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用金钱收买他。
这王八蛋想得美。
但他又在某些方面,动摇得很厉害,于是在吹完头发渣后问男生:“你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会因为金钱关系,生出别的什么感情来吗?”
男生正抬手摸头发,坚硬的发茬戳得他手指缩了缩。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适应了一会儿头发的长度后,男生把钱放桌上来,神情还是有点漠然,但语气倒是很坚定:“对不起,我喜欢女生。”
老板捏着小电推,无措地眨了眨眼:“……噢。我说的金钱关系,不是我和你这种……”
“嗯,”男生赞同,边说边走,“15块钱能有什么关系?跟沪上那位出手阔绰的大BOSS倒是有可能。”
老板:“……”我之前是不是透露太多了?
正想再解释两句,可男生已经推门而出。只是走了一小段路后就停下脚步,木楞楞地站在街口,往对面的街道看去。
好奇男生在看什么,于是他也推开门,探着身子往那边瞧了瞧。
稀疏的小雪中,对面的街道上,身穿羽绒服的小姑娘正拎着一个红色的袋子,往青楹中学方向走。
略带褐色的长发从针织帽下散落下来,瞧着松软又温融,是这清冷的景象之下,唯一的暖色。
*
下午六点,天色已晚。
宋杞拎着烟花,穿过悠悠荡荡的碎雪,走到青楹中学门口。
小卖部的老板正准备关门回家,看到多日不见人影的学校大门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穿着浅灰色羽绒服,戴着深黑毛线帽,看上去素净寡淡得不得了。但手上却拎着一个大红色塑料袋,里面好像装着烟花。
他顿时想起来这是谁,拉下卷帘门,特意拐了个玩儿溜达到她跟前,还特惊奇地说:“放假回家啦?你那位小男朋友呢,今年怎么没来跟你一块儿放烟花?”
宋杞缓缓转头,目光在老板脸上凝滞几秒,才开口解释,只是语气难免有点怅惋:“你是说许鹤周吧?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家其实是在景行的,今年应该没有回棠溪过年。”
老板有点儿遗憾:“哎呀,当时看到你俩天天成双入对地调皮捣蛋,还以为你俩早恋呢,原来没走到一块儿啊,”说着伸出手去晃了晃学校大门,虽然有点儿看戏的意思,但关心也是真的关心,“学校大门加高了,还爬得进去不?我小卖部有梯子,要不给你搬过来?”
难过的情绪在心头盘旋一整天了也没离开,到此时却被老板的两三句话给驱散。
宋杞得意一笑,先把烟花从铁栏杆缝隙里扔进去,然后把羽绒服的衣袖往上撸了撸:“用不着,一中的校门比这个可高多了,我照样爬得很溜。”
说着脚就往横杆上踩。
可胳膊刚带动身子往上提,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熟悉万分的声音。那声音如初升的日光,穿越混沌黑夜和层层雾霭,以璀璨炫目的姿态出现,把此刻所有的沉郁晦暗悉数照亮。
“呵,宋杞,你来放烟花怎么不叫着你师哥!”
宋杞身子僵住,缓了两秒后蓦地回头。
穿了黑色冲锋夹克的男生瞧着挺拔又精神,还抱了一整箱烟花站在马路边,看着分外豪气。只是在笑望着她的时候露出一排白牙,与少年时期一样的没心没肺,却又同过往每一年那样,烂漫纯粹。
老板嘿嘿地笑了两声,把手揣进袖口转身离开:“嘚,你师哥来陪你放烟花了,我不打扰你俩了。”
*
“事情就是这样。在一起三个月,我们今天分手了,”宋杞朝着天空呼出一口气,又看白色的雾在眼前消失,“是我提的。你也知道哮喘这种病,很难治愈。”
许鹤周没有过多评价这件事,只是站在男生的立场分析:“我觉得星河哥哥不是介意这些的人。但还是尊重你的决定,你觉得这样好,那就是好。”
怕她继续伤感,于是碰了碰她的胳膊肘,把点好的引香递过来一根,笑声清朗,带着驱逐冰雪的力量:“走吧,小师妹,去放烟花啊!”
她打起精神来:“嗯。”
焰火再次升空绽放,星星点点的光明,冲入蔚蓝色天穹。她曾经在这绮丽的景象中体会过欢喜,感到过温暖,拍下照片与那个人分享过这粲然的喜悦,也在烟花正盛之时默念过对他的真诚祝愿。
但当年种种温情远去,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又暗藏期待的女生了。
拍下来的,也不是焰火正盛时的盛大欢喜,而是烟花绽放过后往下流散时的仓促荼蘼。
*
极远处的教学楼下。
姚星河看到手机QQ发出关于宋杞的提示。
她发了一条说说。
说说只有四个字,配图是烟花垂散的照片。
【星光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 ——
抱歉,更新完了一分钟。嗷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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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坠落
就这样注视着远处的两个小朋友, 直到他们并肩离去好长时间,姚星河才走出教学楼。
踩过风雪,一步步迈入操场, 最后站在宋杞站过的地方, 注视天空中早已不见踪影的焰火, 感受着漫无边际的黑没入眼球,直到眼眶变涩变酸, 才低头, 缓了缓暗夜留下的满目的虚无。
实现落在落在雪地上,那儿有火/药燃烧后, 残余的星星点点的炭末,不由就想到小姑娘那会儿发的说说。
星光坠落?
星光是指烟花,还是指天上的星星?
是指她以前喜欢的他, 还是指她的希望、她的期待?
是因为期望落空, 所以才这样说?还是也因为分手而难过着,所以才感叹烟花像星光一样坠落?
想得很费神,也很费心。
复杂的情绪像密织的网,笼罩着整个的他, 层层叠叠, 密密匝匝,叫他觉得喘息不畅,连思维都变得迟钝了。
撕开一片口香糖放进嘴里, 慢条斯理地嚼着。过了一会儿感觉到薄荷香气冲荡进鼻腔, 沁凉和通透过后, 嗅觉和精神才重新灵敏起来。
于是,闻到了空气中焰火残留的灰烬味道。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但堵在网后的心绪却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丝丝地冒出来, 寻求纾解。
他也很快找到了借口,没多想就掏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给小姑娘发过去一条消息。
【烟花爆炸过后空气有烟尘,很浑浊,以后应该注意。】
又欲盖弥彰地把她刚发不久的那张照片发过去,暗示她自己是从空间得知的这件事,以掩盖自己就在现场的事实。
发完才舒心了一些。
甚至把手揣进口袋里,扬起下颌眯着眸子不屑地望了望天。
星光是星光,焰火是焰火。
星光怎么会坠落?
星光会一直一直亮着,会一直照耀着她。
如果她不喜欢,如果她觉得烦,那星光就在她背后,默默地追着她跑。
坠落?
这辈子都不可能坠落的。
*
和以往的除夕夜不一样,今年钱女士生病刚出院,不能熬夜,所以杨帆也没有跟以前那样,和父母守在电视前一起看春晚,一起跨过零点,而是吃完晚饭,就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从电脑上看了会儿春晚直播,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关掉界面,打开天涯论坛她的主业,点进最近的留言。
三天没更新了,攒了几百条回复。她粗略地过了一遍,却发现其中一条像是带了钩子,打眼一瞥的功夫,目光就被钓住,再也挣脱不出。
【如你所见】【虽然听着有点儿不可思议,但楼主你说的这位男生,我好像认识。不过……你确定他喜欢的是你?我记得这位哥哥是有女朋友的,而且他只对自己女朋友上心,对其他女生很有分寸感和距离感。如果这位男生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位,那我觉得很有必要提醒楼主一句,不要过分解读他对你的态度,尤其是“心情不好应该吃甜的”这句。他可能只是在陈述事实,也可能只是绅士一下,而不是对你有别的意思。暗恋很美好,但也很痛苦,如果他不喜欢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及早抽身,才能看到大树外的景象。】
在天涯上更新的这一阵子,暗恋加青梅竹马加成年相逢的剧情,让帖子不出意外地进了情感频道热帖榜。虽然写的东西真真假假,遇到的事情也是阴差阳错,但这不妨碍帖子的关注度一直很高,也不妨碍大家对她发出真诚的祝福。
唯独【如你所见】这个网友,给出了很反常的、很消极的评价。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好像真的认识姚星河,因为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合乎事实的。
她点开主帖看了看,这条留言发布后,原本温暖热闹的氛围不见了,跟帖里飘起了腥风血雨,也出现了两大阵营。一波人站在她这边,觉得她才是那位哥哥的青梅竹马,其他的女人都是第三者;另一波更相信【如你所见】,觉得她十分不要脸,人家男生都有女朋友了,还上赶着想和他发生故事。
杨帆不由慌了慌,点开【如你所见】的主业,发现她留言的上一个帖子,是《在高中当老师这几年遇到的那些事儿》,留言的内容是【感谢楼主把自己的经历分享出来,毕业后我应该要面临这样忙碌的工作,希望那时候也能像楼主一样充满勇气,坚持下去】。
看着像是个师范生?
那应该不是宋杞,也不是姚星河的大学同学,所以可能是……高中同学?
看到此人其他的留言都是温柔克制且有礼貌的,不是那种疯狗一样到处追着人咬的网友,所以她在内心做了个权衡后,就顶住心虚,回复道——
【你大概认错人了,他没有女朋友。昨天帮着我办理妈妈的出院手续时,他还问我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我没回答,反问了他,他笑着说,希望明年能有个女朋友。】
*
陈亦又开了两瓶啤酒,递给姚星河一瓶,自己抱着一瓶,虽然得靠着沙发腿儿才能保持住坐姿,但态度还是豪爽的:“来来来,继续喝。你今晚也别回去折腾爷爷了,干脆睡我这儿,咱俩干到天亮。”
姚星河转头看了看醉眼迷离的陈亦,对他酒量的退步感到惊奇:“这才第五瓶,你脸就红成这样了?是不是很久没喝了?”
陈亦揉了把脸,点点头:“确实很久没喝了,上次还是……还是你和宋杞确定恋爱关系那阵子,我和孙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顺势捂住嘴打了个酒嗝,“我和孙茹一时开心,晚上聚一块儿喝了一场。”
姚星河略微有些错愕:“我谈恋爱,你俩这么开心吗?”
陈亦仰着脑袋哈哈笑了几声,觉得脑子有点沉,一直扽着脖颈,索性躺在了地毯上:“对啊,我俩都,特别开心。”
晚上八点多,春晚中最逗的谐星和最红的明星都在这样的黄金时间段出现。
热闹喜庆的氛围,像是要透过电视,进入这不大的房子里,落在两个都有些孤单的男生中间。
“确实没想到你俩还能在远方为我庆祝。”
陈亦闻言,撑起上半身来,醉眼朦胧地看过去。
男生并没有对他方才差点说漏嘴的话产生怀疑,抬手摸了摸过短的发茬,面色虽然伤感,但仍然勾起唇角给了他一个发自肺腑的笑:“现在我们分手了,但是希望你和孙茹能有好的结果。”
陈亦轻扬起眉梢:“我觉得有点儿玄。”
“为什么?”
他缄默三秒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因为你分手了。”
因为你分手了,孙茹就又可以继续对你,抱有期望了。
姚星河压根儿没明白他的意思,诧异片刻后哑然失笑:“对我这么好啊?我分手了,你俩还陪着我单身吗?”
陈亦刚想回答什么,手机忽然响了,懵怔地看了一眼后,瞬间精神百倍,立马腾地而起——因为来电显示是【孙茹】。
姚星河低笑了两声,陈亦赶紧凛了眼风扫视过去。于是他就憋住笑,一边灌着啤酒,一边看戏一样地观望。
像是拆新年礼物一样,陈亦小心翼翼又满脸喜悦地点了接听,但却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换上大人那样稳重成熟的强调:“嗨,孙茹,除夕快乐。”
温雅轻柔却微微喘的声音传出来,好像是在户外,听筒里的风声也有点儿响:“你没回怀州过年对吗?看你家的灯还亮着,我买了些东西,现在在你家楼下,能不能下来帮帮我?东西有点重,我拎不上去了。”
陈亦瞬间瞪大眼。
反应过来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后,立刻跑到玄关穿上鞋:“嗯嗯好,你放那儿别动了,我去接你,”可忽然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便沉默了几秒,小意提醒,还带着商量的意思,“姚星河现在在我这里,你要上来跟他说说话吗?如果不想也没关系。”
预想中的拒绝并没有出现。
电话那头的人儿特别爽快地回答道:“这么巧啊!当然得见见,正好有件事要问他一下呢。”
语气里不带任何意难平,也没有丁点儿的难为情,干净坦荡得,像是她从来没有暗恋过姚星河一样。
陈亦笑了笑,心中揪起来某块地方也被她的坦荡抚慰妥帖:“好。”
刚挂电话,沙发那边的人就悠悠地问了一句:“孙茹要问我什么事?”
陈亦寒毛倒竖,惊恐回头:“你怎么听到了?”
姚星河指了指那被紧攥着的手机:“你刚才太紧张,按了免提。”
陈亦:“……雾草。”
*
十分钟后。
姚星河看着孙茹手机上的帖子,以及帖子里那张泰迪睡衣、鳄鱼拖鞋的照片,眉头拧成了川。
看到他这表情,孙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向好脾气的她难得这么气愤,嘲讽的语气都出来了:“这位姑娘可真是厉害,刚才还回复我说你没有女朋友,是我认错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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