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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的量词是一只——严午

时间:2020-12-26 09:20:57  作者:严午
  任性的要求一下就冒了出来:“明天我不需要去别人店里帮忙,阿谨带我出去玩!不准工作!陪我玩一整天!”
  任性的要求也一下就被满足:“好的,凌凌。”
  ——事后冷静想想,好像太为难对方了。
  明明就忙成了这样,还要专门抽时间陪她玩。
  “很忙吗?比平时还忙?”
  沈凌纠结地抠了抠收音机的手提把手,“阿谨,其实今天我……”
  “嗯,抱歉。”
  对方说:“我打电话过来想说,凌凌,今晚答应给你带的宵夜可能有点困难。我最早回来也要到凌晨了,你还是别等我,先睡吧,明早我走之前会把宵夜放在桌上的。”
  ……可现在就是凌晨一点五十。
  这下,无论对方的语气多平静多轻松,沈凌都深刻察觉到他的工作有多忙碌,他现在的状态有多疲惫。
  时间概念完全混乱了。
  她攥紧了收音机把手。
  “其实我……”
  不同的地点,两句话同时响起。
  “我和别人商量好了,凌凌,现在还要再多工作几小时,这样明天可以腾出一整天陪你。”
  “我改主意了,阿谨,明天我不想让你陪着我去外面玩了。我想自己去玩。”
  “……”
  “……”
  那边没了声息。
  沈凌咬紧嘴唇,感觉事情陡然变得糟糕起来——比刚才还要糟糕。
  出尔反尔,取消约定,不理会他已经订好的行程……似乎更任性了?
  任性到讨人厌吗?
  半晌,薛谨再次开口,沈凌缩缩脖子。
  ——但他所回复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责骂。
  “好的,凌凌。你自己去玩的话,要注意安全,提前做好行程规划。我明早会把便当放到你包里,但如果你想在外面的小餐馆吃饭,我会在零钱包里多放点零钱。早点休息,别看电视了,洗漱一下准备上床睡觉吧。”
  很絮叨的叮嘱,很平和的口气。
  “……阿谨你真的不辛苦吗?你刚才说已经和别人商量好,所以现在要多工作几小时,回不来……”
  “嗯,不辛苦。”
  那边嘈杂的背景音远了一些,也许是某人极细心地稍微挪了几步,远离发出噪声的源头,以此来表达自身清闲。
  “只是像电视里那样的额外加班而已,凌凌。你知道我没什么能力,帮同事顶班是不会做很忙碌的工作的。只是暂时不能回来……但放心,明早我会替你准备好外出的便当。”
  “……真的真的不辛苦?”
  “嗯。早点休息吧,晚安。”
  通话挂断。
  沈凌呆呆地坐在床上,继续抱着收音机。
  明明是想替对方分担,收回之前提出的“陪我玩”。
  可她刚才误打误撞地提出了一个更加任性的要求。
  而这个更加任性的要求也被满足了——即使此时薛谨不在她身边,即使此时他们并没有进行什么亲密的接触,没有吻或抚摸来或多或少软化他的态度心情——
  阿谨也答应了。
  究竟是为什么呢?
  沈凌往枕头里倒了倒,觉得很苦恼。
  答应自己的一切要求,服侍自己的一切需要,本就是祭司仆人理所应当的义务。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突然意识到,她竟对这理所应当的事实惴惴不安了。
  如果这个仆人是阿谨,她竟然开始考虑是否过分,是否任性。
  而她的这些考虑也只有在阿谨不在身边时才会冒出来,一旦看到阿谨的眼睛,就会情不自禁地提出更过分、更任性的要求。
  这种要求被满足后……
  心脏里仿佛有什么浓缩的东西胀开。
  既开心,又难受,很奇怪,所有的情绪都好像被阿谨的手指搅拌在一起。
  “不行。”
  沈凌从枕头里猛地坐起,掀开被子:“我要去找阿谨。”
  去为自己的任性道歉吧?好好说明一下那个要求的本意只是不想让他辛苦?
  似乎是,似乎也不是。
  奇奇怪怪地被搅拌,沈凌压根分不开。
  她只知道,现在……
  想见他。
  【十五分钟后,凌晨两点零六分】
  好冷。
  秋冬季节的昼夜温差本就较大,而莽莽撞撞跑出来找薛谨的沈凌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连衣裙。
  她在原地跺了跺脚,把发红的鼻子藏到收音机后拱了拱,按下了第二个按键。
  【按下这个可以自动导航我的位置,但只有在我认为周围比较安全时,它才会直接带你过来。大多数情况下,它只会向你显示我所在的大概区域范围。】
  收音机浅浅振动了一会儿,便以机身为中心,投射出浅紫色的光芒,光线在半空绘制出了一张地形图。
  ……阿谨果然拒绝导航功能了啊,话说这个按钮的导航功能她就没能用过。
  阿谨似乎总觉得他身边的环境很危险?
  但这张地形图对幸运的祭司已经足够了:图上有很明显的河流标识,看宽度和长度,大抵是L市最有名的那条河吧。
  那顺着河岸一路走过去找他就是咯,再试着感知感知结界之类的地方。
  说干就干,沈凌又按了按第二个按钮收起这张地形图,很快就抱着古董收音机跑向了河边。
  她沿着河岸一路小跑,偶尔遇到被桥梁或柏油马路截断的地方,就蹬着岸边的石面跳上去,灵活又敏捷。
  不过这条河是L市乃至整个E国的象征,作为一个文化象征,它蜿蜒的河岸并没有很多被堵塞的地方,E国政府反而依照河流趋势建了很多的观景步行街,沈凌跑得很顺利,大多时候都只需要翻过栏杆。
  跑着跑着,路灯愈发稀少,气温也越来越低,景色从朦胧变为了黑黢黢一片。
  她的手脚反而没有因为运动热起来,河面上潮湿的风和冷气直往沈凌脖子里钻,像是什么人往她的脖子里倒了整整一杯冰沙似的。
  沈凌猛地顿住了脚步。
  她蹲下来把收音机夹在膝盖间,收拢双手,费力搓了搓,还往指尖吹了点热气。
  太冷了。
  太潮湿了。
  沈凌又呼呼掌心,这次从口中呼出来的白气也看不太清了,凌晨的河岸灯光稀少,这里几乎就是个黑黢黢的抛尸现场。
  ……不太正常。
  沈凌从打工的咖啡店稍微知道了一点常识:L市的这条河是极受游客欢迎的,就算夜间,河上的塔桥或河边的建筑物也应该亮着五光十色的彩灯。
  她起初跑来的地方是有很多彩灯的,但现在一颗都没有了。
  沈凌打了个小喷嚏,喷嚏声在静寂的河上格外鲜明。
  等等……为什么从刚才起,她连河水的流动声都听不见?
  这条河里,是死水吗?
  【撕裂。】
  【沈凌。】
  【……撕裂!】
  某种生物充满怨恨的嗥叫在远处响起,且越逼越近,愈来愈快,飞速袭向她的后背。
  沈凌迅速后撤一步,猛地弹出指甲,用力划过观景栏杆,想把金属切成铁片,从而掀过去挡住——
  指甲在栏杆上发出了刺耳的剐蹭声。
  金属完好无损,指尖倒是有点疼痛。
  沈凌一愣。
  黑暗中嗥叫的生物从河面上扑来,直直朝着她的方向张开——
  下一个毫秒,一切都是无声的。
  风的温度升高了,呼出的白气缓缓凝结出形状,死水流淌起来,一枚弩|箭般的紫影直接跨河横穿而来,在河面上掀起一道漆黑的辙痕,水花淹没在夜里。
  瞬息万变。
  当然,这其中,最能被也是唯一能被沈凌鲜明捕捉到的,是弓弦声。
  悦耳到她抿嘴笑起来,笑出了一枚小酒窝。
  ——只有阿谨在附近时,她身上的利器才会无效。
  “嘭。”
  无声的这一毫秒眨眼间便结束了,随着弓弦声响起,沈凌周围的黑暗被融化开来,再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河岸上正常的彩灯与河里正常流动的水。
  ——以及河面上被定格的这一幕。
  一只龙头、蛇身、长着蜥蜴四脚、嘴上两枚口钳的狰狞怪物正仰着脑袋,维持从水里上扑的姿势,停在半空。
  它散发着冰冷而潮湿的臭味,腰身大约有四头大象肚子的宽度,堪比一副恶心猎奇的浮世绘。
  但把它定格在半空的,是一支极美的武器。
  从高高的千禧之轮上坠落、兜帽被河风卷起的猎人。
  这支极美的武器只被风挽起了一缕薰衣草色的头发,眼尾的泪痣在摩天轮巨大的蓝色彩灯照耀下闪了闪。
  他没往河岸这里瞥一眼,便直直向下伸出手臂,搭在肩上固定风衣外套的符文闪出一圈又一圈叠加的小阵法,便传递到了手臂紧握的十|字|弩上,瞬间在弓弦上装填了一枚淡紫色的小箭。
  瞄准,扣动,反手,借着后坐力改变下落轨迹,和出膛箭以同样速度旋身绕到魔物的脖颈的鳞上,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转开,指尖闪过暗芒。
  脑浆与血液从上被箭迸开,头颅与皮肉从下被匕首割开。
  猎杀完成,而割到战利品的猎人微微弓腰停在了距河面不到十厘米的位置,踩着即将倒下的魔物尸体翻过河岸,撑臂落在了沈凌面前的观景栏杆上。
  沈凌张张嘴巴。
  但他却没有停留。
  撑臂直接翻过栏杆,疾驰的雨燕直接扑击而来,无指手套里再次闪现了暗芒,弓弦声奏起。
  沈凌这才发现,那另一只割下魔物头颅的凶器根本就不是匕首。
  那是支小提琴的琴弓。
  ——而它此刻就抵在她脆弱白皙的喉咙上。
  刚单独完成一场猎杀,可能今晚也单独就此完成了无数场猎杀的猎人,用琴弓抵着这个闯入结界的生物喉咙,用手臂把它困在了河岸的石墙上,眼神与其余一切都掩在浸泡着鲜血的兜帽下。
  沉重浓郁的杀意。
  凌晨的泰晤士河静静流淌,千禧之轮的彩灯缓缓转动着,沈凌嗅到了他无指手套上皮革与血混在一起的锈味,看到了他颜色极淡、紧抿在一起的嘴唇。
  阿谨。
  没见过的阿谨。
  她一句话都不想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盯着他瞧。
  好像还不属于我的阿谨。
  他们僵持了大约三秒,困住她的家伙才仿佛幡然醒悟,急忙撤下了琴弓,并急退几步。
  “凌凌?”
  连绵不断的猎杀状态里,连时间都混乱的薛先生慌忙解释:“你怎么会……不,抱歉,我刚才是……”
  妻子似乎是被吓到了,依旧瞪大了薄荷色的眼睛盯着他。
  他狼狈地拽着兜帽一角往下压:“对不起,那个,咳,你先回家——”
  浑身是血的这个样子怎么能让喜欢的女孩看见?
  “停。”
  呆愣的沈凌逼近几步,直接粗鲁地拉开了他的兜帽,粗鲁得和这姑娘咬抱枕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惊叹地盯着他狰狞的眼睛,惊叹地拽过他尾稍滴血的头发,直直扑了过来。
  亲吻。
  ——与其说是亲吻,说是啃咬还更贴切些。
  这个阿谨没见过。
  这个阿谨还没属于我。
  沈凌踮脚咬过他眼角的泪痣,舔掉他脸颊上的血迹,兴奋地拉扯他裹紧的风衣夹克,还想顺着去咬无指手套泛着铁锈味的边缘。
  她现在一点都不冷了,从看到他开始就浑身滚烫。
  我是来向他道歉的?
  【我想见他。】
  我是要为自己的任性要求澄清?
  【我想吻他。】
  我是因为被一次次纵容所以有点开心?
  【我想……】
  “你这个样子真美。”
  不论是温柔的眼神,还是狰狞的兽瞳。
  竟然都没有区别。搞得她之前想来想去的那些理由都成了借口。
  在对方眼睛前,永远只能提出任性要求的祭司大人,再次把理智抛到脑后:“这个样子的阿谨不是我的。快变成我的。”
  “成为我的。快点。”
  总归她从来不是那个扮演忍耐者的角色。
  扮演忍耐者角色的那个因为她莽莽撞撞的举动,半推半就被撞到了河边的护栏上,还有点懵。
  他下意识用手抵住后方的栏杆,防止沈凌瞎撞瞎拱的行为把他们俩都带到河里去。
  而打算去咬无指手套的沈凌这下咬不到了,便生气地哼唧一声,转而去咬他的喉结。
  薛谨闷闷哼了一下,哼的这声比刚才的弓弦声还好听。
  沈凌这下不是往他怀里撞了,是软着腿往他怀里倒。
  她啃了半天,见仆人只是虚虚揽着自己防止她摔倒,便气愤地继续催促:“快点快点快点!阿谨快点快点!”
  “……尽知道撒娇。”
  一如既往地,这个被提出的任性要求被满足了。
 
 
第84章 第八十二只爪爪
  第八十二只爪爪
  “……检测到大范围张开的记忆消除法阵?就在L市?”
  A国, 一串串木制回廊中,某间寂静的房里,黎敬学转过身。
  这个消息让总教长稍稍思虑了一阵。
  教徒难掩兴奋之情:“那种瞬间张开瞬间消失的符文法阵只有祭司……”
  “不可能。”
  沈凌, 教团最伟大的祭司,世界的中心,幸运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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