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涕泪横流,狼狈得不成样子。
拿玫对着白布比了个粗鲁的姿势:“呸,纸老虎。”
圭莉古怪地看了拿玫一眼,他忍不住问:“你一直都这么虎吗?”
拿玫:“?我很娇弱的,嘤嘤嘤。”
说着她就扑进了Valis怀里,借机揩油。
圭莉:“……”
他看了看拿玫的身后。
“砸它的那本书你从哪里来的?”他问。
拿玫:“不知道啊,随手拿的。”
圭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拿玫身后并没有书柜。那本书听起来像是凭空出现。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弯下腰,将那本书捡了起来。
手指触上页面,立刻沾满了灰尘。
那是一本厚厚的档案,黑色皮质封面,看起来昂贵异常。
他试图去翻开第一页……
却突然产生了一种过电般的感觉。
手指一阵针扎般的刺痛,难以形容的痛楚席卷了他的全身。
“啪。”
这本书掉落在地上。
但它的纸页却依然像胶水一般粘合起来,这近乎于一块厚厚的砖头。
圭莉震惊地低头望着它。
“我找到线索了。”他说,“这里面一定有线索。”
但是却无人回应他。
他不悦地转过头……
显然并没有人在听他说什么。
Maxi依然一脸歇斯底里地瘫倒在地上,嘴唇喃喃,不断地重复着什么。
“我没有发烧。”
“我没病。”
圭莉翻了个白眼。
而拿玫则在和Valis咬耳朵。
卷发萝莉凑近在他耳边,他温和地弯下腰来,将身体靠近拿玫的脸颊。
耳鬓厮磨,这画面当然温馨而缱绻。
问题是……这不是一个恐怖游戏吗!!
——都说了再不通关就要全灭了!!
圭莉简直想要将这本书捡起来,直接朝这一对狗男女砸过去。
狗男女正蠢蠢欲动地望着房间角落里的那一架钢琴。
拿玫小声:“你会弹琴吗?”
Valis:“当然。你想听什么?”
拿玫:“你想弹什么?”
Valis俯身凝视着她。
他的笑容却慢慢从脸上褪去,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
“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他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怎么做。”
拿玫:“那现在有人问你啦。”
Valis温柔地说:“谢谢你。”
拿玫:“///”
Valis坐在钢琴前。
修长的手指仔细地拭过了钢琴表面厚厚的灰尘。
他的坐姿如此优雅和挺直。
仿佛他生来就应该坐在这里。
“当然。”他又回头看了拿玫一眼,“这支曲子献给你。”
琴音轻柔地响了起来,如同一场极尽华丽的梦境,又像无数只跳跃的蝴蝶,从他纤细的指尖里蹁跹而出。有一束看不见的光笼罩在他身上。
整个房间都充盈着这支轻盈钢琴曲。
色彩肆意铺洒出来。
明亮的日光下,云雀在苜蓿丛中温柔地歌唱。那是一副如此诗意的画面。
拿玫睁大了眼睛:“《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她没有想到Valis会选择这支曲子。
这是……会让人感到幸福的旋律。
他眼神低垂,专注地演奏着。
白大褂都被他穿出了一种贵族的感觉。
但在他背后是近乎于废墟般的图景。
坍塌渗透的墙面,被白布笼罩的、灰尘仆仆的旧家具,以及一只摇摇晃晃的旧水晶吊灯。
只有他端坐在其中,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拿玫:“……”
以为这个游戏要玩的是医生play,万万没有想到会是钢琴家play。
这是教科书一般的演奏,Valis的指法当然是极尽娴熟和完美的。
但奇怪的是,拿玫似乎在其中听到了某种难以言论的……温柔和感伤。
他不再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AI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坐在盛开着鲜花的
樾桔树丛中的遥远爱人的
温雅和妩媚姿态”
拿玫情不自禁地朗诵道。
他在演奏。
为她演奏。
但圭莉却在旁边气得跳脚。
显然他并不懂什么黑色灰色亚麻色少女。
然而……
弹钢琴。
在一个恐怖の游戏里!!
难道他们还以为自己在玩节奏大师吗!!!
“你们到底在干嘛?!”圭莉生气地说。他忍不住了,终于将那本厚厚的档案朝着拿玫扔了过去。
拿玫:“?”
档案落在她脚边。
她捡了起来,翻开第一页。
圭莉又震惊了:“???为什么你可以打开?!”
拿玫:“因为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说着她就唱了起来。
Valis侧头看着她,温柔的眼里含着笑意。他的演奏停了下来。旋律一转,开始为她伴奏。
圭莉:“……”
什么鬼?!
无人为他作答。
眼前两个人在开心K歌。
反而是他自己在脑海中渐渐绕过弯来。
“我知道了。”圭莉说,“因为……钢琴。”
“钢琴不可能白白放在这里。它是触发下一条线索的机关。”
想通了这一节,他恶狠狠地看着拿玫:“你、你早就知道?”
拿玫对他抛了个媚眼;“你说呢?”
圭莉:“呸,瞎猫碰上死耗子!!”
拿玫继续深情演唱:“我喜欢我,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
而弹琴的Valis则始终望着她。
*
但拿玫终于还是要去看那本厚厚的档案。
打开它的一瞬间,他们犹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掉入了无尽深渊。
他们看到了极其可怖的内容。
档案里满是陈年的旧照片。
【第一页】
一个男人神情麻木地坐在椅子上。
他被剃了光头。在他身后,某种奇怪的装置固定着他的身体,让他以某种奇怪而僵直的姿势坐在那里。
而在他身后,一个长而尖利的金属杆,直指着他的大脑。
下面是一行小字。
“活体取脑”
拿玫:“也就是说,拍完这张照片之后……”
Valis:“照片上的人,大脑就会被洞穿。”
但照片上的他神情麻木而懵懂。
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一无所知。
【第二页】
他们看到一个上半身赤/裸的男人。
他并不瘦,腰间一圈赘肉,被裤子深深地勒了进去。
浮肿的皮肤上满是鲜艳的红色疖肿。破烂的皮肤大片大片,像人体上开出了腐烂的梅花,几乎快要脱落出来。
甚至于……连他的双眼里都爬满了可怕的脓液。
他神情涣散地望着镜头。
姿势很温驯。
下面是另一行小字。
“注射梅毒”
“淋病组织植入眼球”
Maxi打了个寒噤。
【第三页】
一个母亲抱着自己新生的孩子。
母亲的头发和牙齿都脱落了,她大张着嘴巴,却只剩下几颗黑米一般的残牙。
她怀中的孩子……
没有眼睛。
稚嫩的脸上,本该长了眼睛的部位,却只剩下皱巴巴的、新生婴儿的皮。
这让他的脸如同一张古怪的人/皮面具。
“孕妇定期饮用含有枯叶剂成分的牛奶”
往下的图片越来越狰狞。
给青少年进行腰椎穿刺。
在成年男性的身体上移植山羊和野猪的睾/丸。
对癌症患者实行全身放射性实验。
将开水、母牛血和电击作为治疗方式。
……
他们再翻开了一张照片。
一群人挨挨挤挤地坐在牢房一般漆黑而肮脏的房间里。
他们骨瘦如柴,绿森森的眼睛,如同昆虫的复眼一般,凝视着镜头。
可怕的是……
这些人身上都穿着与他们相同的白大褂。
“啊!!!”
看到这里的Maxi,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将这本档案打翻在地上。
“这是什么意思?”
“为、为什么他们会穿着……白大褂?”
拿玫将这本档案又捡了起来。
她翻到下一页,却看到了一整页密密麻麻的解释文字。
拿玫:“啊,太长不看。”
Valis将档案接了过来。
“这上面写的是,这些人是实验室的实习研究员,他们自愿加入一项人体放射性试验。”
“他们在这些密封房间的空气里,释放了放射性碘,以测试其对人体的影响。”
Maxi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是自愿的……”
Valis:“对。”
拿玫:“但他们都是实习生。”
圭莉冷笑一声:“实习生没有人权,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自愿?一样都是小白鼠。”
拿玫:“不,他们不是小白鼠。”
她凝视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人人的脸色都灰暗而绝望。
拿玫:“他们是蟑螂。”
他们已经不再是人。
而是活在这家医院里的蜘蛛和蟑螂。
他们被肆意地玩弄、切除和撕裂。
在黑暗的臭水沟里苟且余生。
圭莉:“这个医院……根本不拿人当人。”
拿玫却若有所思道:“也许这不是一家医院。”
“什么意思?”
拿玫:“我们一直都被这个狗游戏给误导了。”
“因为任务是「治愈」,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就是一家精神病院。”
“但是很显然,这里发生的一切,和心理疾病都没有任何关系。这不是医院,而是一个秘密的研究所。”
“研究的对象是活人。”圭莉沉着脸道,“所以,在手术室里释放安非他命,还有在走廊上安装惊吓装置……”
拿玫:“也都是「试验」的一部分。”
“还有太平间。”Maxi捂着脸,发出了抽泣,“难怪太平间里会有那么、那么多的格子……这里一定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我们该怎么办?”
她绝望地抬起头。指缝里漏出一只眼睛,狰狞的红血丝和浑浊的泪水,爬满了她的眼眶:“我们也会死吗?”
圭莉:“完成任务,就不会死。”
“可是任务只有两个字。”
“‘治愈’。”
“——到底该治愈谁?用怎样的方式去治愈?而这一切又和这间实验室有什么关系?!”
回答了一个问题。
却又有无数个问题抛出来。
他们依然站在无尽的黑暗里。
就在此时,钢琴杂乱无章地响了起来。
那并不是德彪西,而是一支极其恐怖的乐曲。它无比嘈杂、狂躁、疯狂,如同钝刀一般,凌迟着他们的耳膜。
Maxi捂着耳朵尖叫道:“是、是谁在弹琴?!”
她大胆地抬起头。
钢琴凳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窈窕的身影,被包裹在宽大的白色衣袍里。
她慢慢地转过头来。
一张沾满绿色粘液的脸。
护士对她诡异地一笑。
Maxi猛地后退一步,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啊!!!”
“我受不了了!!!”
尖利的叫声也仿佛融化进了恐怖的乐曲里。
她暴跳起来,奋力撞向写着“逃”字的那一面墙——
单薄的身影与那鲜血淋漓的“逃”字交叠。
她消失了。
*
Maxi向前踉跄了几步,缓缓站直了身体。
但她却看到了无比熟悉的景象。
腐烂的气息。
漆黑的手术灯。
爬满铁锈的操作台。
还有一个……
巨大的手术台。
这是太平间旁边的那个手术室。
她回到了地下一层。
“滴答”
“滴答”
一片死寂里,她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漏水的水龙头发出的规律声响。
接着她看到那张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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