不要紧,硬往外逃鳞片可能都会被粗糙锋利的岩壁刮掉。所以他现在还没有勇气,往深海游动。
虽然深海意味着自由的。
但出来是真的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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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和毕业带来的压力,让大家越来越关注现实,关注自己。
凤吾的同学们猜测了一阵子后见当事人一直无视,也就渐渐放下这件事了,毕竟关系到能不能毕业的论文、答辩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的事儿总归跟自己没关系,人家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何况这人还是姚星河啊,有院士给他做导师,还在国家重点实验室搞项目,未来一片光明。不像自己到春招了,还没面到最喜欢的、最合适的工作,前路不知如何;还没刷完一遍数学、一遍专业,考研也有点没底。
不过,姚星河也有他的压力,国家级的项目要有阶段性的成果,他从大年初三就回来工作,和吴院士以及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忙碌了两个月,不断优化算法,不断提高硬件质量,终于在四月初,运算次数有了突破性进步。
双精度浮点运算的峰值计算速度从兆次级进入京次级,在某一次测试中,甚至达到了超5京次每秒的速度。
这是改变当前世界超级计算机排名的一个成绩。
大家都很兴奋,连续多天通宵也依旧精神百倍,一起整理了试验记录,完成了试验报告。吴院士自己掏腰包让他们出去吃饭,自己则留在实验室,继续思考接下来的成果发布问题。
熬夜几天后,姚星河有点发低烧。他本打算找个借口回学校休息,但实验室的老师们提出可以等他有时间后再聚,他觉得麻烦,想了会儿便说:“那就今天吧。”
吴院士给了不少饭钱,于是他们一行人去了景行市排名前五的一家自助餐厅,人均破千。
但发烧让姚星河口腔变苦,他吃着每一个菜味道都不是很好。勉强坐了会儿,便走出餐厅透气。从口袋里捏出一片甜橙味口香糖,还没送进嘴里,手臂就被餐厅外倒退着走路的人撞了一下,口香糖掉在了地上。
他皱眉,不悦地回头。
看到一个戴着花盆帽,穿着宽松衬衫、阔腿裤,一头棕色卷发的女生正扛着相机狂按快门。
没道歉不说,没正眼看他还不断要求他:“我这是定焦镜头,你挡路了,麻烦你让一让。”
姚星河本来就被气得有点焦躁了,可抬眼的时候,偏偏看到这人正在拍的对象——
是他开学后,就没见过的,宋杞。
怔了几秒,血一下子就从心脏冲到头顶了,他抬手挡住镜头,压住奔袭至喉咙的脏话,舔了舔牙问:“你拍谁呢?她同不同意啊你就拍?”
卷毛女生抬起头来,顶着一副粗边黑框眼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神情比他更暴躁。
远处的宋杞也发现了他,呆愣愣地看了会儿,才打了个激灵,赶紧走过来。
不知是被发烧影响的,还是被这卷毛气的,姚星河竟然跟幼儿园和老师告状的小朋友一样,怒气冲冲又带着满脸的憋屈跟宋杞说:“这人刚才在偷拍你!”
这句话音量有点大,惹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卷毛女生抬头看他,作怀疑人生状。
宋杞无措地眨了下眼,然后淡漠地点点头:“我知道她拍我啊,她跟我说了。”
姚星河眉心猛地一搐:“你认识她?”
宋杞坦言:“不认识。”
姚星河懵了片刻,更加气,也更觉得不可思议了:“不认识你就让她拍?都十九岁了,为什么还没记住不能随便让陌生人拍照这种事儿?”
卷毛女生也很气,掏出身份证来递到宋杞面前:“你拍下我身份证来吧,要不然这男的肯定以为我要拿着你的照片去干违法犯罪的勾当。”
宋杞有点尴尬,忙摆手:“不用不用。”
姚星河倒是掏出手机果断拍下她的信息,还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陶白。”
黄毛女生把镜头盖盖上,掏出纸笔把自己的QQ号记下来塞进宋杞手里,仿佛刚才的插曲不存在,露出明快的笑容:“记得加我,回头把照片发你。”
说到这儿,抬头挑衅地看了一眼姚星河后,再次用清澈的嗓音教唆宋杞:“以后多多联系,多多约拍。美貌是你自己的,你想给谁拍就给谁拍,别听别人的。”
临走前捏了捏宋杞的手。
并贴着宋杞光滑柔嫩的手背摸了一把。
姚星河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明目张胆的流氓,还是女流氓,以至于看到这动作,差点儿气背过去。
照着头皮焦躁地抚了好几下,依旧没能抚下心中的火气,看到面前不打算停留,转身要走的小孩儿,更觉得大火烧到天灵盖了,下一步不是心梗就是脑溢血。
也不管两个人现在已经分手了,握住宋杞的手腕把她拉回来,知道很多人在看,就带她去了餐厅后面的彩绘长廊。
“大白天的,不上课跑出来干嘛呢?”他松开手,努力压着脾气,虽然尽力温柔了,但语气还是很点生硬。
宋杞恹恹抬眸,提醒他:“今天周天,白天没课,出来逛街。”
姚星河恍惚半晌:“哦,是。出来逛街?怎么没跟舍友一起?”
小孩儿倒是没藏着掖着,只是有点不耐烦:“舍友在楼下看衣服,我遇到那位,陶白?她说楼上餐厅好看,就带我上来拍照。”
他找到了话题,赶紧接住:“对不起,哥哥刚才不是想针对你。但是以后还是得注意,这世界上有很多坏人。”
她敷衍地点了下头:“嗯。知道了,”好像是看到他刚才从餐厅走出来了,就说,“我下去找舍友了,你回去继续吃饭吧。”
目睹过小孩儿乖巧的模样,听到过她“想拥有你,想独占你”的表白,体会过温暖甜软和掏心掏肺,所以看到现在她冷漠搪塞的模样,心里就不是滋味。
想过让她留下来,陪自己说说话。
连理由都想好了,就说自己发烧了,她听到后应该不会撇下他。
但又很怕连这种借口都不管用,小姑娘会撇下他坚定地离开。于是到她走出去好几步,姚星河也没开口挽留。
可她在三米外忽然站定。
最后慢慢转回头来,嫣红的唇抿了抿,小眉头也轻蹙着:“那本资料是你写的对不对?字迹和除夕那天你给我的口袋本里的字,是一样的。那为什么要让刘森雨骗我,是他写的。”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静默地站在原地看她。
就看到她垂眸望了望他的手,思忖着说:“你的手心有点烫,是不是,在发烧?”
这次他倒是承认得很快:“确实是。有点头疼,胃口还不好。”
本来以为小姑娘会跟以前一样着急忙慌地把他送医院呢,结果却见她面色一哂,听到她无比放心地说:“刚才还能发那么大一通火,看来是不要紧。回去记得吃药,我走了。”
然后还真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姚星河感觉火气顶出脑壳,那会儿的昏沉不见了不说,浑身竟生出点儿神清气爽的感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气着气着被气好了。
他看着远处那步履轻快的人儿,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孩儿变得跟谈恋爱以前差不多了,冷漠无情,没心没肺。
虽然不管他的死活吧,但莫名地叫他很放心。行吧,她能不想着分手这件事而好好生活,那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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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四月,北方天气大范围转暖,经历了一整个冬天的瑟缩沉闷,学校的春季运动会也要开始了,时间定在4月10日,时间紧张,动员工作便如火如荼地进行。
赵星越和奚柳都见过宋杞去年迎新晚会上耍的那段剑,觉得她身姿轻盈,适合跑步,便打算让她报个项目。
“女子1500米行吗?可以跑慢一点儿。”奚柳跟她商量。
但赵星越有点心疼她:“长跑有点累,不然就短跑吧。比如100米,一晃眼就结束了。其实跳远也可以,跳三次就完事儿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宋杞分分钟就报了。但昨天学校刚刚挂出运动会的通知,她就收到姚星河的消息——
【竞技类项目很累人,对心肺功能要求也很高,你最好不要参加。运动会当个观众就行,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参加班里的演出方阵。】
她瞬间想起国内外那些病例了,其中就有跑步引发哮喘的。
于是捏住口袋里的手机,沉默了会儿,拒绝道:“我不行,参加不了。”
赵星越和奚柳皆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但两个班委都有一个共识:参不参加全凭自愿,没必要强迫别人。便都没再劝她报项目,而是让她在班级方阵中表演一段耍剑。
但她连耍剑这种事也没答应。两个班委互相望了对方一眼,尊重了宋杞的选择,然后继续去动员别的同学了。
宋杞坐在教室窗边,看着光束中飘荡的细小浮尘,觉得心尖有点酸涩。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放心大胆地去跑,去跳,去耍剑。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妥协,已经开始软弱,已经为未来的种种的“不能做”有了借口。
手机振动了一下,掏出来一看发现是姚星河发的。
【运动会那天我正好没事,过去陪你一起看。】
好像是很怕她会抗拒做观众一样,还发来了以往几年运动会开幕式的班级表演方阵,花里胡哨的,却也千姿百态。
她想了会儿,还是没有同意:【不用,我跟舍友一起。】
不能一直依靠着姚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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