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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艮第红——梁仝

时间:2020-12-22 07:13:00  作者:梁仝
  再来,“龙臣这家公司,过去给康宇做过不少工程,一直算他们的长期配合单位。两家领导交情甚笃。这次招标会设置潜在投标人的门槛限制时,龙臣也参与了策划,很多量身定做的过审条件,我已经找龙臣老总打通。”
  “任何集团都高兴做熟人买卖。有龙臣的关系在,我们多少保险些,诸位紧要关头再加劲……”
  赵聿生说着忽而休声,洽谈椅上脑袋一歪,在众人纳罕等文的目光里,盯向对角处埋头疾书的人。
  盯了好半晌也回馈,他索性叩叩桌案,“温童,在写什么?”
  温童茫然仰首,“嗯?在写说的话啊。”
  刘经理含笑投她本子一眼,“真是,且康宇的资料也做得很足。叫我们好惭愧。”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她永远吃这样的褒奖甜头,因而笑得忘形,“不惭愧不惭愧!我应该学的……”
  话未完某人就懒散抢白,“我说话就认真听着,耳朵长笔上的?”
  “……”
  小性子使然,温童受气归受气,手里的笔依旧没个停。
  她晓得自己做这些在他眼里不过用功,可在她看来就是必要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能通过可劲走笔誊的方式活络思路,乃至能把书面言语变成自己的记忆。
  赵聿生见她我行我素,心头莫名拱火,到底是饶情由她去了,“至于康宇老总,他这人底细也简单。文人出身故而好弄笔墨,对文画和四宝的眼光也极为毒辣,小刘,明晚我们请他吃饭前,去我发的定位那里,领一套善涟镇的道地湖笔。”
  “没问题。”
  会毕各自散,温童看行程上暂安排,就捎上特产获准回南浔。
  她搭的公交车,一路周转颠簸,两个钟头的沿途风景,流水线般的青砖瓦马头墙,她居然要用旅人心态观#,觉得烂熟又陌生。
  她告别学生时代就鲜少坐土著公车,刻板认知里,好像只有穿着松垮垮的校服,才适合坐。又或者要什么人陪着,看车窗一秒秒由夜色涂黑,司机路过底站中学晓得问他们怎么不车,才有那个味道。
  路上温童问苗苗有时间聚一,后者正为再次裸辞而焦头烂额,说不,虽然可惜,但是……
  正经的奔头最要。
  古镇翻新阶段,处处挖个底朝天。晚照里不少人匍在驳岸上濯衣服,硭槌拍得砰砰响,拍一声,各屋厨房里的烟火味就浓一阵。
  阿公到底老,耳背是避无可避的。饭毕他死活要去瓜地里给温童摘果子,她拦劝数声他都没听着,或者是故意没听着。
  “摘那么多我真的吃不完呀。”她卷起裤脚陪他地,一路走,一路拿衣摆和口袋跟摘的瓜果。
  “小年轻的胃能小过我的?不吃我也不吃,那辛辛苦苦盼它成熟干嘛呀!”
  她笑着容忍他老小孩,“最近血压正常嘛?”
  “行,大约是某个念叨精不在耳边叽歪,血压也平稳。”
  “哼!”
  阿公问起适应新环境的,总归小辈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温童痕避讳掉消极面,只以一句“都蛮好的”搪塞。
  她也不想说自己几乎一成,没人高兴辜负至亲。
  “向程……”二人一道出瓜地的时候,阿公有所保留地问道。
  温童抿抿唇不作声,他便再没问,直到镇口话别之际,他才冲她追加一句,“有些现在看起来是错的,是遗憾的,没准时移易后,它又成最好的安排。”
  前尘未能化圆的句点,是时间交给释然后自己去囫囵的。
  -
  是夜临近十点温童才赶回酒店。
  彼时,赵聿生他们正在二楼棋牌室搓麻将。
  一屋子回忆上轮番数的笑语,连同麻将被推进桌底清洗,摇骰子搬风的时候,温童推门进来,某人衔着烟头也不回,“这么长时间你是去办个结婚证吗?”
  应答他的,除开举座的笑声还有温童落到桌角的两包东西。
  “这什么?”
  “我阿公摘许多瓜果,一个人吃不掉,干脆拿来众乐乐,”她酒店上搜一圈,眼下说话带着喘,“有这个,这是真正道地的善涟镇湖笔,以及徽墨宣纸。”
  善涟镇归属于南浔。温童回家时心头就揣着此事,阿婆过身后阿公也有许长一段时间孵在书房里、文业砚田前,他那时收藏了很多名匠的封山手艺,只是心思回归茶馆后,就不怎么问津。
  都是珍稀藏品,她要来几样,物不用只有老去的结局,倒不如拿来锦上添花。
  捻来张花牌,赵聿生正要往立牌前放,闻言微微一顿,“嗯搁罢,”末了磕磕烟灰。
  “那你们先玩着,我回房休息了。”
  话完温童就抹身去。
  半个小时后她出浴室看手机,某人微信她:做得不错。就是这草莓半青的,酸掉牙。
  *
  次日傍晚,由刘经理负责掌舵,一行人赶赴地处市郊的农家乐宴请康宇老总。
  开的是赵聿生的车。
  临上车前,某人半敞着副驾车门,单脚落地地抽烟。四人只等温童来就齐全了,偏她摸索得要死,一刻钟过去才姗姗来迟。
  赵聿生耐性爆表地仰面就要发难,又由噎了噎。温童郑其事地施了浓妆,低领吊带配及膝直筒黑裙,外套棕调格纹西装,散发别了一簇在耳后,总归是媚而不自知,
  偏还问他,“不好看嘛?”
  对面人含烟又摘落,一副端详思量貌,“就为见那个老总,穿这么隆?”
  “场面上不该这样吗?”她心里没底,又想回去换。
  “回来!”赵聿生曲眉反口,“就穿这个。”
  其实是好看的,路上刘经理不由赞许,“领这么个亲女儿大美人过去,我都觉得便宜他。毕竟佳人放到酒桌上,多少得是暴殄天物。”
  副驾上的人回眸掠温童一眼,不搭腔,良久才发落刘,“开的车!”
  车子曲里拐弯地开过两个路口,赵聿生目视后视镜的视线,渐渐凝来。不多时在一条辅路边,他敲敲手边车窗知会刘,“停车,我们交换。”
  “啊?那不好吧?”
  “叫你换就换,恁多废话呢。”
  后座人也茫然发生什么,温童眼见着某人利索车,揪开西装扣上到驾驶座。
  先嗡嗡地发动了油门,再快速打旋方向盘,临时且突兀地改了道,一系列动作结束后他才说:“有人跟车。”
  “卧槽,真是,”刘经理盯紧后视镜里,尾随不掉的全白大众,“不会想来什么杀人灭口吧?”
  “嘴里有好话吗?”
  那车#所以可疑,赵聿生从上路伊始就注意到,它一直在跟,他们停它亦然,拐弯或等红灯它都复刻他们。
  且牌照还是沪字头。
  这次招标虽说铭星不在,但投标单位里有几家是和铭星关联生意的。论眼下它跟车究竟要作甚,明日正式投标在即,就不得不警惕。
  “必须甩开,大概率明天会场前会跟,到时候没准就不是跟车这么简单。”赵聿生一面肃穆神情,一面极其防备地迂回路线。
  然而大众照旧黏得很紧。
  温童回头观察对方许久,倏地趋向前挨近某人,“赵总,听我指挥,我对湖州熟悉,知道有哪些小道能抄。”
  关键时刻他也没赘言,就紧着她怎么指示他怎么走,几条巷弄小道过去后,当真大众扔掉。
  温童不由雀跃地同其他人庆功,刘经理也夸她,“亲女儿初长成,出息了!”
  她一张张脸笑迎过去,到赵聿生这头又顿住,嘴角笑被他毫无波澜的脸拍落。
  车子新上路,某人折回副驾拨通手机,“老孙,最近好吗?是这样的,能帮忙查个车牌吗?”
  客套话里他拜托大队供职的老友,务必在今晚#前查清楚来路,他好找人解决,“也知道的,总有人乐于歪门邪道。成我请你吃饭,正好我们也许久未聚。”
  撂电话,赵聿生降窗燃根烟,火机掷去中控台,垮到椅背上松泛领口。
  温童能窥见他眉眼间的阴云,那是种劳神苦思的心理折射。
  她禁不住想,兴许该复盘一,对那份不太能站住脚的怀疑。
  -
  赵聿生陪康宇老总饮酒的档口,在对方兜里按封红包。
  二人一口闷后互晾杯底,会心一笑。
  三巡五味之后温童有些醉,不知是否醉眼看人的缘故,她觉得某人也醺了脸。康宇这边送红颜去他跟前敬酒的时候,他每一个都故意歪在椅背吊对方片刻,等她们架不住他视线玩味,才迟迟举杯。
  又不知怎地,每次喝完打发人走,余光都有意无意地带一眼她处。
  康宇老总酷好开嗓,宴罢于是换去续摊。
  夜上后的纸醉金迷,蜂巢般格局的包厢过道尽数汩没在音律里。四通黑,温童酒劲被訇耳膜的魔音又催起些许,她勉力捂死了耳朵,好不听那老总洋泾浜的粤语、吊诡的唱腔。
  在唱陈奕迅的《歌#王》:
  谁人又相信一一生这肤浅对白/来吧送给叫几百万人流泪过的歌……
  是啊,难听到叫人流泪。
  赵聿生出门净手后折回,就见她独自缩在拐角,西装脱了,饶是灯照半明半昧,吊带也难掩她姣好的白肤。
  在这种浮躁光景里,金风玉露一相逢,来什么一晌贪欢的戏码似乎都不意外。他再往里间觑一觑,康宇那几个随扈早同佳丽勾缠起来了。
  好不捻风弄月。
  赵聿生三两步坐到温童边上,后者良久才发现他,又目光一环扫,她醉后失言地问他,“为什么不带女伴啊?”
  某人双臂环胸,远开些距离将她打量,随后才凑去她耳边,“不算吗?”嗓音呼着热,揉进她耳软骨,侵略性地直抵人心。
  立时温童弹离他,“我怎么算啊……”
  彩球灯光去她灵俏眉眼上弧了一转,赵聿生由心里一瓮火,他几乎本能地扽住她要逃离的手,“我问你,来南浔见那前男友了吗?”
  面前人拨浪鼓般地憨憨摇头,又苦中作乐地笑应他,“见个屁!我巴不得他死了,死了好歹我不至于天天想。”
  “天天想?够长情的。”
  “那是,谁像你铁打的身躯流水的花。”
  一语击心,赵聿生和她气息胶着间应言,“总归,不往心里存放就没那么累,对不对?”说着虎口托住她下颌,要更直观地审视她当容颜。
  温童好像懂他意思,又好像很迷糊,“就像周老板那天说的,他和聿然姐清算关系的时候,都不必堂皇地提‘分手’。”
  “耳朵真灵光,就是脑子不灵光,”某人笑着数落她,“但偷听就是小贼行为。”
  话完温童就沉默,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知无识承接他真假难辨的情绪。
  一秒,他扣住她后脑勺,拎她坐上腿,就这么封掉她到嘴边的话。
 
 
第32章 
  溽热爬进感官, 温童下意识抵他胸口,但很徒劳。
  就像思绪不可控地沉在情-欲中,带着豁出去的涉险感。
  这感觉尤为玄妙, 不同于和向程两情相悦地厮磨, 赵聿生把她对亲昵的有敬畏心推翻了,仿佛直接剥掉遮羞布, 在挞伐她, 用么烛火泼在她身。
  你看,你不过是条欲望前摇尾乞怜的低级动。
  包厢里歌声还在连绵。
  赵聿生的西装裤, 温童条络布的裙#蹭去,窸窸窣窣地, 她一角他就扣得紧些,最后干脆由她溜近身处。
  酒精麻痹的缘故, 她很快捱不住生理反应,除开眼眶,还有么地方也被泞汀湿透。
  某人却极有耐心, 双唇又去温童鼻尖, 轻浅浅地, 衔几下再回原位, 重新撬开她唇,舌尖裹挟她湿冷的酒意。
  终究也不是谁先撤离的。
  即便局人们醉得一滩泥,温童还是臊了,她愠怒低斥他,“赵聿生你是不是疯了!”
  或者她自己也疯了。
  昏暗里赵聿生拇指揩过她嘴唇, 不无磊落的神情,“你刚才是不是咬我了?”
  “咬死你才好!”
  “衣服披,”他一把抓来她西装兜她, “穿这么薄,一点防范意识也无,”着五指蜷在一起搓了搓,搓掉她胳膊余存的凉。
  温童气不打一处来,抻住起身要走的人,“我防谁,除了你还要防谁?”
  二人相互角着,赵聿生索性倾身俯下来,双臂撑在她两侧,“为么要防我?心不动则不惧,不是吗?”
  温童浑身忤逆的量顿时涨起来,牙齿扑向他下唇,狠狠咬一口,“我有么好惧的!”
  盛怒发作的人,像只将将出笼渴血的小兽,不卑不亢地嗔视他,唇瓣还挂着两滴血珠。
  赵聿生片刻沉默,不恼反笑,再么,揉揉她脑袋就起身去了。
  康宇老总不尽兴地要拉他一道,他前笑纳话筒随便点了首。那是首日文歌,他直接切去副歌搪塞尾句:
  楽しみはしずつ(谓小酌怡情)。
  一团迷醉中只有刘经理还剩些清醒,看看前方唱歌的人,又看看拐角离神的人。
  他不由啧了声。
  -
  赵聿生将一厢乱情在门后,径直走去洗手间。
  斑驳光影刺得眉心胀痛,水池前,他掬水泼脸的手又去宽松表带。意识一厘厘归回来,他仰首觑着镜#里,某人在下唇咬破的血口。
  这人属狗的。他嗤地一声,揩血的帕巾就手抛进垃圾箱。
  手机里有孙警官几钟前发来的语音,赵聿生净手后点开听:
  老赵,你这是开罪了么地头蛇吗?
  我帮你查车主了,这辆大众朗逸从去年开始就被他放平台租赁。这些天租用的人,用了张假.身份证,唯一能摸的有价值底细,是这人经常帮忙跑腿追债。
  揉揉额际,赵聿生同他道谢,“以是个受雇的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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