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的国子监也有,可是世人都只认读书科举,越来越荒废。”
提起这个皇上也有点“恨铁不成钢”:“自汉唐以来国子监成为国家最高学府,算法天文科目就基本形同虚设,朕次次去检查一看都是两三个小冻猫子在那里充当学生,还当朕看不出来。
这次的加考题目引起世人的关注,小报那里盯一盯。”
李光地怀疑自己听错了:“……小报?”
“小报。”皇上提起那个阴魂不散无所不八卦的小报就生气,可皇上要面子,皇上不能下圣旨不许老百姓“自寻乐呵”。
“他们不是天天乐哈哈地写‘皇上今儿又病了’‘皇上今儿一顿饭十个大肉包子’‘皇上今儿又教小殿下杀人了’……”皇上咬牙切齿的,“就借他们的嘴巴好好宣传宣传。”
“……臣遵命。”
*
李光地觉得皇上这是被小报上的八卦气糊涂了——但李光地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因为不光是皇上,就连他都经常收到各地方来信“皇上龙体安康否?”可见小报的巨大“威力”。
皇上在南书房处理完日常事务,看看时辰,“终于”记起来徐日升的“求救消息”,吩咐梁九功:“去钦天监带他们回来,和朕一起用晚食。”
“嗻。”
这头,皇上和十二阿哥胤裪、弘星、三格格,一起用晚食,安安静静的,开开心心的,伴随着美食飘香牡丹吐芳、丝竹声悠扬……
那头,太子殿下在其他人都离开后,自己在慈安宫里看完了皇太后对毓庆宫的记录,就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在油锅里滚了又滚,死了一次又一次。
毓庆宫的另一位小李佳侧福晋,康熙三十二年生一个女儿,本年卒,年一岁。康熙三十三年生第二个女儿,本月卒。
而弘皙的母亲,李佳侧福晋,康熙三十年生大阿哥,康熙四十一去世。康熙三十三年生弘皙二阿哥,目前是毓庆宫的长子。
两位李佳侧福晋前后脚进宫。小李佳侧福晋在康熙三十一年的时候有一胎,流产,是李家侧福晋带进宫的奶嬷嬷动的手。为了什么那?
原来不光是他在和他的大哥比赛争取“第一皇孙”的名头,他后院的女子们也在争“皇长孙、毓庆宫长子”的名头。
呵呵,呵呵。太子殿下坐在椅子上面对这一张张薄薄的纸,笑自己,感觉自己要疯了。
小李佳侧福晋后面两次怀胎,都因为有人动手脚而胎儿弱气,导致一出生就不能存活。
小李佳侧福晋暗恨于心,在那天,太子妃安抚住大阿哥,放过大宫女槐花儿只依照宫规处罚银子的时候,她出言刺激大阿哥,使得槐花儿被送到慎刑司受刑。
她的目的,不过是她认为槐花儿是大阿哥的贴心大宫女,大阿哥失去她,等于失去一个臂助。
报应!报应!
大阿哥失去槐花儿,岂止是失去一个臂助?宫人也是人,宫里的宫女都是上三旗包衣家的人。
大阿哥对槐花儿尚且如此,宫人们心里岂能没有计较?
他身边的人都不敢再尽心伺候他,他得了水痘也没有一个亲近的人跟去照顾,最终死于水痘并发症。
报应。太子殿下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这都是报应。
上三旗包衣……上三旗包衣,他自己平时再肆无忌惮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而大阿哥都十一岁了,却能暴虐无知至此。他的亲生母亲李佳侧福晋,居然没有任何教导?!
太子殿下双手捂脸,痛苦不堪。他不光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还是天下第一瞎子。他不敢去问他汗阿玛和皇太后,当年他汗阿玛年轻时候的后宫,是什么模样。
他只知道,毓庆宫的所有一切不能摊开在太阳底下的脏事儿,都是他的责任。
槐花儿明明替换了那两个手帕,最终却还是弘星得天花,大阿哥得水痘,原因为何?
皇太后给的消息说,是小李佳侧福晋从别处获得水痘苗儿害得大阿哥,那弘星那?弘星得天花是和弘昀一样自然生病,还是人为?
太子殿下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他要保护好弘星。他起身,面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槐花儿,又是那个尊贵的太子殿下。
“你说你烧了那两个手帕?”
“回太子殿下,奴婢烧了,奴婢亲手烧的。”
“然后那?”
“奴婢找了两条相似的手帕拿着盒子给大阿哥,大阿哥捧着盒子,脸上的笑容,很吓人,很吓人……”
二十岁的大宫女本来在宫里见惯了各种事情,却是一提起那一刻,吓得惨无血色,一张脸抖的变形。
“大阿哥……奴婢害怕。平日里奴婢和良妃娘娘的联系很少,可是奴婢顾不得了。”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孤理解。再细细地说说那天的情形,大阿哥的母亲,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李佳侧福晋说,虽然只是一个茶杯,宫规规定五十两银子的处罚,但那是太子殿下送给大阿哥的茶杯,大阿哥最喜欢了,不光是一个茶杯……”
“其他人的反应?”
“其他人都没说话,小李佳侧福晋说李侧福晋今儿奇怪,不讲仁义规矩了,说太子爷也从没有忽视宫规胡乱处罚宫人……其他人都看向李佳侧福晋,大阿哥也看向李佳侧福晋。”
“李侧福晋?”
“李佳侧福晋回答说,说,什么也没说,就看着大阿哥,很为难,很疼大阿哥的样子。”
“然后?”
“然后大阿哥不知道怎么的,大受刺激,大喊大叫,很,很疯狂,还亲自踹了奴婢一脚。其他人都避开,李佳侧福晋就抱着大阿哥哭。”
“……太子妃做了什么?”
“太子妃一开始救下奴婢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到奴婢被罚到慎刑司,她和慎刑司的人嘱咐了几句。奴婢,奴婢很感激……”
一问一答,太子听完那天的细节,马蹄袖下的双手紧握,青筋毕露。
“洗衣局你不能待了,留在慈安宫里,莫要惹事,记得,保住自己的小命。”
“砰”的一声,槐花儿感激涕零地给太子殿下连连磕头:“谢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谢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太子殿下的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是皇太后慈悲,也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太子殿下从不认为他是好人,他是大清储君,他是大清国的继承人,好人、坏人、不好不坏的人,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可是槐花儿对弘星的一丝善念他记得,他和皇太后提出来,留槐花儿在慈安宫。
外头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太子殿下和皇太后行礼,出来慈安宫,打马直奔刑部。
第27章 万字更新么么哒
昏黄的烛光摇曳,静谧无声。太子那死气沉沉的声音响在夜色里,格外瘆得慌。再听着他说的一句一句,说实话,饶是胆子大狠心的人都吓得心“砰砰”跳。
皇上、四贝勒都不做声,一起看着好似是平铺直叙一般说完“整个”事情的太子。
太子此刻的模样,看着平静,倒不如说是心死如灰,一双眼睛木呆呆的,完全没有一点儿平时的骄傲或者尊贵模样,他就没有活气儿。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慢吞吞地开口,语气倒是真平静:“你是说,槐花儿调换两个手帕的事情,李佳侧福晋发现了,又给调换一次……这个朕不奇怪。
她是大阿哥的母亲,又是第一个嫁进毓庆宫的侧福晋。”
“你认为,也是李佳侧福晋发现小李佳侧福晋的报复心,借着这份报复心,没有阻拦,或者说她没有保护,甚至可以说她有意无意地引导、帮助小李佳侧福晋完成对大阿哥的谋害。”
太子默默不做声,无声地回答一个“是”。
皇上右手三根手指有节奏地敲在椅子扶手上,沉思不语。
四贝勒急脾气,直接问出来:“汗阿玛、二哥、胤禛不明白。那水痘,胤禛小的时候也得过。”
“急性皮肤病,虽然有一定的传染性,但和天花根本不能比。生水痘的人痛苦,但治疗起来非常简单,只要控制住不去抓挠十来天自己就好了。基本生水痘的人去世的,一百个里面只有一两个。”
“那小李佳侧福晋,为何要用水痘害人?我听说当时大阿哥是水痘并发症去世,太医说是发热引起的肺部炎症。也有人说大阿哥本身体质弱才没熬过去,可胤禛总是不明白。”
三个孩子的性命,小李佳侧福晋好不容易有机会报复回去,就用水痘害人?四贝勒想不明白,皇上冷笑,太子殿下的声音出口,就感觉他在用刀子挖自己的心,一刀一刀的鲜血淋淋。
“小李佳侧福晋的谋划,或者说她听其他‘好心人’告诉她的计划,先用水痘害了大阿哥,再引起我对太子妃的怀疑去查太子妃,激化太子妃和李佳侧福晋的矛盾,要太子妃出手。
她要借着我和太子妃的手一股脑地追查到底,彻底废了李佳侧福晋,大阿哥、弘皙,所有的人。”
皇上一声叹气。
四贝勒眼睛掉地上。
长长的一声叹气,皇上面对自己的老二,不知道能安慰什么。
“李佳侧福晋的母亲刺激大阿哥,大阿哥要再次对弘星出手,用那条天花手帕。而在大阿哥行动之前,李佳侧福晋动用她的‘嫁妆’……”
“替换了那两条手帕,或者说那条‘天花手帕’。恰好大阿哥不知道槐花儿替换了手帕,一直以为手帕是他要的害人的东西,拿着就直接用。”
“……汗阿玛当初查了所有人,就是没有想到,是大阿哥自己直接接触天花手帕,亲手接触弘星造成的弘星得天花。”
!!!
四贝勒大喊出来“汗阿玛!”,转头看向太子,又喊一声“二哥”,怎么也不敢相信。
皇上抬手揉揉脸,太子木然呆滞。四贝勒觉得,大阿哥这是疯了?真疯了?
一个母亲要借用一个,在她眼里不中用,不感恩的儿子,通过舍弃他去获得更多的利益,这个四贝勒也想到了,可是,大阿哥,是怎么心甘情愿地以身犯险,就为了要害弘星?
“汗阿玛、二哥,大阿哥并没有得天花。”四贝勒提出最大的疑问。
皇上又想叹气:“总有人接触天花后不得天花的。而且,你可还记得大阿哥水痘确诊送出宫治疗的时间?”
!!!
四贝勒心脏一缩,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太子殿下眼珠子动一动,要哭不哭要笑不笑,惨若厉鬼。
皇上一抹脸。
“汗阿玛也无法相信,一开始也没想到。汗阿玛查了毓庆宫的所有女子,包括毓庆宫的所有孩子、宫人……可是这所有接触弘星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身上的物事可疑。”
“太子妃将弘星看成命根子,看得紧紧的,弘星身边的宫人也都是精明的,弘星本来就对大阿哥不喜欢,更不会有亲亲抱抱的接触。要无缘无故地接近弘星,很难。”
“大阿哥用水痘手帕的时候,是故意摔倒在弘星的身上,弘星跟着摔倒,虽然有贴身太监护着垫底,可手沾上地上的泥土,大阿哥直接拿着手帕给弘星擦手,这是一个正常的‘意外’,正常反应。”
“可是那个时候大阿哥和弘星都没有得水痘。虽然大阿哥不知道手帕被槐花儿替换了,但他那个时候,应该还是惜命的。
正常人的方法是,将水痘手帕剪碎另拼接,他自己手接触的一部分,弘星的手接触的一部分。”
“如果他那个时候就不顾惜自己的命,自己直接拿着‘水痘手帕’给弘星擦手……”
皇上按按眉心,皇上都不敢去想,大阿哥这是疯魔到什么程度?
“天花、水痘,得过一次就不会得第二次。不管如何,大阿哥的第一次‘摔倒’动作,宫里能操作出来的人很多。可是那次之后,太子妃防着任何人的警惕心翻倍,恨不得任何人都和弘星隔开一丈远……”
四贝勒的眼前浮现出那样的画面。
太子妃嫂嫂平日里就护弘星护得紧,任何外来的衣物鞋袜吃食都进不了弘星的身,自打被大阿哥连带摔倒一次后,带着弘星给太医检查,没检查出来病症可也后怕,更是不容任何不放心的人近身……
大阿哥拿着手帕要接近弘星,无法接近,摔倒也摔不到弘星的身上——不说太子妃的举动,弘星侄子性情敏感且干脆,不喜欢那就绝对不要接触。
可是来自其他人的不断刺激,使得大阿哥更发狂。大阿哥要想其他办法,他在自己的手上沾染天花,他在他阿玛的外书房摸过一个物事,太子本身也得过天花自然免疫,可是弘星不是。
比如一张他大哥刚做过的椅子扶手……
弘星、或者说任何人,都不可能去在意到这个程度,都想不到身边有怎么疯的人。
四贝勒浑身直打冷战,脑海里浮现出大阿哥那张鬼魅一样的脸,就感觉一股寒气从心口出来,魔鬼一般无声无息的害人性命。
四贝勒对大阿哥,对使得大阿哥这般疯狂的,背后的人,想象一下都是不寒而栗,骇然不已。
只是,可能是人的自我保护本能,实在不敢相信这般恐怖的事实发生自己的身边,还是自己的血缘亲人。
“汗阿玛,二哥,”四贝勒咽咽唾沫,干巴巴地说道:“弘星得天花确诊之后,汗阿玛反复地查,二哥、二嫂,都查。却都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有可疑的地方。每个人和弘星之间都是正常的接触。”
“可这并不能就说明是大阿哥以身犯险……汗阿玛,二哥,胤禛认为,还是直接抓人,严刑审问。”
这样的恶鬼简直不是人,四贝勒一定要打杀。可是太子不吱声,恍恍惚惚的丢了魂一般。皇上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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