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看着老实,乖乖把自己团成一团,在小孩咿咿呀呀讲着现编的故事时,愉快地打起小呼。
小店里暖意融融,屋外的温度已经降到零度以下,从东边的住宅区小道走过来一大一小,窄窄的手电光照亮眼前一小方空间,小孩瘦瘦小小,大人的棉外套套在小孩身上,下摆都快要拖地了,被爸爸拽着长出好大一截的衣袖磕磕绊绊往前走。
小孩走了一段,抬头看大人,“爸爸,我不冷,你把衣服穿回去,要不我们回家吧,我可爱吃你晒的萝卜瓜子了,今晚咱就吃那个。”
男人闻声突然站定,仰起脖子看天,小孩也跟着仰起脖子,有些纳闷,天上黑沉沉的,有什么好看的呢?
看了一会,男人才蹲下来把儿子抱在怀里接着走,“今天你过生日,咱不吃咸菜。是爸爸没用,过个生日都没能让你吃上块蛋糕,蛋糕吃不上,咱买个打糕回去吃好不好?”
小孩伏在爸爸肩上,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其实他最想吃肉,但懂事地没开口。
父子两人步入杏花巷,路过大渔,温暖的橘色灯光吸引了小孩的注意,尤其是看到窗户上还映着一只小猫的侧影,手指向大渔,“爸爸,他家卖不卖打糕?”
男人回身正好看到没被甄珍收回的黑板,橘光打在黑板上,男人见鱼杂才两块,掂量兜里的钱,问怀里的儿子:“要不咱不吃打糕,爸给你买鱼杂吃吧。”
“好。”
进屋被热气一熏,小孩立即打了个喷嚏,宝库目光从图画书上移开。
小孩见小孩,两眼亮晶晶。
起身给来客倒了两杯热乎乎的大麦茶,这么冷的天,大人把衣服脱给小孩,只穿了件袖口开线的蓝毛衣,见他都冻哆嗦了,甄珍招呼道:“今天降温,快喝杯茶缓缓,别冻感冒了。”
男人感激地笑笑,先给孩子一杯,小孩看起来比宝库大个两三岁,很有礼貌,“谢谢姐姐。”
父亲坐下喝了口茶,抬眼稍显局促地问甄珍:“有鱼杂吗?”
“有,小孩吃不了太辣的,我给你们做份红烧的怎么样?”
男人没什么不同意的。
甄珍去后厨热锅做菜,宝库抱着咕嘟好奇地盯着小哥哥看,看了一会突然伸手把咕嘟送出去,“它叫咕嘟,你想摸摸它吗?”
小孩子怎么能抗拒得了毛茸茸?“可以吗?”
“给。它可乖了。”
咕嘟又鼓着脸生闷气,我不乖!想我这么厉害一只猫,如今被你们当成暖手工具,还有没有猫权了?哎呦,好舒服,下巴、下巴再给我挠挠。
因为一只小猫,两个小孩很快玩在一起,做父亲的心里发酸,白天他出去干活,孩子奶奶没时间带,不得已经常把孩子一人锁在睡觉屋里,幸亏这孩子懂事,不吵也不闹,跟个小乒乓球也能玩半天,可小孩哪有不需要玩伴的,等这次的活结了钱,说什么也得把孩子送去幼儿园。
甄珍这两天在研究鱼杂冻,灶上没断火,炖煮了好些新鲜鱼杂,想到有小孩子,特意多捞了些鱼鳔、鱼籽还有鱼肝出来,食材本身已经软烂入味,炒完糖色,将材料入锅,点些生抽和老抽,收汁就好。
点菜时看出来,这位年轻的父亲性格要强,这样的人也好面子,带孩子吃便宜菜他心里难受,有大人在怕他吃不好。甄珍上完菜,回后厨看锅,宝库是小孩倒是不用顾忌,身边都是大人,他也难得遇上个玩伴。
唐宝军原本没打算自己也吃晚饭,是他这当爸的没用,一年就过一次生日,连顿像样的肉都没让孩子吃上,只能让儿子将就吃鱼杂。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便宜的鱼杂菜量大不说,卖相还这么好,油亮红润,香气扑鼻,给儿子夹了块鱼肝,唐宝军口中津液泛滥,想把最好的留给孩子吃,忍着没动筷子。
唐鹤嚼得喷喷香,见爸爸只看不吃,疑惑地问:“爸爸,你怎么不吃?可好吃了,比红烧肉还好吃。”说完用小勺子给爸爸挖了一大块鱼籽非要喂到父亲嘴里,唐宝军不得不咽下,嚯,咯吱咯吱一咬一包鲜,这鱼籽从舌头一直鲜到胃里。
“喵喵!”咕嘟又饿了。
“我姐姐做饭最好吃。”姐吹宝库骄傲扬起下巴。
唐鹤狠狠点头,“甜甜的,咸咸的,真好吃。”猛吃了一会,从碗里抬头,对宝库笑笑,“今天我过生日,吃这个肉肉好开心。”
“哥哥,你过生日呀?”宝库迅速爬上椅子,兴奋道:“我会唱生日歌,我给你唱。”
站得高,唱得响亮,小孩奶音甜甜,“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见身旁儿子脸上开心的笑容,唐宝军觉得儿子的生日,就是他最脆弱的日子,稚嫩的生日歌让他又想仰头看会天。忍了一会,想开口谢谢这家漂亮小孩,就见胖小孩呲溜窜下地,冲进后厨不见了。
甄珍见宝库呼啸而来,离锅还有半米,迅速刹车,她家小孩听话,让他远离火和热锅,执行地很彻底。隔着半米距离,神神秘秘地说道:“姐姐,那个小哥哥过生日。”
“哦?过生日啊。”甄珍想了想,“那我们额外送他份吃的当生日礼物吧?”
小孩拍手,想到晚上吃的美味,“送哥哥糕糕吃。”
唐宝军以为漂亮小孩去后厨找姐姐玩去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小家伙捧着个盘子唱着生日歌又回来了,盘子里是外表金黄的圆形糕点,用刀对切,切成八块,小孩在姐姐的帮助下,把盘子举过头顶,放在他们吃饭的桌子上,“哥哥,吃鱼糕,可好吃了。”
“祝你生日快乐,小朋友。”甄珍也笑着祝贺。
唐鹤因为太过惊喜,张着小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唐宝军红着脸连声道:“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这是我们晚饭剩下的鱼糕,因为凉了,我用油煎了一下,又不费事,还害怕你们嫌弃呢。”
“怎么会?”唐宝军声音带上鼻音,没想到今晚蛋糕、打糕都没吃上,却意外让儿子吃上了鱼糕。
唐鹤先拿起两块递给宝库和小猫,连父亲和甄珍也有,“弟弟吃,咕嘟吃,爸爸和姐姐也吃。”
鱼糕是鱼肉兑了糯米蒸熟的,绵密细腻。生日礼物要分享,吃起来才更香,两个小孩和小猫吃得眼睛弯弯。
结账时,唐宝军从兜里掏出一堆钢镚和毛票,示意甄珍数数。
不数太过刻意,甄珍快速点过,点头道:“一分不少。”
父子两人再次道谢,才开门离开。
宝库盯着面前堆作一堆的小钱钱,瞪大眼惊呼:“他们好有钱啊。”小孩数学不好,至今没弄明白钱多钱少。
“是,他们很有钱。”父慈子孝,有爱的人谁说不富有?
“我们家也很有钱。”小孩点点下巴正儿八经地补充。
“嗯,我们也很有钱。”我们也有很多很多的爱。
第24章 鸿运当头(二合一)
刑侦一支队连轴转了十多天, 抢劫案的侦破依然毫无进展,见全队累得人仰马翻,陈星耀留下肖锋, 给其余人放了一天假,回家好好修整修整。
肖锋在宿舍睡了一晚才反应过来, 愤怒抗议:“凭啥别人都放假, 就我不放?”
迟钝成这样, 是不是该考虑重新换一个搭档了?陈星耀瞄他一眼, “你有老婆骂你不回家吗?有孩子想你想得嗷嗷哭吗?”
“合该光棍就该加班啊, 你等着, 赶明儿我就找个人领证去。”
“滚犊子,别撅了, 你撅嘴比如花抠鼻子还辣眼睛。”某人别看外表冷, 私底下最爱无厘头电影和肥皂剧。
“……陈哥你条件这么好,到现在还没对象, 是咱局里公认的第十号悬案。也只有我能破你的案子。”肖锋幽幽开口。
“哦?”
“你这张嘴不是一般的不好……你打我干嘛, 恼羞成怒了是吧?”
一个成天没正行的搭档, 就是个人肉废纸篓,陈星耀扔完三个纸球才解恨,“麻溜点, 别废话了, 咱来重新过遍线索,过完我请你吃大渔去。”
“怎么不早说,今天我要吃特色菜,我看上她家鮰鱼狮子头了,老子长这么大只吃过北方肉弹四喜丸子,还没吃过南方的狮子头。”
玩笑归玩笑, 两人都是合格的刑侦工作者,立即进入状态,重新细细捋了遍手里的线索。
肖锋摇了摇头,面露无奈,“说白了,还是有用的线索太少。老赵他们已经在工人村排查了半个月,我跟你想法一样,不认为我们的方向错了。我们有嫌犯的粗略外貌特征,尤其眼角伤疤这块,工厂虽然改制,档案还是很全,只要时间够,我们就可以拉出一个名单,然后再逐个排查。”
陈星耀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扔给肖锋,给自己也点了一根,他烟瘾不大,想问题时,手里燃支烟更能集中注意力,目光注视烟圈一点点旋进通风口,“我们时间不够,工人村范围太大,涉及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属将近十万,等我们排查完,那人伤也该养好了。”
肖锋狠吸一口烟,烦躁道:“这孙子专门朝女的下手,妈的,欺软怕硬,老子最看不上这种孬货。”
陈星耀掐灭吸了一半的烟,起身走到靠墙放的小黑板前,拿起粉笔,画了个圆,“破这件案子就像解数学题,外貌特征算一个已知条件。”
继续画了一个相交的圆,“从证人身上提取的衣物纤维和血液样本也算一样,不过这两样在前期筛查阶段作用不大。你刚才倒提醒我了……”
陈星耀提笔又画了第三个圆,“反正也没头绪,咱们索性大胆一点,可以再加一条,他仇视女性,可能在家庭关系上有大的挫折,等明天上班,让老赵专门走访居委会,家庭纠纷居委会的人知道得比派出所详细。”
肖锋揉揉太阳穴,“工人村的居委会?让我算算有多少个?”
陈星耀双手抄兜,看着三个圆的交集,“不用太多,再多一个条件,我们就能把筛查过程缩短到一个星期。”
“我的脑袋警告我,它的脑细胞再不补充能量,它就要罢工了。”早饭是两根烟,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肖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出所料脑门立即收获个粉笔头。
两人来到大渔,赶上甄珍正在收货,批发市场的小四川老孟给甄珍联系了一批川椒、仔姜、辣腐乳、豆瓣酱、剁椒酱等川味食材,其中数量最多的是装了半个货车的老坛泡一切。
宝库头上戴了个毛茸茸兔头帽子,红着小脸蛋,化身兔子精。肥肥的兔子精正把一串竹筒样的东西晃晃荡荡扛在小肩膀上,帮倒忙帮得不亦乐乎,看见两个高大的警察叔叔走过来,立即放下手里的活,挥着同款兔毛手套,大声喊:“黑猫警长好!白鸽探长好!”
肖锋指着自己,“白鸽探长?怎么被小孩安个动画身份还得屈居你之下,我这辈子就不能翻身了?”
没人理他,陈星耀快步上前,来到后车厢,一手一个提了两个泡菜坛子,帮忙往屋里搬东西。
甄珍从地下室钻出来看到这两人,面露惊讶,“你们来吃饭?”现在才九点半,来吃早午饭?
“不急,东西放地下?我能进吗?”陈星耀下巴指向敞开的门。
“不用你们沾手,我邻居会过来帮忙。”这人是活在别人眼里的偶像,可不敢劳驾。
没说不能进,就是能进的意思,陈星耀已经进了门,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别管货,你去结账吧。”
肖锋也提着两个坛子跟进来,“活动活动好,能换换脑子。”
等甄珍跟老孟结完账,发现赶过来帮忙的朴叔和广义两个已经被陈星耀指挥上了,女人们被劝退,四个男人间隔站好,坛子一个传一个,半车坛子很快被搬完,剩下的麻袋什么的,也被陈星耀和肖锋利利索索规制好,前后只用半个小时,全部搞定。
肖锋从地下室钻出来,看了眼甄家姐弟,心说,弟弟是兔子精,这姐姐估计是属貔貅的。好家伙,一地下室的坛坛罐罐,从地上堆到顶棚,没见开饭店的这么能存东西。
老朴擦了把汗,开口问:“甄珍,你买这么多泡菜干嘛?这老些东西运过来费老劲了吧?”
甄珍提着暖壶给大家倒茶,“老孟大哥线路熟,运过来倒是不算太麻烦。我厨房温度高,二十多度的环境,过水泡菜倒是能做,但是老坛酸菜做不来,本来只想让他弄几坛泡菜水过来,可从那么远的地方让人家运这玩意,有些过意不去,反正便宜,索性多买些。过两天我准备给大家换个新花样,做酸菜鱼吃。”
“泡不好跟菌群有关。”陈星耀接口道。
搬东西有些热,他把夹克外套脱了,只穿一件黑色高领羊毛衫,简简单单的黑色毛衣,却显得人更加硬朗有型。
这人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干刑侦都得这么全才吗?甄珍挑了挑眉。
“那就对了,”老朴笑道,“曾经听一个来我店里吃饭的河南人白话,他喜欢咱东北酸菜,回河南也试着腌了一缸,好不容易等了一个月,五花肉都买好了,一开封,哎妈呀,一缸臭脚丫子味,跟化学武器似的。”
全屋人都笑了。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生灵,就因为有差异在,所以才会出现独具特色的地方美食。
甄珍看戴着她在皇寺广场买的秀珍虎头帽,佯装小老虎的咕嘟,养育小家伙的水土又该是怎样的神奇,才会让它变换出让人快乐的鱼类。
时间还早,甄珍整治一桌饭菜的时间足够,要留朴叔父子一起吃,老朴的店今天有鲜族人家订桌搞聚餐,说留着肚子下回再吃,说了一会话,就带广义回去忙乎自家那一摊子。
剩下陈星耀和肖锋,听肖锋说要吃鮰鱼狮子头,甄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住黄旗村的大爷这两天没下网,今天没鮰鱼,哪天有货我提前准备好,再通知你来吃。”
陈星耀闻言,从兜里掏出小记事本,撕了页纸,把自己的手机号码、传呼号写下来递给甄珍,“就打上面的号通知。”
肖锋瞪眼睛,“为什么不留我的号?”
“饭钱你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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