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对此某人嗤之以鼻,口吻还乖张得紧,“断一截怎么样?我死过一回又诈尸了。”
温童时顶不待见他这种,因为不信则无就以偏概全蔑视所风水的人,“赵聿生,”抬起头规规整整唤他名字。
这一唤,倒是把他喊愣在那里,沉默听她继续道,
“这不是开玩笑的,命运线断断合合,通常昭示着人生也起起落落。”
“只不过,还好,是非成败转头空,接上了也代表后面会否极泰来。”
良久,某人嗤一声,“小神婆,算来算去倒是没把自己今晚这遭算到啊……”
好败兴,温童朝他白眼。
他们站在路肩处,桥上是风雨里川流疾驰的车河,桥下是灯火人间。雨声啪嗒在伞面上,大大小小。
终究交警车灯破开二人交汇的目光,温童离开他掌心之际,赵聿生反射性回握了一下。
只不过没攥着。
“后续任何况照上面的电话找我。”交警把车拖走之前,赵聿生递名片给对方。
再就带温童上车,速速驶离这一团凌乱。
一刻钟后,车子下高架,泊在次干道路牙边。
赵聿生驻车制动的时候,温童还纳罕,开得好端端的,怎地又不走了。即刻就听他关了车载广播道,“我们聊聊。”
“聊?”她囫囵坐起身,心头瞬间绷起一根弦。
雨刮器左左右右,二人通身都湿漉漉水汽。
赵聿生偏头来看她,后脑勺歪靠在椅枕上,问题单刀直入,“聊你自始至终,明不明白温沪远把你派给姓梁的意图。”
温童:“他名字,叫梁先洲。”
“他没有。”
“……”
温童顷刻间形容松垮了,彻彻底底。她不正面应他的话,只反问,“我给他当助理,膈应着你了?”
赵聿生立时挪开目光,半晌,才看回她面上,“你似乎过于擅长逃避问题,转移视线。”
“那你倒是先回答呀,膈应着你了?”
就这悠哉黏糊地打着太极。
某人竟是给气笑了,低声奚落,“半路杀出个杨排风。”
见他也一味晾着自己,温童只好书归正传,“当然知道,我又不傻。”
“你不傻吗?”他看她的目光里笑意更浓了。
温童徒然一臊,“你这人很没意思,老说我傻,还老骂我。一言不合就说难听话。”
听去她的发难,赵聿生反倒很磊落,直视她略微叹了口气,“我没有。”
“你看,罪加一等就是事后从来不买账。”
“事后?”人一本正经地抠字眼。
“……不是那个事后!”
他再长哦一声,“我说呢,是那个事后,我何曾不买账过。”
“够了,”温童急言抢白,“正经一点。”
“正经是姓梁的高兴拿的谱,你同我正经?跟他过习惯了……”
“赵聿生!”她就差跳脚。
皮球再这踢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温童率先拉回越跑越偏的题,“到底我同温沪远也是父女,血缘瓜葛的灵犀还在。他做想什我岂看不透的道理,把我指给梁先洲,不过是因为,一来想离间我们的关系;
二来,方便我和他亲信的人交流感。”
赵聿生听去一言不发,望望车前雨路,方才话道:“指,这动词用得精准。”
指婚的指。
怔了怔,温童也心领神会地沉默下去。
垂首,她抠抠手指头,磕磕绊绊的语气,“我发现我现在,和当初刚来时的心境大不同了。那会儿不管温沪远怎么个暗示敲打,不管自己多拎起来一大挂放下去一大滩,我其实心底都明白着呢,我是个工具人。所以当时,巴不得破罐子破摔到底。
但现在,至少知道我每分每秒的言行,都是为自己负责了。”
赵聿生不作声,细听她娓娓道来。
“上海这样大,哪里我的容身处呢?倘若我不姓温,抑或不努力的话。社会即校场,人不上争就只有往下掉的下场。阿公出事那会儿,我回南浔找工作,招聘信息上那些个待遇许诺,吹得再响好像都动容不了我了。
因为每个月那点钱,且不论能否赡养阿公,就是够不够我活还难说……”
“所以,”温童刹停半拍,会上赵聿生目光,“去总经办是很合我意的选择。”
他仍是没言声。
“至于给梁先洲当助理……我没有把辅助对象看得这重,因为,工作和私人感是可以拎清楚的,不是吗?”
你应当比我更清醒啊,温童难以出口的下,赵聿生,你怎么会被这种简单的辩证题难住呢?
不知怎地,听清她这一席话,赵聿生心底好一阵浮躁。
是,这浅显易懂的问题,倒叫她反过来说教与他了。人最难得的不是直面感性,而是能在感性和理性之间保持分明的界限。
分明他过去都能轻易做到的。
“好了,我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了。”赵聿生不去接过话头,他端坐起身,重新点火打算“休会”。
见证过他一晚上的莫名绪起伏,温童曲曲眉,想要问个清楚,就拦住他发动车的手。
二人再度缠上视线,温童斗胆问,“我可不可以当成,你如此不高兴我给梁先洲当助理,是因为,吃味?”
赵聿生状似没听着,歪了歪头侧耳状,“吃?”
“那换种问法,”该是暖气过足,温童脸颊愈发的烫,“你是不是蛮喜欢我的?”
“……”
他由着引擎嗡嗡地升温,随即失笑揶揄,“你还挺自信。”
尽管话并不中听,温童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要个答案,并非“控制不住对你的感觉”这样模棱的答案。
她二次逼问,“你不喜欢我吗?”
赵聿生无言,手在方向盘皮圈上滑动几番,窸窸窣窣地。
好,温童也退让三尺,“你不肯言语答复我,那就这样,你如果不喜欢我,那就挑左转灯,喜欢就挑……”
没承想话未完,人手指在转灯开关上扳了一下,再就偏头,默然不语地望她。
温童心脏突突地,连忙转头瞧向车前方。
眼下,那濛濛斜雨中,右侧人行道牙边,
一束光点正忽灭忽亮。
*
当然,赵聿生也未尽的话没对温童说,直到那天各回各家前,都三缄其口。
在他这个年纪,喜欢或者说任何建立在冲动之上的感,都顶难保值了。赏味期限很短,更遑论日后还那么多的变数。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除了身份职级上的鸿沟,自然还温沪远。
赵聿生不会把对他的恨转嫁给温童,但无论如何,也不会甘愿为了同她在一起,就放下前嫌与温沪远友好相与。
没可能,也太作呕。
没几天,赵安明的葬礼如期举行。棺椁随土俗停灵小三天,再送殡仪馆火化。
讣告邀来死者生前的亲友,泱泱一团挤在灵堂里。满眼挽联与悲白底色中,号丧声太过凄戚。赵聿生却是始终无颜色,比当年在母亲的奠仪上还不通。
不通到,甚至那头韩媛一众还在蒲团上跪得瘫瘫倒,这头,他戴着墨镜,就同聿然低声道:
“资金链基本周转过来了,你就尽快把商标注册了。问题找我和老周都可以。”
“我知道呀,那么急做,戴着孝呢就催催催。”
“不给你紧紧发条,你还成天到晚地磨洋工。注册是一说,到后面借壳上市才麻烦。”
“行了祖宗,我会加紧的,”聿然无可奈何貌,想了想,又反问赵聿生,“就这迫不及待收拾铺盖走啊?”
不过她门清老二的脾性,隔阂一旦冒了头,就不可能吞忍下去。
良久,满堂哀哀痛哭里,
赵聿生“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歌曲《木兰星》。
第71章
又过三天, 裁员一事算是正式落锤了,无扭转余地,彻彻底底。
饶是赵聿生为此往董事会奔走过数回, 也只能, 尽最大力量讨一个折中办法。
他倒不是轴,人说慈不掌兵义不言商, 他入世拿事如此久, 安能第一天明白这个道理。集团为长远发展,怕财政吃紧遇上赤字, 想及时悬崖勒马,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刀子真割到自己的腿肉, 他很难不疼。
甚至于钻心的疼。
最终敲定下来的裁员名单与候选那份相比,好歹, 赵聿生讨价还价地救下了一部分。说起来轻巧,就为这么五个劫后余生的人头,他嘴皮都快磨秃噜了。
用员工本人的业绩能力来怀柔都不顶用, 终究, 还是搬出劳动法赔偿和舆情影响那套, 晓以利害, 温沪远才让步的。
随行的吴秘书不禁感慨,“真是唇亡齿寒。”
赵聿生在车边燃一支烟,先头同董事会争执时的愠火散得净光净。闻言也只说:“一锤子买卖。自己哪会砍自己的手指头。”
是的。
自己不会砍自己的手指头,从来如此。不想被砍就别当刀俎上的手指。
-
#层擅长遇事就拖押后再表,但在裁员赶客上, 倒是雷厉风行得很。决策下来没多久,就主张名单上的人卷铺盖走了。
当然,走工会却没走员工提前知情, 可想而知后续会多少麻烦。集团须给每人按”标准偿付离职致意金是一说,赵聿生先前未雨绸缪的“烂摊子”,还是避无可避地到来了。
是日下午,这厢他正按部就班地处理着在案公务,那厢内线接入,就听前台汇报上来了几名记者。人将冠力此举披露给了媒体,纸媒网媒正愁年初怎么冲,如此大的新闻,自然一窝蜂闻讯来了。
吴安妮火速进门,“要不然我给他们打回去……”
“不用,”赵聿生起身,只说这种事迟早该面对,“我让前台放他们上楼了。你直管吩咐下去,#员工,一律照常工作。不许掺进来裹乱。”
“小心啊老大,会上镜的,那些人要曝光度也没打码的自觉。戴个墨镜吧要不?”
闻言赵聿生怔了怔,他许久没听下属称呼老大了,好像。吴安妮刚入职那会儿,惯会这么唤他,后来赠表一事引发谣言的缘故,也为了避嫌恭恭敬敬改口喊“赵总”;
就是研发部那群员工。赵聿生上位这么几年,虽说对接最直接的是销售部,但寻常却同研发人员最亲近。许是因为研发设计一讨论起来,会议最起码要两小时以上,早期也不是没遇过熬夜通宵的情况。
大家在一起时间久了,不隔,感情也相应比较热络。
他这人尽管在公事上,不怎么给好脸子,但那些人没在怕的,都欢喜老大左老大右地喊。
昨天临下班前,还位工龄长的员工,来办公室同他道别。
场白也以老大相称。
想到此,竟是一股悲凉油然而生。
赵聿生低头理理袖口,说不必了,“你以为冠力把我推到一线扛火力的事还少吗?”
说罢就开门去。
会客处,媒体们堵在那里,乌泱泱动员了二十来号人。
阵仗太大,办公区这边想不好奇探望也难。温童看见的时候,底直喊糟糕,这些人大洪水过境往里涌的趋势。
她几乎本能越上去,拦住人,把人朝会客室转移,“稍安勿躁,我引你们先坐下来歇歇。什么问题等我们领导得空了招待各位。”
“没说不接见你们,别急着给人扣帽子行不行啊!”
“诶你们嘴巴不干嘛,扯嗓子喊大半天了都,我请你们喝茶,什么茶都有……”
赵聿生站在副总办公室门口,要叩门之际,闻到温童这几声喊,嗓门清圆又脆亮。他居然很想笑,且由她去了。
的确很多事都该她自己当一当面,她不能总避在旁人的羽翼下。
他手背落向门板,笃笃三下唤来梁先洲开门。
赵聿生看门里人一副风轻云淡状,兀自一哂,抬头看门梁,“梁总事不关己,这大红灯笼挂得够#,”又垂首,“红了我这一身衣裳。”
“那梁某大约是色盲,怎么看赵总这身都是黑的。”梁先洲笑一笑。
“那是因为我帮你,摘下来了。”
二人沉默会会目光,又转瞬各自笑,面笑不笑。
一并向会客室处去,那群记者见着人来,即刻纷纷起身,动静大到好险弄泼温童面前的茶汤。她一面苦喊“又怎么了”,一面回过眸来,见状连忙住嘴。
“温助……”
“温童。”赵梁二人异口同声,温童一时左顾右盼,终究还是择了脸色更难对付的那个。她毕恭毕敬喊赵总,“每位记者朋友的茶都看好了,还需要我的地方吗?”
该是不#兴被抢拍的那半秒,某人面无表情,“需要你离开。”
“……明白了。”
温童速速就走,梁先洲抬袖留她,莞尔貌,“我桌上还好几份报表没整合好。你空的话,帮我料理下,弄好直接存档就够了,等我回去再过目。”
“冇问题。”她手比。
梁先洲失笑,纠正她,“问题”二字的粤语发音有些洋泾浜。
这头二人不务着正业,那头赵聿生已然迎上前去,先行招呼记者了。
没一会儿温童离时,还冲他那头望了望。这人竟是目光也兼顾到她这里,一边答记者问,一边拇食指点点自己捣捣她。
她没懂,回工位第一要紧就是搜索这个手势的含义。才明白,是“小心些,\' ”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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