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家一住就是两年。
这两年来,白老爷越发的老,好在曹求弟在怎么获取男人的欢心上有所心得,两年过去,白老爷都还记得她,偶尔还会来她这里歇一歇。
只是曹求弟的肚皮实在是不争气,一连两年都没有动静。
曹求弟暗中托稳靠人求了郎中,郎中说是白老爷年纪大了,生不出儿子了。
曹求弟不甘心,她在白府混迹了两年,早就不是当初进府的那个只有一点小聪明的小姑娘了。她知道她现在在以色侍人。若是没有孩子傍身,她迟早会落得晚年凄凉。
曹秀秀这两年虽然一直都没有见着白老爷,但是曹家的伙食不错,隔三差五地会有肉吃,她在这两年出落得水嫩清秀,看着甚至看不出农家女儿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曹求弟知道曹秀秀志不在白老爷身上,姐妹俩到底是一个爹妈生的,曹秀秀的待遇不及曹求弟,但是有曹求弟罩着,倒也没有人敢怠慢曹秀秀。
曹秀秀大概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姐姐其实不喜欢自己见到白老爷。她就干脆称病,一病就两年多,时好时坏,总之有病在身的人是不能伺候人的,所以曹秀秀才一直没有见到白老爷。
这日下午,曹秀秀听说白老爷来了,她赶忙躲进了房间里。
她躺在房间的床上,她房间就靠着院子,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知道白老爷走了。
晚上,曹秀秀拿着新得的花样子去找曹求弟,姐妹俩被关在这处四方宅院里,又不识字,只能用这个来打发时间了。
她到了曹秀秀的房间外面,看到曹秀秀的丫鬟宝珍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打瞌睡,宝珍是她们进府的时候就跟着曹求弟了,对曹求弟也很衷心。
曹秀秀没有惊动宝珍,自己掀开布帘进去了。
她姐姐不在外室,她转而往内室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传出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曹求弟的声音,听着好像有些不舒服,嗯嗯哼哼的。
她以为是曹求弟生病了,急忙往里面走去,等走进了内室,看清了里面的情景,先是大惊,随即大羞,呆呆地站了一瞬之后,转身就朝外面跑。
她跑出来的时候踉踉跄跄,将宝珍给惊醒了,宝珍惊醒看到她脸色难看地从里面跑出来,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拦住她。
“姐儿,你可瞧见什么了?”
曹秀秀就是再笨,都知道她不能将她看到的说出来,一旦这件事传出去,她和她姐姐估计都得死。
看到宝珍这样,曹秀秀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宝珍是知道的,说不定是共犯。
“宝珍…”
宝珍拖住她,拖进了曹求弟的房间。
曹求弟这时候也匆忙穿上衣服,从里面跑出来了,看到宝珍将曹秀秀拉了进来,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曹求弟稳了稳心神,挥手让宝珍出去继续守着,这才拉着不情不愿地曹秀秀坐了下来。
“秀秀,你怎么突然来我这了?”
曹秀秀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曹求弟其实不喜欢自己这个名字,觉得土得慌,她曾经有次提出来让白老爷给她取个文秀的名字,白老爷都只是大笑,说他就喜欢曹求弟这个名字,朴素,让他安心。
至于白老爷说的安心是什么意思,曹求弟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秀秀,怎么不说话?”
曹秀秀见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顿时就有些羞怒交加。
“姐姐,你怎么能?”
“我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曹求弟脸色顿时一冷,她本来端着杯子,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按,有些怒其不争道:“咱姐俩在白府的日子这么好过,你以为都是白夫人慈善不成?都是你姐姐我在为你争!否则,就你这副一进府就称病两年的样子,早就叫白夫人给打出府去了,最不济,也将你卖出去了。还轮得到你坐在这里用人伦大道理来教我做人?”
“可是姐姐你…”
曹求弟依旧拿话堵她,“我怎么,我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这叫以色侍人?以色侍人终不久矣。若是没有一儿半女傍身,等到白老爷蹬腿西去,就是你我姐妹的死期,你不出这座院子,不知道你姐姐在外面都受着白夫人怎样的气!白老爷如今年纪大了,我还年轻,他在我这歇的日子也不少了,可是我两年都没有怀孕,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白老爷已经不能生孩子了!我们假如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熬,熬死了白老爷,就是我们的死期,你以为白夫人现在没有视我为眼中钉吗!”
曹求弟说着,脸色有所缓和,拉着曹秀秀的手,“秀秀,姐姐愿意一直保护你,你只要活得快活,姐姐辛苦一点也没有什么,但是你要知道一点,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和我,所以今天看到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许往外面吐,烂在肚子里。”
曹秀秀只是胆子小,她知道,白府不是什么仁善之地,她姐姐独自顶在外面,是不容易。就算曹秀秀觉得曹求弟不该这样,她也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
后来曹求弟顺利地怀上了孩子。
曹求弟怀上孩子,对于白夫人来说,只是有些闹心而已,倒也没想将这个孩子给弄死。毕竟她儿子都已经长大了,亲事都定下来了,只等她儿子考个功名回来就能娶妻。这个肚子里的豆芽菜对她和对她儿子的地位都造不成任何的威胁,而且白老爷老来得子,爱得不得了,冲着这个,白夫人都知道这个孩子动不得。动了得不偿失,没有必要。
所以曹求弟很顺利地生下来了,是个儿子。
白老爷欢喜极了,给这个孩子取名,白天赐。
曹求弟果然母凭子贵,搬离了曹秀秀所在的院子,成了曹姨娘,有了自己独立的院子。
白老爷这个时候年纪大了,身体就不太好了。但是老来得子,白老爷爱这个孩子几乎超过了别的孩子,像爱孙子一般。
曹求弟虽然出身乡野,但是野心着实不小,她不识字,可有手段,虽然儿子小,但是她年轻啊,她有的是精力和白夫人斗。
白夫人的儿子叫白顺平,大概当初取这个名字是为了愿他顺遂平安。
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考中了秀才,当年震惊一方,都以为他会一鸣天下知,可惜天不如人愿,自从白顺平考取了秀才之后,就屡试不中,连考三年,三年都没有考上举人。
白夫人一直耐心性子等儿子考中举人就替他完婚,这是白顺平自己的要求。可惜他接连落榜,婚事也就一直拖着。
这年白顺平二十一了。他再次落榜,心灰意冷的他回了家,心气郁结,将自己关在院子里。
白夫人担心不已,常将儿子叫过来开导。
大概在人的一生中,会和谁相遇都是已经注定的。
白顺平在一次来后院见了白夫人之后,本来是要直接回前院去的,但是不知怎的,竟然七绕八绕地绕到了曹秀秀住的院子外面。
当时已是秋天,自从曹求弟和儿子搬走之后,曹秀秀就独自拥有了一处院子,虽然她囚于一方宅院之中,生活却并不寂寞,她进院来分到的那个小丫鬟和她差不多年纪,两人都有些小孩心性,这日两人兴起,竟然做了个绣球,两个小姑娘踢着玩耍。
郁闷的白顺平路过墙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他站在墙下听了一会儿,心情竟然奇异地有所好转,白顺平此后便经常过来。
因为曹秀秀当年进府也并没有惊动人,毕竟只是个通房,后来曹秀秀又一直称病,倒是她姐姐得宠,渐渐的,很多下人都不知道有曹秀秀这么个人,只当是这个院子只住了一个通房。现在曹求弟成了姨娘,已经搬走了,除了几个伺候的下人,谁也不知道曹秀秀住在这里。
从那以后,白顺平就经常来这里,有一次他壮着胆子推门走了进去,想要看看这里面住着什么样的姑娘。
彼时曹秀秀已经快十八岁了,大姑娘出落得水灵动人,见到白顺平走进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羞红了脸,掩面逃走了。
白顺平却再也忘不了这个姑娘了。
白顺平来了几次,和曹秀秀也认识了。得知曹秀秀想要识字,白顺平亲自教她读书识字,一连几个月,终于被人发现,禀到了白夫人那里。
这如何得了?
白夫人对自己的儿子寄予了厚望。
她一开始轻视了这两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多少青楼姐儿那么有心计的,都逃不过她的手掌,这不过是两个没有见识的小姑娘,白夫人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她已经过了那个争风吃醋的年纪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就是这样轻敌,让她一辈子都在后悔。
这个曹求弟现在哄得白老爷团团转不说,一直老实的妹妹竟然对她儿子起了龌蹉心思,白夫人甚至将白顺平落榜的事情也归咎到了曹秀秀身上。虽然说这个曹秀秀只是名义上是白老爷的通房,并没有实际的名分,但是她还是不能容忍,否则姐姐伺候当爹的,妹妹伺候当儿子的,这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所以白夫人就坚决不同意白顺平纳曹秀秀为妾的请求。
事情一闹出来,曹求弟就知道了。
她一开始是站妹妹的,白顺平不错,虽然只能给白顺平作妾,可是到底是年轻。
白顺平不是个容易屈服的,他甚至为了要曹秀秀,以不娶妻来逼着白夫人点头。
曹秀秀也对白顺平动了情,她求到了姐姐那里去,想要姐姐帮她在白老爷那里吹吹枕边风。
曹求弟其实都没有见过白顺平,虽然她已经来了白家这么多年。因为白顺平之前一直在外求学,现在落榜了,才回了家,也一直在前院,偶尔来后院也只是见一见白夫人,坐坐就走,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
等曹求弟偶然间见到了白顺平,这才发现,她和妹妹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
白顺平俊秀极了。曹求弟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对比白老爷,白顺平不仅仅是丰神俊朗,他还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春得如刚冒头的韭菜。而他的爹,白老爷却已经年近六十,平时养尊处优,从脸上还不太看得出来,但是当他在房中脱下衣服,里面的景象就丑陋得让人心生厌恶。即使浑身肥肉,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些松弛的皮肤如同虫子一般在自己嫩滑的酮.体上蠕动。
曹求弟无可抑制地嫉妒了,她不愿意妹妹的境遇比自己好这么多。她已经为了两人贡献了自己的青春,曹秀秀却贪心得想要一个年轻有为的男人。这如何可能呢。
而且白顺平是白老爷唯一的儿子。
白老爷没有庶子,年轻时候的那些庶子无一例外,没有能活下来的。
白夫人死活不允,曹秀秀也从曹求弟这里得知,白老爷知道这件事之后暴怒不已,认为这是在乱/伦。他儿子是要考举人的,若是因为这件事所累,他不会放过曹氏姐妹。
曹秀秀吓坏了,情窦初开,让她主动放弃情郎,真是比让她去死还难。
而白顺平也是性情中人,得不到所爱之人,他同样痛不欲生。
一边是来自各方的压力,一边是对所爱之人的不舍,两个年轻人陷入了痛苦的深渊却不得其救。
白顺平终日借酒消愁。
一日他喝醉了,房门被人推开,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曹秀秀朝他走来。
白顺平欢喜不已,立刻奔过去抱住了曹秀秀。
“秀秀,秀秀,我好想你。我们私奔吧,我实在是熬不过去没有你的日子了。”
“秀秀”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然后“秀秀”解开了他的腰带…
第二天,白顺平酒醒,秀秀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后悔之余不由得欢喜,秀秀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
然而还不等他欢喜如何,第二天他就得知了一个让他完全崩溃的消息,他母亲不知是从何处得知了秀秀不是处子之身的消息,派人去羞辱了曹秀秀一通,曹秀秀受辱,已然上吊自尽了。
白顺平遭受痛失所爱的打击,当天晚上就投湖自尽了。
这个梦实在是太过冗长,曹秀秀一连好几天才将这个梦给全部做完。
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曹秀秀不敢跟任何人提。
梦醒,她还是这个生长在曹家湾的一个小村姑,她看着身边同她一块打猪草的四姐,若有所思。
梦中,白顺平死了,她也死了,白夫人遭受了痛失独子的打击,怏怏不乐重病缠身,也很快撒手人寰,就连白老爷,也很快就死在了新宠的肚皮上,只有她四姐笑到了最后。
曹求弟感觉五妹看自己太久,抬起头朝她道:“秀秀,你不快点打猪草,看我做什么呢?一会儿打不满,看回家娘不收拾你!”
因为这个梦,曹秀秀对自己这个四姐竟然生出了些许防备来了。曹秀秀觉得实在是有些荒唐,她甩了甩头,觉得不该将梦里的事情当真,那些梦境实在是过于真实了一些,就好像是她真的经历过那一切一样。
曹求弟看了曹秀秀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她看向远方的天地,这一方天地和她后来生活的截然不同。这方天地虽然伴随着自由的风,可是却贫穷得有时候会食不果腹,后来的世界虽然被四方院墙所禁锢,但是衣食无忧,过着被人伺候的生活。
曹求弟前世活到了二十三岁。那时候白老爷才刚去世一年,她儿子不到五岁。
那一辈子,死在她手上的男人有两个,但是她最终也死在了男人手上。虽然是不同的人,但是却因为同一个理由,白家的财产。
曹求弟冷冷一笑,前世是她太蠢了,但是谁能想到她竟然还有重来的机会呢。这一次她不会再蠢了。
看了低头割猪草的曹秀秀一眼,曹求弟微不可闻的轻叹,前世她未必没有愧疚的,好在这世重来,一切都还来得及,这辈子她就努力说服她娘,不送曹求弟进白府吧,这样曹求弟的下场大概就不会如前世那样悲惨了。
两人打了猪草回到家,差不多已经是日落时分,太阳落山,光线暗了,她们在篱笆墙外面就听到了她娘宋氏在大嗓门地叫她们唯一的弟弟曹悯。
“狗儿啊,太阳落山了,可别再看书了,当心将眼睛看坏了,明天再看啊!”
当年那个哄曹家将曹悯送去读书的老先生早就入土为安了,但是他遗留下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曹家。
曹家本来在村里算是殷实人家,供养一个读书人耗费太大了,曹家现在熬得穷得几乎快只剩个屋顶了。笔墨纸砚,样样要钱,还不便宜,书就更贵了,种一年的庄稼,结余的银钱估计都买不了两本书。
曹秀秀听到身边的四姐冷笑了一声,就问了一句,“四姐,你笑什么?”
曹求弟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怜悯,“秀秀,你知不知道,三个姐姐都是为了曹悯才嫁得悲惨?你相信吗?我们两个也是一样的。我们都只是曹悯的垫脚石,但是最终,曹悯连个秀才都考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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