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泛光的白绳把沈凌接下。
【现实,A国,回廊,某处寂静的角落,廊檐下的阴影】
“——噗咳咳咳!”
狠。
真够狠。
他掐紧淌血的指尖,看着那只失去金色光泽的玩偶,与地上破裂的红绳。
“咳,咳咳,哈哈,哈,咳咳,哈,咳,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计划完美无缺。
——只要存在沈凌,薛谨就是能够被杀死的。
兀自咳了好一阵子,发出似笑非哭的诡异声响,廊檐下的人终于平静了。
他锤着自己的胸口,喘着气坐回原位,视线扫过躺在地上的、那只毫无生气的玩偶。
“……咳呵呵。”
信手抓住,一个用力,将毛发、水晶、内里填充的棉絮,尽数撕成了碎片。
【现实,E国,桥洞,卧室,床边】
沈凌睁开眼睛。
她意识有点模糊,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喉咙有点疼。
好像是打工的时候看到血,然后晕倒……哎,不会吧?!这么丢脸?
她虽然不喜欢血,但也没害怕到这个程度啊?
沈凌摇摇头,甩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模糊画面,和之前在员工休息室时一样拍拍自己的双颊,权当打气。
晕倒之前她服务到哪桌来着?嗯,好像是续了咖啡,遇见了一个被樱桃噎住的老妇人……哦!哦哦哦!她说要给她钱的!
“醒了?”
沈凌正兀自激动,床边就响起了无奈的问询声。
“我不知道你还有晕血的毛病,凌凌。店长给我打电话时,差点没被你吓死。”
沈·伟大的祭司·凌:“……”
她缩缩脑袋,心虚地瞥过去。
阿谨正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闭目养神,卧室里没有开灯,他微侧着头,用左手抵着半张脸。
似乎是快睡着了。
沈凌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直起身,想凑过去看看。
“我工作刚刚结束,这几天才睡了三个多小时。”
对方疲惫地打断,“乖,让我休息一会儿……凌凌,我接你走之前还有个老妇人给你留了口信,说什么‘支票留在柜台,感谢你的帮忙’。”
支票!
果然是用“助人为乐”这种幸运事件拿到的巨额支票!
不愧是本喵!
沈凌的眼睛“嗖”地亮起来,她急忙看看钟,发现已经晚上七点钟,离那家服装店关门还有三十分钟。
“阿谨阿谨!那我出门啦!我去拿个东西——马上回来哦,马上马上就回来!”
“身体没事了吗?”
“没事没事没事!”
“……昏迷的时候做噩梦了吗?”
“没有没有!不记得啦!”
那就好。
床头的阴影处,男人按紧了捂住唇的左手,右手似乎完好无缺地耷拉在一边。
“早点回来,凌凌。记得带上收音机,随时保持联系。”
“嗯嗯好的!那我出发——”
“凌凌。”
沈凌低头在穿鞋,急得头都没回:“怎么啦阿谨?还有什么嘱咐吗?我马上就回来!现在赶时间,要去买——我马上马上就回来!”
“……你要记得一件事情。”
卧室那边响起温和的叮咛:“无论如何,真正的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沈凌有点莫名其妙。
但她赶时间,所以只是摆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阿谨再见再见!”
家门声被“哐当”合上,赶着去买礼物的女孩跑得比风还快。
薛谨放开左手,放出喉咙里的咳嗽声。
他咳嗽得愈来愈烈,右手也淡淡化为透明,变成了一个还在淌血的可怕豁口——咳着咳着,重伤的猎魔人从椅子上滑下来,费力用左手去拽床单,却把床单也扯了下来。
咳嗽声愈来愈响,比A国那个躲在廊檐阴影下的东西要严重很多很多,直到他歪倒在床脚处,弓身对着被扯下的床单,咳出了一些碎片。
内脏的碎片,泛着血的腥臭。
这一吐就停不下来,咳嗽声很快变成了干呕,大片大片泡在血里的组织碎片溅在床单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杀人现场。
妈|的。
吐了半天,好容易喘口气的灾祸之主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起码这就是和沈凌结婚的幸运,所回报的不幸了。
这点代价,他还是受得起的。
“咳咳……都足够……免费去演琼瑶剧……咳咳……可是……咳咳……群演不知道包不包盒饭钱……”
简直槽点太多,薛先生决定等右手长好了就去群里打字吐槽。
现在自己伤上加伤,但凡他现在能动弹一点,就直接飞到A国把那龟缩的玩意儿头打掉。
想起沈凌脖子上曾浮现的青色指印,杀意就忍不住地冒啊。
“治愈药膏……符文……”
缓了好一会儿,确定短时间内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内脏也碎得不剩什么了),薛先生试图撑着膝盖站起来,摇摇晃晃去给自己找点伤药。
还得赶在凌凌回家之前把床单处理好。
要不直接告诉她,这张床单被自己助人为乐,拿去给一个路过的产妇接生用了?
……槽点好像还是蛮多的,而且产妇出这么多血早就血崩死了。
话又说回来。
“这气息真讨厌。”
从刚才与那东西争斗时,就不停绕着卧室打转的、散发着怨恨之气的红铃铛。
“大约几分钟就会散干净……”现在的他可没力气吸纳这些怨恨,不管了。
总算摇晃着站起来,薛先生抹了把血,趔趄着爬到卧室门处,握上门把手。
拉开。
首先是洗漱……
“啊。好久不见。”
梓木做的古琴声是如此熟悉,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反应。
薛谨胸腔一痛,低头便看见了穿透那里,深深扎进去的琴弦。
他缓缓叹了口气,缓缓抬头。
教团总教长站在那儿,神色明灭不定。
半晌,黎敬学终于挤出一个笑来。
“我来杀您。大人。如果您不是虚弱成这样,我也许还杀不死您。”
……啊。
薛谨迟缓地后撤几步,但动作实在太慢太慢,第二根琴弦很快扎穿了他的肩膀。
“别……”
至少别在这里。
“您说什么呢?说好久不见吗?我是不会理睬的。”
黎敬学推开房门,飘忽的语气似哭非笑:“叛徒,真是可耻,就落得这样的下场……祭司,明明是最伟大的祭司……您真狼狈。啊。我怎么也想不到您死时会这么狼狈。”
艹。
没道理一个快死的倒霉蛋还得听他逼逼,薛谨咽下血沫,只说了一个词。
“畜生。”
第三根琴弦接撞而至。
“我来杀您。”
对方不正常地拔高了嗓音:“我会杀死您!我会一根一根弦把你切碎——”
有病。
薛谨懒得理他,索性闭上眼睛。
这就是所等待的不幸了吧。
嗯。
和沈凌缔结婚姻的代价,惨重成这样才像样啊。
灾祸之主,如同预期。
【一小时后】
踩着小靴子,转着小裙子,沈凌踢踢踏踏抱着收音机回来。
——还有一袋子光看牌子就很贵很贵的东西——雾霾蓝的衬衫,一个多月前订做的礼物,终于靠着帮老奶奶吐樱桃得到的支票买了回来——
嘿嘿。
这样就能赶上阿谨的生日啦!
她兴高采烈地推开门,兴高采烈地打开客厅的灯,兴高采烈地抱着衣服袋子往卧室里冲。
“阿谨阿谨,生日快乐,快来看我给你买的衣——”
兴高采烈地,踩进铺天盖地的血里。
【薛谨‘生日’当天,夜晚八点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揭开了很多很多的伏笔。
也暗示了很多东西。
(不想吃虐的孩子们可以认真读读前几章薛先生‘凡事必准备万全’的那些细节,大家一定要相信薛妈妈(心虚顶锅盖跑))
第90章 第八十八只爪爪
第八十八只爪爪
【别看。】
【听话。】
【乖, 凌凌,别看。】
【不要看……把眼睛闭上。】
她似乎是从梦中醒来。
浑身湿透,汗流浃背。
心跳极快, 胸口发疼, 肋骨与肋骨之间有种隐隐碎裂的阵痛。
……很难受。
“阿谨。阿谨?”
她在床上仓皇地摸索了一下, 没能摸到想摸的手或怀抱, 但听到了答复。
“嗯。”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柔和,即便带着被深夜打扰的困意也富含十足耐心,“怎么了, 凌凌?”
“……我、我做噩梦了。”
“什么噩梦?别害怕, 凌凌。”
嗯。
她微微放松了肩膀, 胡乱摸索的手有了方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探。
与此同时,沈凌用撒娇般的口吻回答:“我梦见你死啦,阿谨, 真可怕。”
后者沉默了。
直到沈凌摸索到他手的位置,摸索到他胸口的位置, 像只小鸵鸟那样拱进去, 脑袋脖子肩膀胸口全都紧紧贴着这个富有安全感的怀抱。
“阿谨,好可怕。”
她撒娇:“我睡不着了,你起来帮我做点东西吃嘛。”
半晌,头顶响起叹息。
黑暗里的叹息,没有注视她的眼睛当作干扰因素,总能让她听清纵容下隐含的不开心。
……她也已经不是那个听不出他藏在叹息里的不开心,还继续要求玩玩具的小孩了。
这声不开心的叹息很长,很倦,很疲惫。
“凌凌。”
抱紧她的丈夫叹息着说, “你该醒了。”
——沈凌猛地从梦中睁开眼睛。
“……是美梦啊。”
虽然没有梦见接吻和做|爱,但是梦见拥抱了。
她躺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歪过脑袋,伸手,拨弄了一下旁边空空的枕头。
拨了几下,又收回去,缩进被子,因为不能着凉。
“好冷哦……”
沈凌仰起头,对着卧室的天花板淡淡呼出一口气,看到从嘴巴里跑出来的白雾。
冬天又到了。
而她睡前忘了开暖风空调。
不,好像是电费欠费导致昨晚停电了?
沈凌翻了个身,瞥见床头柜上一支烧了一半、堆积在烛泪里的香薰蜡烛。
……哦,是电费欠费啊。
话又说回来……
“水电费这种东西,即便磕磕绊绊交了三年,我还是搞不清具体截止日期啊。”
唉,低等人类,总搞这些弯弯绕绕的破制度。
遵守规则,遵守规则……
躺了五分钟缓过睡意后,沈凌慢吞吞地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她首先按掉了六点半的手机闹铃,然后在床头柜上摸了摸,摸到一枚银色的小圆环。
把小圆环仔细戴到无名指上已经发白的那处戒痕上,穿好厚厚的睡袍,系紧腰带,给自己套上毛绒袜子。
确认全副武装后,她满意地点点头,把脚塞进毛绒拖鞋里,“嗒嗒嗒”走到卧室的窗帘边。
拉开窗帘。
窗外的天空像是一层泡在海里的渔网,亮光朦胧,街道上还亮着昨夜路灯。
因为是C国冬天的清晨五点整。
沈凌打着哈欠扫了一遍这日复一日的景色,便拽着窗帘,把它一点点拉起来,又用带子将其系在一旁,规整了一下结的形状。
接着她转身走回床边,躬身把自己睡过的这一边的被子叠好,被枕过的有凹陷的枕头拍松软,理整齐本就不怎么凌乱的床铺。
又把另一边没有凹陷的枕头拍拍,把另一边没有掀开的被子叠好。
接着她走进洗手间洗漱,十几分钟后又走回来,打开卧室另一边墙上竖着的衣柜,挑选出门穿的衣服。
衣柜很大,是结婚之后薛谨考虑家里多了女性后专门修建的,说是一个专门开辟出来的衣帽间也不为过,沈凌怀疑他建这个衣柜时还用了点空间符文作弊。
此时,沈凌不得不把整只探进去找衣服。
但作为一个女性,她搜寻衣服的动作快得有点奇怪——径直越过了角落里一大堆凌乱扔在塑料袋上的美丽衣裙,直奔主题,从挂在杆上,少得可怜的那几件衬衫里随意扒拉了一下。
扒拉时,沈凌在最里面的一件雾霾蓝的衬衫上停了几分钟,那件衬衫上的吊牌还没剪,套着一层白色的防尘袋。
几分钟后她收回手,拿出了一件咖啡色的格子衬衫,又稍稍踮起脚,从上面一格的置物架里拿出一根皮带。
衬衫皮带都挑好后,她转身离开,只是离开前随手从那堆庞大的衣服堆里抽了块布出来,抖抖发现是半身长裙后便扔在肩膀上带走,又用鞋随意踢了踢,让衣服堆保持摇摇欲坠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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