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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霸在秦末——漫愈

时间:2020-12-23 09:51:18  作者:漫愈
  他们生活在匈奴的统治下,但他们得不到匈奴人的承认,自己也无法接受异族,他们的日子很艰难,原本每日的苦难叫他们难熬,但熬久了,熬到人麻木了,其实也没有那么痛苦了,但偏偏还有每月一次的上郡进贡这样的大型爱国主义教育,于是每时每刻的苦难都只会加深他们回归周国的强烈愿望,叫他们一刻也忘不了。
  张良淡声道:“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因为一些外因,我们无法接触到所有九原百姓,但就我们接触到的,并且在请战书上签字按印的,已经超过了九原所有百姓的六成。”
  众大臣的议论声为之一静。
  众人隐隐知道有什么要变了,王姬最在意百姓的利益,也因此才对匈奴处处退让,可如今是九原的百姓抛却生死,主动说要战。
  那么,王姬会应吗?
  但事情还没结束,盼从袖子中抽出一本册子,起身道:“这是两个作坊工匠的请战书,请王姬御览。”
  郦食其紧随其后,“这是上郡行商主事者联名提请的请战书,请王姬御览。”
  上郡父老颤颤巍巍的起身道:“这是各处亭长代各亭百姓提请的请战书,请王姬御览。”
  黑和望道:“这是各军政委代士兵们提请的请战书,请王姬御览。”
  喜起身道:“这是我国的各项物资储备明细,每月的进项和出项明细,存量丰富充沛,进项稳定繁多,不惧一战,请王姬过目。”
  主张议和的大臣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现在他们面对的不是同为臣子的同僚,而是军心、民意,是全体周国人的意志!
  而且喜的话分明在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有了这个实力。
  可是他们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实力呢,最开始的造纸作坊很挣钱没错,但很快就因为要上供的原因减少了销量,好不容易盐矿开始有产出了,可也因此,造纸坊的销量再跌,盐矿的产量也大半填进了匈奴的口袋。
  所以,他们哪里来的钱强大自身?
  也是这个时候众臣才想起来,即便外头形势再如何,冶铸作坊好像也从来没有停过工,所以问题又来了,钱哪儿来的?
  众人看向总揽政务的右丞相喜,喜坐在周宁右手第一位,半阖着眸子谁也不看,反倒是盼的神色有些微的不自然,不过众人并没有发觉。
  钱哪里来的?减少了对外批发给商人们的量就是因为要进贡匈奴而导致产量减少吗?
  如今又不是刚开始做买卖的时候,各处都没有规矩,他们既怕被各诸侯杀了人,又怕被各诸侯越了货,总之怕挣得钱太多惹人眼红,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打开市场、维系关系,而现在……
  盼摸了摸鼻子,现在哪哪儿都被行商们走顺了,基本的规矩也立起来了,他们完全可以低调的官营嘛,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当然挣得多呀。
  当然,这样的内部操作瞒得过大臣,却绝对瞒不住王姬,而且,盼觉得这个主意就是王姬想的,喜丞相当然是严谨的能臣,但他缺少机变,盼低着头,他觉得这个主意有略微的、少许的狡猾。
  狡猾?诡诈不可信,狡诈而刁钻?盼闭了闭眼,赶紧把这危险的想法扔出脑袋,光风霁月的王姬怎能用狡猾形容?此举虽然利用了行商们,但也是、也是为了迷惑匈奴,“兵者,诡道也。”这是兵家至圣说过的话,兵家之事怎么能说狡猾呢?
  盼点了点头,豁然开朗而心情平静愉悦了。
  周宁垂眸看着一案头的请战书,朱唇轻启,一个“战”字,金声玉振,掷地有声。
  其实都不用做什么鼓舞士气的动员会,这一仗是士兵和百姓们求来的,这样万众期待的民族之战还需要什么动员呢?大家只恨不得半刻不耽误的立时上战场与匈奴拼杀。
  但周宁还是仔细的准备了檄文,大谈民族大义,追忆了蒙恬戍边时胡人不敢南下牧马的威势,对比如今九原百姓的艰难,谈进贡纳献的屈辱,谈身为中原人的骄傲。
  虽然话题沉重而具有煽动性,但周宁的语气很平易,甚至说起了他们被人戏称为“光胡军”的事情,如今“光胡军”真的要和异族胡人作战了,她相信他们必定能击败匈奴,将胡人从周国的领地上驱逐干净。
  “从前‘光胡军’只是戏称,但往后必成威名!”
  最后一句话落下,周兵们内心激荡而满目热泪,一根根矛戟被有节奏的举起落下,那是周兵的回应,士兵们铿锵有力的和声响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一切铺垫到位,就在周宁决定用兵的次日,浩浩荡荡的周军开拔出城了,用兵之疾,出兵之快,远远出乎匈奴的意料。
  但短暂的诧异后,匈奴也并不慌张,哪怕周军此次进攻的兵力远超他们留守九原的兵力,就像上郡的旧臣习惯性惧怕匈奴一样,匈奴将领对中原人的轻视也是根深蒂固。
  这是匈奴人的自信和骄傲,匈奴人生在马背上,长在马背上,在马背上作战就是他们的天下,不客气的说,他觉得他们的勇士一个能打十个中原软蛋。
  所以这位匈奴将领再得到周军出城的消息后,便一边安排士卒去向单于报信寻求增援,一边下令调动九原郡的另一县临河县的军队过来,而后便大开城门等着周军过来正面迎敌。
  匈奴人本身就缺乏守城的经验,更喜欢在开阔的地带拼杀冲刺,他虽然放弃了城坚,但选择了一个己方军队更擅长的作战方式也算不得错误。
  在临河县的军队已经全部调到了九原县后,甚至匈奴将领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周军才终于到达了九原城外,匈奴将领不屑嗤笑道:“我家九岁小儿的骑术也要胜过这些个中原丈夫。”
  两军交锋,战鼓擂响,匈奴的前锋军如离弦之箭般猛烈冲出,而周军的前锋军却向两边散去,位于中军的匈奴将领见此更是不屑而骄傲起来,但下一刻,“那是什么?!”
  匈奴将领的眼珠差点没瞪出眼眶,只见周军的前锋军散开后,露出了其后的重甲骑兵,其战马骑兵全部身披铠甲,直面匈奴前锋军的进攻,丝毫没有畏惧退缩之意。
  他们当然不畏惧不退缩,连人带马,他们是全副武装啊,两军对战,只有他们打人的,没有别人打他们的,这样的防御力,他们怎么会怕,为什么要躲,只恨不得匈奴再冲击得快一点才好。
  因为正是这样极强的防御力,所以他们牺牲了机动性,也因此他们此次明明是急行军,最后却成了匈奴将领眼里的姗姗来迟。
  原本匈奴骑兵看到这样奇怪的装备,就心生迟疑,无论是谁,面对只能挨打无法进攻的局面,总是会有些怯战的,形势久违的出现了一片倒的情况。
  但到底是作为将领的,短暂的慌张后,匈奴将领发现了重甲骑兵的不足,“铠甲太重,人和马都撑不了多久,中军压上,拖死他们。”
  于是匈奴的精锐中军压上,他们将他们优越的骑术发挥到了极致,一边策马前进一边拉弓射箭,确实如匈奴将领所想,过多的负重不仅牺牲了骑兵的机动性,更是大大的降低了他们的耐久性,重甲骑兵重创了匈奴前锋后开始回撤。
  终于是两军的轻骑兵精锐开始正面交锋,如此作战是匈奴的绝对主场。
  先说马,匈奴有大草原,他们骑马打猎、牧羊、作战,他们的马匹是最精良优秀的,而中原的马正如中原的人一样,圈养出来的温顺品种。
  再说骑兵,中原骑兵能稳稳的坐在行进的马背上已是不易,最多一手控制缰绳,一手持矛戟,并不能发挥全身的力气,而匈奴的骑兵是能够仅凭双腿的力道控制马匹的,他们能发挥整个上半身的力量。
  匈奴将领的脸上扯出一个得意而残忍的笑容,然而下一刻,匈奴将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而不敢置信的事情,双目圆瞪,目眦欲裂,周国的骑兵居然站起来了!
  他们不仅能解放双手,还能将全身的力气用上,给与匈奴重击,骤然失去己方优势,匈奴骑兵阵脚大乱。
  但这只是外困,他们还有内患,那些平日里乖顺得像绵羊一样的九原百姓疯了,他们拿着锄头木棍就要和匈奴骑兵拼命,甚至不要命的冲向了临河县,占领了防守空虚的临河,借着木箭石块火油这些粗糙用具,就想把冒顿增派的援军阻隔在外。
  与其说他们是靠着城墙在和匈奴对抗,不如说他们是用血肉之躯抵挡匈奴,为九原之战争取胜利,因为临河城外倒下的百姓尸体,几乎垒高到死死挡住了城门,真正是血肉筑城。
  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极其惨烈,但又极其传奇,惨烈在于九原郡百姓死伤惨重,传奇在于这一场战斗竟然没能逃掉一个匈奴人!
  光胡军真正做到了光胡!
  远在西域小国的冒顿收到战报,戳着牛肉的匕首在唇角划出一个小口,鲜血渗了出来,冒顿舔了舔唇角,尝到了血腥味。
  血色染红冒顿的唇瓣,让他深邃魅惑的五官显得更加妖冶阴鸷,众臣噤如寒蝉,冒顿却顾自笑了起来,“你们不觉得这经过,很熟悉吗?”
 
 
第148章 有意思
  这一切简直像是他与东胡作战的翻版, 虽然他比东胡的大王聪明得多,但同样的,周王姬也比当初的他示弱得逼真多了。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冒顿先是轻笑, 最后竟神经质般的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太有意思了。”
  除了比他更逼真, 她的手脚也比他干净多了。
  人人都知道他是杀父夺位, 为了叫匈奴战士们不畏战, 他更是定下了后退一步就杀头的规矩,他用鲜血登上王位, 也用鲜血逼着匈奴人为他战斗。
  他们对他是畏惧。
  可是她呢,她好似什么也没做, 听听,是两郡的百姓们争着抢着求着, 自愿的为她而战呢, 如今的周王姬还是那个仁善爱民、光芒万丈没有一丝污点的周王姬。
  她的子民爱她敬她。
  冒顿好像觉得这是什么极其可笑的事, 他笑得越来越厉害,大幅度的面部神经动作扯动了他唇角的伤口,血珠成流,从他的唇角到颈间滑下一条妖冶鬼魅的红色血线。
  来报信的士兵和帐内的大臣既恐惧又不解,连呼吸都谨慎了起来。
  他们当然觉得熟悉,这就是单于对付东胡的手段, 只是单于的反应太不正常了,明明是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明明是大败的消息, 他们连丢了两座城啊, 怎么……单于还大笑不止呢?!
  “真是太有意思了!”冒顿又笑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大臣们屏息垂眸, 虽然不解,但谁也不敢问到底是哪一处有意思。
  冒顿看着大臣们低头垂眸畏惧自己的神情姿态,唇边扯出一抹冷邪的笑,伸出拇指用力擦过唇角的血。
  多有意思啊,明明临河城外的尸体都垒成山了,而她既然能在三日内收复两县,并且将九原和临河的五万匈奴骑兵全部留下,就说明她已经具备了和匈奴骑兵正面作战的实力。
  所以,哪怕他派去的增援成功的进入了临河县,成功的和九原的大军会和,此战也不过是艰难一些,毕竟主力在西域的他,即便派出增援,人数也不可能超过五万。
  可她就这么放任两县的百姓以极大的伤亡来为她谋得最大的胜机,真是……
  冒顿舔舐掉自己拇指上沾染的血迹,眸色深深,竟阴邪诡异的浮现出一种狂热的痴迷和兴奋,她的血必定比他的还要冷还要腥!
  而且,原本疲软无力的中原骑兵为什么突然就敢和匈奴骑兵正面作战呢?这骑术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冒顿想起了自己划掉的那副画,画中周王姬手持煤块在地上画了个煤球的新花样,和工匠们讨论那种样式的好处。
  冒顿的鹰眸微微眯起,人很难在段段时间内提示实力,但是如果有什么器具辅助呢?
  那个冶铸作坊必有蹊跷!
  而中原骑兵和匈奴骑兵的差距在哪儿?在人也在马。匈奴人打小练出的骑术远胜中原人,匈奴草原的马也远比中原的马儿强健。
  所以,这里头的蹊跷,是能叫中原人更便利的驾驭马匹吗?
  “是我小瞧她了,”冒顿笑道:“咱们回去好好的会会咱们这位邻居,哈哈哈哈。”
  众匈奴大臣都以为冒顿班师回去是要掉转马头找周王姬的麻烦,谁料他竟客气的派了使者提出了和周地通商的请求。
  众大臣皆是不解,冒顿一副颇为下属考虑的姿态对使者吩咐道:“匈奴贵族都习惯了用周地的家具、纸张,两地越是通商不变,能运到草原上的货物就越少,物以稀贵,我匈奴就得花更大的价钱购买,不值当。”
  众大臣默然,他们倒是想很有骨气的说不买不用,可,匈奴贵族都不是孤家寡人,还有妻妾儿女一大家子呢,哪里能管得过来,他们有钱有权有地位,怎么就不能享受一二了呢。
  就是他们,习惯了周地白纸的书写方便、装订简单易携带,习惯了厕纸的便利,也很难再用回从前的木牍竹片,只能这样想,厕纸好歹比从前用的布帛便宜不是,也算是省了些钱了。
  冒顿笑眯眯的看着沉默的匈奴大臣,能提升骑兵作战能力的蹊跷,他实在心痒喜欢,所以两地怎么能没有交流呢。
  匈奴的使者赶往周地时,周宁已经站在了九原县内,入目所见是疮痍满目,血流成河。匈奴说烧城就是真烧啊,城内许多地方都是一片焦土。
  上郡的大臣跟着周宁在九原城内巡视慰民,对比上郡街市的繁华热闹,百姓的衣食富足,再看此处的断壁残垣,百姓的衣衫褴褛,众人心里皆是百味杂陈。
  一声声来自满身血迹青紫的九原百姓的欢呼迎接,堵得他们的喉咙发疼;而那被伤痕脏污模糊了五官模样,又被两行喜极的泪珠冲出两道肤色痕迹而显得怪异却奇妙灿烂的笑容,又刺得他们双目酸涩。
  上郡众臣面对九原百姓的欢喜,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但此时,无论是主战的还是主和的大臣都深切的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国家,什么叫做责任。
  有国才有家,百姓的日子能过得如何,全看他们能将国家治理得如何。
  从前王姬总说要以德服人,要以百姓为先,他们还是觉得王姬行事过于温和,且看看从前的始皇帝,如今的西楚霸王和冒顿单于,哪一个不是凭着绝对的武力实力树立威势,可如今看来,却是他们小瞧了百姓的力量。
  众人很快的经过九原城到达了战况更惨烈的临河城,看着城门前堆积如山的百姓尸首,看着他们死了还紧紧握住的木棍锄头,都被深深的震撼了。
  张良举起袖袍按了按眼角,九原的风很大,张良站在周宁的身侧,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而肯定的传到了周宁的耳中,他说,“若周王姬得天下,会是天下万民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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