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失忆蝴蝶
这三个字叫温童魂不在身一晚。
她原以为同赵聿生的交集, 都必须有个各自主观说服的托词。比方想从彼此身体汲取欢愉,刚需利益的钱货两讫,又或者如她所言, 谁喝多了、精神无处托管, 那对方可以暂代收容。
今朝有酒、一晌春梦那种,这样其实在都市更安全。
结果她帮他把托词喂进嘴, 他却不接, 反投报一块溏心蛋。卵黄流#的后劲着实大,大到盖过口中其他真实的食材味道。
温童问苗苗, 记不记得有一回……
当年她去苏大找向程。
本科大三,他各种实验不得歇。白大褂不能穿入食堂, 这是再基础不过的常识。他#为一个拔尖者,那天偏却忘了, 揽着她肩头走进去,迟迟想起大错特错。
温童谑他几个菜喝成这样。
后者笑,是你的出现叫我本末倒置了。
可见赤诚的喜欢是想说就说, 根本不消托词。
“那也不尽然, ”苗苗拆台, “你倒让他现在戳你眼前试试。少年感这种东西嘛, 不保值的。年数越深心动越难,反正我是这样的。”
难在寻到绝对的.,难在安于平庸循序的人生轨迹,难在日复一日的鸡毛里还要咂摸出甘甜……
最最难在,始于怦然。
温童截停她的矫情论调, “说这些,无关缅怀青春,谢谢。”
“那为什么突然提噢?”
“就是因为……”目光逃向邻座, 温童无从开脱。
她想从参照里找找区别,好自由心证,她对赵聿生是边缘在感情之外的感觉。
“好羡慕你。”没头没尾地,她冲苗苗来了这么一句。
“……羡慕毛线啊!温吞水一样淡的生活,还是没个停地考证考公,裸辞了在家当父母的四脚吞金兽,大城市混不下去灰溜溜回乡认命?”
“挺好的呀,平淡是清欢嘛。”
“你这叫饱汉不知饿汉饥!”
温童无奈状,“好吧,发现了。每个人的生活在旁人眼里都是围城,外头人想进,里头人想出。”
多少人认为飞枝头变凤凰的生活,在她看来何其不胜寒。从前攒一枚国子就能获得无限快乐,现在哪怕把扑满倒个底朝天,流出来一大摞的钱,
也没快乐。
“什么都不想了。”温童决定自我麻痹,告诉苗苗,现如今她顶天的愿望只有阿公健康平安,
“终有一日我会回南浔,给他养老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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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二人赶回苏河湾,温童开车的。
一路上苗苗的噜苏二次佐证了得不到即最好的论点,她说饶是我衣食无虞活这么大,也难为情问家里开口,要台车。
说着说着她发现好友表情的异样,于是找补,“但这和骨气不沾边,纯粹是,各人得所得的。”
温童柔和莞尔。
怎么说呢?她好像可以坦然自己价值观的裂缝了。她没那么清高,好物什用多了的确会顺手,会#安理得,甚至得陇望蜀。“残酷得很,经济基础就是决定层建筑。”
“住,”苗苗摆,“已经开始待不住了,腐败一天就罪恶一天。”
“哈!以前每个寒暑假尾声,赶抄#业时你也这么说的,回头不还是照旧撕#业本。”
“那怎么一样呢……”
那时候天塌了指望长辈顶,现在即便天不塌,自己也得双举高高的。
夜放晴,立秋后的气温一层雨一层凉。
沿途租界景,在月光之下漠视众生相,淮海路上多梧桐,冠盖圆且茂,密匝匝站在“快雨时晴”中。
温童莫名想到前些天,大学同学在上海松江将将安居乔迁,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光荣。
他们那个快言快语的导员却在动态下浇冷水:
只有头顶有梧桐树的地方才叫上海。
你该说他不识趣情商低,还是现实本就如此……
这问题讨论不出唯一答案。
到家时很晚了,温童想起两个未取快递要超时,叫苗苗先洗澡,她下楼去拿。驿站老孃孃还夸她今晚旗袍老嗲,天青色,平头罗纺盘香扣,衬得曲线停匀有致。“就是哦,头发盘起来更嗲的呀。”
被夸的人进电梯后,果真把快递落地上,双拢起散发盲绾了个髻。
整理碎发之际,谁料轿门从外被揿开,温童头没抬就从来人的西装裤认出他是谁。她整个怔在那里,赵聿生无声进到边,周身有淡淡酒气。
起先他什么也没做,双抄兜背靠厢墙,散着酒劲,但视线在她肩上。二分钟前他#血来潮抑或说不信,非叫代驾临时改目的地,后者为难,口吃着说平台有规定,这价钱不好计算……
某人几乎无名之火,“说,要去苏河湾,听不懂?”
就这么来了,尽管他自己都拎不清由头。
顶灯光线披在身,温童胳膊悬空僵持秒有余,敢放。动作弧度波动着玉兰洒绣簌簌地动,像风吹也像雨打。又掉了几根散发到襟,更落进赵聿生视线里。
“都说了今晚要陪苗苗……”终究,她按不住先开口。
某人笑,“来苏河湾难道非是找你?”
话完面前人低头,红了耳根,“你真会堂而皇之。”
他仍是笑,不再应她的话。
电梯即将就位时,赵聿生直了身子,又弯腰够起那两件包裹。兀自不耐地问她,“你那朋友住到哪天走?”
“不晓得。兴许天半个月,兴许不走了也未可知。”
他不理会她瞎话,“拿这种谎言诓,就像哄个不高兴吃香菜的人,说碗里那点绿色是葱……”
轿门叮地滑开。温童不接话即刻就走,有人圈住她手腕,“东西不要了?”
“……”她回头急急道谢。
却没有包裹递进,而是他主动地,把她递入臂弯里。过廊四下尤为阒静,喝多的人执意她回答,怕什么,你究竟怕什么?
温童由他禁锢在怀里,#跳不住地迸。
赵聿生暖热气息扑在她耳廓,说的话莫名其妙,“归根究底该怕你对。你可能觉得自己当下的处境是夹在中间难做,干什么都身不由己,为了你爸才当一当恶人。实际,温童,状似无辜的恶意才最毒。”
来不及参透话意,温童直感到心慌,她央他小点声,这里处处是门是耳朵,等下有人出来……
赵聿生全不给她缓冲,径直吻住她,起初撞她的后背到墙,后来干脆一面勾缠一面朝去。包裹闷咚掼在地上,她被他蛮横得意识游离,唇舌回馈近乎是本能反应。
聿然不在家。温童背抵防盗门的时候,余光望风,生怕那门突然洞开,被闺蜜瞧去眼下的失态。
某人扣住她后颈,戴表的三下五除二解了密码,门一开就抱她入黑暗,踹阖了门落锁,随后封她在桌沿。温童被动坐桌边,分膝容他站进来,前襟盘扣由他一把扯开,随即,开衩处被推去,体温感受他皮带扣的凉……
凉清醒了几分。她曲眉,“不想在这里!”
“别动,”赵聿生捧牢她两颊,嫌弃貌但依然密密地亲她,“前男友吃过的火锅就那么香,吃得身上净是香料味。”
“是,就是香!他在我#里比谁都好,你在我#里比谁都讨厌。”
面上走动的双唇倏地顿住,温童听到他失笑,“多大了,还玩这种戏码。”
话完,他就倾身欺下,耳边解皮带的动静响起……
门外有人解起了密码,解开又奈何门是反锁,于是嚷叫着开门。
是若愚。
二人同时惊怔住。无需温童推,赵聿生一秒复原理智,从她身上抽开,缓了缓状态断喝外面的人,“谁他妈叫你来的,不说了老老实实待别墅##业吗!”
“靠,你在里头啊,那赶紧开门啊!回来拿书的。”
若愚如是坦诚,某人再无脾气,“等着。”
“……搞什么啊在里头?”
空虚感突地袭来,温童几番局促地快速拾掇仪容。她很急,急得盘扣差点系岔,忙脚乱之际,有人走到面前抬手,嘴里衔着刚燃的烟,替她把扣子拨正。
风雨后的安定里,她呼吸他微沉的气息,用极低音量问,“你要怎么对他解释?在这里。”
赵聿生瞧着她,半晌笑应,
“他什么都懂……下来,把裙摆理理。”
说罢就挪步去门边,掌住门把,待她一切归位,开了门,不等若愚任何反应就搡着对方额头出去。
门二次将光亮带走,温童原地虚惊,听见舅甥俩在外的对话。
“老赵你在里头摸索什么?”
“要你管那么多。楼下给买两包烟去!”
溶溶月色徐徐爬上眉#,温童休整良久开门去。
她终是看清一个不争事实,赵聿生每遭关键时刻都能绝佳应激,他这人终究是偏向理智、偏向利益最大化的。而她,
还是挣不开感性。
*
赵家在南大路的老小区。
房龄很年迈了,当初是赵安明才任教时大学分配的,拢共两套,一套用来住家一套原本用来收租。赵父另娶之后,那套就收了回来,因为少妻枕边风吹得勤,老说她想同父母住一起。
头一点,就这么把差不离同岁的公婆接入那套住,夫人的孝#倒成了他的义务。
但其实他仍有私算盘。
这几年旧村改造风刮得紧,街道办过好多回预防针,这里迟早得动迁。
海许多宅基地一拆就能富三代。他预备等拆迁款或安置房到账,悄默声匀一套给聿然也相当于送若愚,另留一套给念小学的幺儿。
至于老二,赵父心往秤砣狠一狠,就想爱谁谁,左右我也不指望他防老。
算珠在心里暗搓搓拨了好几天,全没料到,周末这日,赵聿生会不请自来,领着下补习班的若愚,在楼道里叩响他暌违余年的门。
他车将进来时,闹了老大阵仗。邻里之间无新事,没人识不出这是赵家那个白眼狼儿子。
到头来反是赵安明成了最后得信的人。
他推开铁纱门,以为是发梦。偏厨房里韩媛的问话证明这是现实,“谁呀?”
父子俩沉默会会目光。赵聿生无甚表情,在若愚后脑一捋,“喊阿公没?”
“阿公好!”后者机灵,“您那个什么,肾囊肿,这几天还疼嘛?”
赵安明迟迟应,“不疼了不疼了。再疼有你这声喊也好了。”
“哎呀这阵子学得可苦了,瘦好多斤,要不然天天来看您。”
“难怪呢,看着就说清减了!瘦得尖嘴猴腮的……”
全程赵聿生自觉隐形,只等祖孙俩契阔叙完,将拎的飞天茅台和旁余保健品递去。无缝衔接地问父亲,“肾囊肿,单纯囊肿还是多囊?医生建议动手术没?”
赵安明面上一涩,答只是前者,不紧,注意些就行。
“平时多散步。现在这风气也好,不至于你天天吃酒流连酬酢,不忙就学别人太极。”
要说还是这人会诛#。一句话阴阳他两下,赵安明尴尬点头,在若愚身上解围了。
他把外孙喊进门,帮忙卸下书包,关照对方学习状况。
那厢韩媛出厨房,见了来人,禁不住脚#寒到天灵盖。对赵聿生她终归是怵的,怵他也怵那张双人床,原本躺的他母亲。
所幸后者今天并不阴鸷,且还顶好相与的样子,在她说冰箱里菜不多的时候,比势推脱不必麻烦,
他略坐坐就走。
一团诡异之中,赵聿生在书房门口,知会练字的若愚出来,“一身汗,先坐着歇会儿。别带你阿公淘神。”
若愚不甘不愿照做,他则坦荡入里。赵安明尤为不适从,垂首将狼毫在笔洗里可劲地濯。某人倒也不噜苏,单刀直入,托他帮忙肃清一个人的学术造假内幕。
儿子给的那人名姓,错愕间赵安明也识得。
水太深,他摇头,不好解决。
另外,虽说当年酿错的人是他。可到底他此刻也难免#寒,以为你当真来看,没想还是醉翁之意。
赵聿生不由好笑,“要当真纯粹来看你,奇怪吧?”
错就是错了,他从不推翻自己判定的“刑罚”。至于今天为何又破天荒门来,说得直观市侩点就是他需要父亲的人脉了。
不谈情,只谈供求利益,相对地他还能同父亲坐下聊聊。
“因为这就是你欠的。”
赵安明被他噎得半晌出不来声。
最终留下若愚和那人的名姓,赵聿生没吃饭就走了。
路上他拨通聿然的电话,交代把她心肝当绿卡回赵家的事。对面就要骂他不是人之际,某人问,年初她提的独创服装品牌的计划,如今还#数与否?
“#数的话,等你回国我们好好谈谈。”
撂下电话,他拐回公司。
在距离地库口三百米处,老远望见并肩笑谈,共伞漫步的温童和梁先洲。
赵聿生不动声色降下车速,盯了他们片刻,冷不丁长鸣喇叭招得二人回头,又加紧油门从其身边极速错过。
在引擎嗡嗡的轰鸣中,
冲进地库。
第42章
车子扬长而过, 扑#温童一小腿尘风。
蹙眉朝那头望望,她再看回梁先洲。后者知而不言地晦涩微笑,“伏天过去又是秋虎, 这种炎炎天, 脾气大点很正常。”
“谁知道,他好像一贯如此。”
梁听去她毫不饶情的编排, 不由好笑。如果一个人的社交圈必须由身世、阶层决定, 那么在此之前,他的确是没同这种姑娘过过招的。看起来任人捏扁搓圆, 很白纸,但有时也会乖张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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