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静刚才就已经将猜测的来人的来意说给康玉树听了,见来了一堆人,康玉树心里有了底,一边招呼康静去搬小凳子,一边招呼人坐下。
这些人大部分都在前几天骂过康玉树不厚道,现在主动上门来,还真是有些尴尬。
但是康玉树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笑呵呵地招呼人坐下。
他是要继续做生意的,将人得罪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处。
就连村长康敏也被他们拉来当说客了,一定要康玉树继续收购药材。
康敏其实在这场生意里也获利不少,他是村长,村里人生活好了,他也高兴。
和别的土霸王村长相比,康敏算是正直的了。
“玉树啊,村里人前面不知道药材行情,知道你是厚道人,不会坑自家人。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这药材啊,以后还是卖给你,你说咋样?”
康玉树一听,别提多高兴了。但是他也没忘记几天前这些本家人是怎么骂他的,康玉树就装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道:“叔,我也不瞒你,我做这个药材生意,多少是挣了点,但是也不多,我们一家人起早贪黑的,收购的都是新鲜的还带着泥巴的药材,我们买来之后,还得清洗,还得晒干,还要拖去镇上,一点都不比你们轻松。我想着都是自家人,不能光我一家人好了,却眼睁睁地看着大家伙儿的日子不好过,大家伙的日子都红火了,那才是好日子哩。你们也去镇上问过价钱了,我这价钱到底厚不厚道,你们心里也应该有数了。”
这席话说得这些人暗自低头,确实,一开始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康玉树坑他们,不厚道,现在去了一趟镇上才知道,康玉树还真是没有坑他们。
康敏道:“玉树你放心,以后再有人说你不厚道之类的,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就是,说得没错!”有人附和,“当初我就说玉树哥不是那样的人!如今大家都知道错了,玉树哥大人有大量,这次就算了吧?”
玉树笑道:“误会解开就好了。要我继续收购药材,可以,但是我有句话要说在前面。”
他顿了顿道:“最开始收购药材的时候呢,当天就收新鲜的,是因为怕你们不放心我,所以我才当天收当天给钱,现在你们都知道我不是吹牛了,这药材呢,我还是收新鲜的,但是要收洗干净晾干了的。价钱呢,就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提两分钱。”
一开始大家听到他现在要收洗干净的,都有些不太乐意,后面他说提高收购价,这才又高兴起来。
其实这也是康静跟康玉树说的。
若是他们收新鲜没洗的,加大工作量不说,那带着的泥巴都占了不少重量,现在收干净的,虽然提高了两分钱,但是算下来不会吃亏。
“那俺们堆在家里的药材怎么办?玉树哥也收吧?”有人问道,这是大家都担心的问题,这些药材镇上那老板都不收,玉树会收吗?要是他不收,岂不是得坏了?
玉树要做人情,这药材当然得收。但是他也摸到了做生意的小窍门。一昧地给甜枣是不行的,人心都是不足的,有时候也需要敲打一下。
“这些药材因为你们自己处理的,品相可能不太好,这样吧,都是一个村的,你们挖这些药材也不同意,都送过来吧,但是我不能保证收购的价钱,要看过之后才能确定。”
听他说要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就算是价格低点,也总好过烂在手上卖不出去。
没想到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来还以为做不成生意了,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反转。
没两天康静一家人就知道这件事的原委了,原来是白叔收购价太低了,所以他们才转回康玉树这里来。
康静知道原委之后,一时间怔得说不出话来。很明显,白叔是故意压价的,这些药材就算是品相差一点,也不会那样低。
她说不幸,也幸运,有一对明事理坚忍不拔的父母,还两辈子都遇到贵人。
康玉树和冬梅也知道了。
“白先生真是…”康玉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冬梅道:“下回你去镇上,买些布回来,我给白先生做双布鞋。”
康玉树连连点头。
挖草药是有时间限制的,过了秋,进了冬天就不好挖了。
但是一个秋天下来,康家已经攒够了修房子的钱。
其实康玉树他们要是肯搬出来,康静是不太愿意修黄土房的,但是这就是父母的故乡情结,她只能依着父母的想法。冬天正好可以该房子,地里没什么事了。
决定要重新修一栋房子时,康玉树整个人高兴得都在发光。就连冬梅都高兴得红了眼睛,这些年过得艰苦,总算是要苦尽甘来了。
但是康玉树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和冬梅商量了一下,决定不盖黄土墙了,要用石头盖一座石头墙。
这样的房子坚固,比黄土墙瓦实。
镇上有不少人家都是石头房子,但是在他们村里,还没有人盖过石头房子,大家都是黄土屋。。
要是石头都请人去捡的话,就太花钱了。
康玉树和冬梅两口子一个冬天都在捡石头,这里的石头不太好捡,要捡就得走二里地,去一条干枯的河床捡。
好在家里买了马,可以用马来拉。
一个冬天下来,马都累瘦了一大圈,将康玉树心疼得不行。
好在石头是捡够了。
趁着还不到春种时间,康玉树从隔壁请了泥瓦匠,又请了村里人帮忙,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就开始动工了。
房子修起来很快,大半个月就成形了。
康静早就开学了,因为康玉树忙着盖房子,没空去接她,两个星期后她和妹妹回到家时,就看到一座漂亮的石头房子矗立在距离她家原来的黄土屋不远的地方。
虽然隔得不远,但是若是再发生山体滑坡,她家的新房子不会受到影响。
这房子修好不像后来的商品房装修之后要晾几个月才能住,修好之后将地夯实,挑一个黄道吉日就可以搬进去了。
因为修了石头房,谁都在猜康家确实是挣了大钱。这样气派的房子,谁看了都眼红。
可是没办法啊,谁叫人家有门路呢。
这石头房盖了三间,还有一个小偏房,是厨房。
康静带着妹妹参观她们的新家,厨房不像以前那样那样逼仄,宽敞明亮,还有一个新打的灶台,上面架了两口铁锅。
“你和妹妹一人一间房。”冬梅在灶台上忙活。
“咱们要办酒席吗?”康静问道。
这里的风俗就是搬新家要办酒席的。
冬梅摇头,“修这房子不少钱呢,现在都没剩下什么了,春天不好挖药材,你爹的意思是这钱要留来做本钱的。”
办酒席就是为了图个热闹,想要像后来那样收份子钱,估计份子钱都还不够办酒席的。酒席办差了,别人要笑话,办好了,自家都得去借钱来办,通常都是办完一场酒席,人基本累瘫,钱也基本花完,还欠一屁股债。
而村里人都只道她家挣了大钱,修了新房子,还搬了进去,为了风光,扬眉吐气,肯定是要大肆办一场酒席的。到时候他们可就能有口福了,这办酒席讲究有酒有肉,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就等着康玉树家办酒席,到时候还吃个席面。
可是左等右等,都没等来消息。
后面有人忍不住去当面打听,这才知道他们家根本就不打算办酒席。
抠!实在是太抠了!
挣了村里人这么多钱,连一场酒席都舍不得办!
人大抵都是这样的,不患穷而患不均。大家一起穷可以,甚至你比我更穷也可以,但是你不能比我富!
村里人当面奉承,背后就凑到一堆嘲笑康家吝啬。
而前面想将康静说给她儿子的赵婶又动了心思。现在康家这样有钱,康静已经成了香饽饽了,她得动作快点才行。
赵婶请了媒人上门说和,但是媒人刚坐下还没喝上一口茶水,一说自己的来意,就被冬梅客气而坚决地请出来了。
冬梅直接放了话,自己女儿是要读书的,现在谁也别想打她主意。
这事情一传出去,大家都在笑话赵婶,也不看看自家什么条件,康玉树家现在眼看日子越过越红火了,会将女儿嫁给她家这种一穷二白的人家吗?做什么美梦呢?
赵婶气得无可奈何。
不过这样一来,谁都不敢贸然请媒人上门去提亲了。
春天很快过去,夏天来临。
康静记得很清楚,前世也就是在这个夏天,她娘生了病,一直到她初二开学,都没能好起来,所以她将学费拿去买药了。
不过这年冬梅没有生病。她现在过得比以前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倍,虽然地里还种着庄稼,但是这些庄稼对于她和康玉树来说,只是再轻松不过的活计了,相对比从前。加上住进了新家心情舒畅,更不会生病了。
春天有春天的药材,夏天也有夏天的。
康家的药材生意一直在做,只不过春夏的生意没有秋天好。
而就在这年秋天,曾经将康静骗出去的邻居姐姐回来了。
第258章 九十年代(四)
邻居家这个女儿不姓康, 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外姓人家,姓李,叫李艳。
康静记得她外出有几年了,以前也是跟着临村的一个人出去的, 那男的当时已经和李艳定亲了, 后来他说外面能挣钱, 就背着家人将李艳哄了去。
李艳回来的时候, 阵仗挺大的,穿着的衣裳村里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看, 色彩这么鲜艳的。头发烫成了卷发, 脸上还化着妆,嘴上还抹口红,红艳艳的。
她拖着一个箱子回来,听她父母说,李艳带了好几百块钱回来交给他们, 李家生活本来十分困难,李艳一回来,一家人的生活明显都改善了, 吃上了肉,也穿上了新衣裳, 逢人就夸奖她女儿有出息, 在外面挣了大钱。
李艳回家之后什么农活也不干,她家里人也不让她干,整天就穿着裙子皮鞋在村里晃悠。
康静跟着康玉树去卖草药, 回来的时候,在村口看到了她。
李艳嘴上抹着口红,坐在村口大古树底下的的石头上嗑瓜子。
康静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就将人认了出来。
一来她记得就是这个秋天李艳回来, 将她骗了出去,二来,李艳身上穿的衣裳村里没有人会穿。
李艳实在穿得太洋气了,村里好多单身的男的都打上了她的主意,但是李艳虽然还没有结婚,确实是已经定亲了的,只好作罢。
村里的上了年纪的妇人都爱说闲话,这阵子的话题就能没有离开过李艳。
李艳听到马车的声音,转过身来。
确实是她,烫着一头卷发,脸上化着妆,显得过于假白,嘴上的口红也涂得很浓,加上她有些瘦,观感就不太好。
李艳出去了几年,都已经忘了康静了。再加上女大十八变,她出去的时候康静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成了半大姑娘了,当然已经认不出来了。
但是她认得康玉树。
她从她家里人那里已经知道了康玉树一家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穷了,一家人靠着做药材生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盖了村里第一间也是唯一一间石头房。
“玉树叔!”李艳热情地打了招呼,随即目光落在康静身上,顿觉眼前一亮。
这小姑娘年纪虽然还小,但是长得是真的水灵。以前康静还有些偏瘦,但是现在家里伙食好了,已经圆润了起来。一头秀发又黑又直,皮肤也不像农村人普遍偏黑,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红润。
李艳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再找几个姑娘出去挣钱的,她以前帮人挣钱,现在想通了,要自己做头,让别人帮自己挣钱。
李艳昨天回来,今天见过了好几个姑娘,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要是能带出去,肯定能给自己挣大钱。
可是李艳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想到了现在康静家并不缺钱,康静还是村里唯一的初中生,她会肯跟自己出去?
李艳有些不确定。
她笑看着康静,“我出去这几年,回来之后,村里的小姑娘都长成大人了,这是大妹吧?”
即使已经过了一世,面对这个让自己人生改变的始作俑者,康静还是无法完全平静下来。她死死地瞪着李艳,并不说话。
康玉树接口笑道:“是啊,不过她现在不叫大妹了,她上学有书名,叫康静。”
李艳目光一闪,想到自己也曾经渴望上学,但是家里姊妹多,她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在上学,家里又重男轻女,怎么可能会让她去上学,导致她现在都是睁眼瞎。康静却不一样,虽然也是女孩,但是她娘就像是疯了一样,累死累活都要送她念书。
想到这里,李艳心里升起一丝艳羡,同时又有些道不明的嫉妒。都是姑娘身,为何康静命就这样好呢?
但是她很快就将自己情绪收敛了起来。
“原来是静静啊,我是艳艳姐,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
康静即使恨她,但是前世经历了这么多,基本的情绪控制还是能做到的。
“我知道,艳艳姐。”康静上下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穿的可真好看。”
这些曾经流行的最时髦的衣裳,现在看来都土得掉渣。
李艳听了,目光一亮,这小姑娘喜欢好看的衣服就好啊,她能用这个说动她跟着她出去。
李艳笑道:“你要是喜欢,我那里还有很多呢,你回头来我家一趟,我送一套给你。”
康静冷声道:“谢谢艳艳姐了,不过别人穿过的我不要。而且我现在还是学生,穿这样的衣裳不合适。”
李艳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康玉树见气氛顿时尴尬下来,只道李艳是好心,连忙打圆场道:“艳艳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天不早了,赶紧回家去吧,我们也回了。”
李艳眼睁睁地看着康玉树父女坐着马车走远。
她还以为康静是个眼皮子浅的,到时候她要是来她家,就可以趁机给她描述一下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没想到康静竟然一点兴趣都没有。
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是个难啃的硬骨头。李艳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但是康静真的长得好,依李艳的经验,一般这种长得好看的,价钱都要高出很多,她还是不想轻易放弃。
走远了,康静回头看了一眼。李艳已经离开了那颗古树,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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