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色幽深,侧眸看向她,那深沉的眸色,像是大海一样,恨不得直接将她给淹没。
苏云溪想了想,咬着下唇,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尽数都收起来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眼圈就有些红。
“能够光明正大的立在您身旁,谁愿意做宠妃呢?”
她没有像之前演出来的那样,用楚楚可怜来表达这一切,而是强忍着泪水,一直没有让它掉下来。
甚至为了不让他发现,努力的用垂眸来掩藏这种水意。
康熙听完沉默了,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看向一旁浑身都沉寂下来的崇嫔,神色也跟着绷起来了。
看向一旁的崇嫔,康熙认真思考,她做皇后的可能性。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以她的家世和宠爱度是可以的,但是以她的资历,又显得单薄了些。
毕竟以皇贵妃的资历,若是不能让他服了,那么对方会直接反扑的。
他又想了想贵妃,作为孝昭皇后的妹妹,自然是不一样的。
苏云溪不等他想出来点什么,就笑着道:“现下还早。”
在她的记忆中,康熙最后的一个皇后,应当是在皇贵妃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下了封后的圣旨。
然后一天的功夫,新后就没了。
故而康熙落的一个称号,那就是‘克妻’,旁人没有明说,只隐隐的有传言。
苏云溪回神,现下离皇贵妃病重尚有几年,看着康熙的样子,也没有真心想册封皇后,先前几个皇后,也没见他有这样的动作。
也就身在局中,皇贵妃和贵妃一时有些看不开罢了。
在原著中,或者在历史中,好像是没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目前的话,两人有些卡对眼了。
苏云溪想了想,觉得衬着这个风波,若是能更进一步,别人封后,她封个妃啥的,倒也挺好的。
康熙朝前期,对于位份的事,特别的抠门,这是庶妃遍地走,高位没一个。
现下倒是好多了,在三藩结束之后,直接封了一批高位。
而她还是个区区嫔位,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在她盘算怎么捞个嫔位的时候,康熙还在想别的,盘算了一会儿,发现这后位还是不用着急。
康熙冷眼看着朝中沉浮,接了所有奏折之后,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隐忍不发。
对于现今朝堂有一个新的认知之后,众人正在等结果,却发现,这事没信儿了。
然而已经提出来的事,哪里能轻易的放下。
康熙不置可否,只说如今百废待兴、边疆不稳,朝中缺钱,所以不大适合进行封后。
说的多了,便是什么,朝堂不稳,不便封后,不吉利。
他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往不吉利上撞。
等苏云溪接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意外,对于皇帝来说,自然吉兆最重要,然而他现下不在乎了。
这真是一个矛盾的信息。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看着他轮廓分明的清隽脸颊,苏云溪掂起脚尖,在他脸颊上欢喜的亲了一口,这才浅声道:“万岁爷来了,可曾吃用过。”
“不曾。”他一说,她就明白了,赶紧往他这递筷子,一边道:“您凑合着吃点。”
她如今位份高,但向来节俭,惯常都是四菜一汤,今儿也是如此。
自然讲究不得什么老祖宗的规矩了,康熙跟着吃了一顿,笑道:“你这小厨房做的倒好吃。”
苏云溪看着他笑吟吟的脸颊,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想起来贵妃娘娘说的小蜜蜂了,她才恍然间发现,许久不曾听到易常在的消息了。
她回眸问了一句,就见康熙神色有异。
“你不必为她求情。”他道。
苏云溪侧眸,有些不明所以,歪着头道:“怎的了?”
康熙微言微怔:“你不知道?”
瞧着她的神色,确实像不知道的样子,康熙撂下筷子,接过茶水漱口,这才低声道:“她吃用多了福寿,整个人都疯了,将她留着,也不过是想钓鱼。”
“也算是最后一点价值。”
碰上福寿之后,整个人就废了,能够钓出来福寿一根线,倒比什么都强。
这东西以人相传,隐秘的紧。
轻易想要寻到线索,是非常难的,康熙一直想要钓出来,但是对方跟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轻易不会上钩。
“那她……”苏云溪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人还在吗?”
康熙摇头,人还剩半口气,但是被他叫御医用好药吊着,怎么也要瞧着她们在交易一次,才能把幕后的人给抓住。
能损一条线,就损一条线。
苏云溪沉默:“能留个体面的没法吗?”
到底是好了一场,瞧着她如今不被当人,有些可怜了。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这人的性子就是软,他笑了笑,柔声道:“可以。”一点小要求罢了,还是可以给的,就算死的不体面,也能收拾的体面了,左右不让她掉面子。
“谢主隆恩。”她道。
苏云溪浅浅的叹了一口气,来到窗前,看着外头的芭蕉树发呆,这树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在看,甚至还跟易常在一道立在树前赏过。
不曾想,芭蕉树依旧在,但是这易常在,却快要没了。
“想什么呢?”康熙问。
苏云溪侧眸望过来,低声道:“什么都没有想,就觉得人生无常。”
“你呀,心软。”康熙道。
她确实心软,跟易常在多大点面子情,瞧她惦记的。
“朕对你这般好,也没见你念念不忘。”甚至有些记打不记吃,光记着他不好,记不得他的好。
“臣妾整个人都是您的,自然没有其他想法。”苏云溪随口道。
这话说的也对,康熙一听就高兴了。
捏着她的脸,强硬的将她的脸掰过来,不许她在想易常在。
“你的脑海中,只能有朕。”
你的身边,也只能有朕。
苏云溪:……
哥哥你演霸道总裁呢。
她别开脸,不再看他,半晌才道:“臣妾知道。”
这是个什么回答,康熙不满意,又把她脸颊别过来,想要她注意力在他身上。
然而苏云溪心烦意乱,被他这么一弄,心里的委屈便哗哗的往外冒,说到底,她跟易常在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会儿康熙宠着,便千好百好的,等到康熙不宠她了,如果她遭遇点什么,估摸着康熙也会冷冷的说,这是她应该的。
在这种情况下,她脸色难免有些不大好。
看着她这样,康熙的脸色也跟着黑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苏云溪抬眸看他,半晌才低下头,也不敢真的顶撞他,只低声道:“臣妾不一直这样吗?”
她下颌被捏住,康熙很生气,便用力了些,想要抬起她下颌,让她直视他。
苏云溪甩了甩头,将下颌从他手中躲出来,一言不发的坐在窗前,不说话了。
康熙这样的态度,更加印证了一个道理,原来她和易常在,真的没什么不同。
然而在对方眼里,这就是忤逆了,康熙许久不曾见过有人在他面前甩脸子,不禁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冷声道:“放肆!”
他话音落了,在原地怔了一会儿,还不见崇嫔来道歉,不禁黑着脸甩袖而去。
苏云溪就立在窗前,看着他怒气冲冲,大踏步的离去。
她知道这会儿应该冲出去,扑通一声跪在康熙跟前,祈求他的原谅,但是她心里难受,着实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看着他离去,她闭了闭眼,到底没有说话。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说到底,她也是个女人,想要一点温柔,但是康熙给的温柔,太过虚,太过假。
你想要什么,他就不会说什么,直接给你了。
你张张口,他就知道你要说什么,提前给你办妥当了。
看似温柔妥帖,实则是虚浮的,和太皇太后没什么两样,就是宠着个阿猫阿狗,心情好了就捋捋毛,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脚踢开。
宠。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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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两人吵架了。
三天不曾说过话, 谁也不曾来寻过谁。
苏云溪心里头那点子小火苗,登时就熄灭了,自嘲的笑了笑, 也为自己先前的小心思, 觉得有些可笑。
康熙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帝王,他没做一件事的背后,都有自己的深意在。
可能自己也是和他心意的,但是相处时间久了之后, 容貌反而会成为她的劣势。
一张再怎么千娇百媚的脸颊, 你看了两年多之后,也会觉得不过尔尔。
在这种情况下,后宫三年大选秀, 再次到来。
现下花名册基本上都已经定了,就等着来年开春的时候,进行选秀了。
所以说, 她没有任何矫情的机会了。
“娘娘, 您吃用一点吧。”金钏捧着膳食上前,苦心劝慰。
苏云溪笑了笑, 冲着她点点头,示意她呈上来。
一见主子要吃东西, 金钏登时高兴了,笑着劝:“您三日不曾好生的吃东西, 现下可多吃些。”
这三日, 娘娘肉眼可见的萎靡不振, 茶饭都不香甜,她担心的跟什么似得。
但是话也不敢说,当日娘娘和万岁爷到底闹了什么矛盾, 她也不得而知,就担心一句话没有说对,凭白惹出伤怀。
现下瞧着娘娘振作起来,不禁高兴了。
苏云溪笑了笑,认真的开始用膳,吃完之后,又叫奴才打水来,用香汤沐浴,整个人收拾妥当。
看着镜中女子那苍白的脸颊,她微微一笑,认真的上妆。
既然得不到,那便想点别的。
她终究还是跟这后宫中的任意一个女人一样,最后眼睛里头能看到的,只有孩子和权利。
因为其他的东西,你再怎么惦记,也得不到。
她看着妆奁上的脂粉,阻挡金钏要给她上妆的手。
“您气色不大好,奴婢给您拾掇一下。”
苏云溪含笑摇头,她不光不把气色收拾好,甚至还化了个稍微有些憔悴颓唐的妆容。
瞧着镜中袅袅依依的病美人,她不禁微微一笑。
微微的抬起下颌,用迷蒙的眼神看了一眼镜子,见表情很到位,她这才搭着小算的胳膊,施施然的往乾清宫去了。
金钏赶紧上前交涉,说麻烦通传一声。
康熙和崇嫔的事,大家都不知道,因此一说,小太监赶紧往里走。
当康熙接到信息的时候,就听说崇嫔来了,他猛然一下起身,条件反射的整理衣冠,在小太监恭候的时候,瞬间冷静下来,随口道:“传。”
苏云溪踏进殿门,就见康熙坐在御案前,手执朱笔,一脸认真的在批折子。
她浅笑盈盈,柔声道:“臣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福金安。”
康熙抬头一看,不禁微怔。
清减了。
原本就细韧的腰身,这下子像是细杨柳一般,颇有些弱不胜衣的味道在。
她向来肌肤白里透红,唇瓣嫣红。
却不曾想今儿有些颓唐,面色微白,唇色浅淡。
只叫人看一眼,就觉得心疼极了。
“崇月。”康熙轻声唤,心里突然有些触动,看着她微微带着茫然的眼神,不禁上前一步,牵着她的手,来到软榻上坐下,这才轻声道:“可是后悔了?”
苏云溪不说话,用指甲抠着他的指甲。
“乖,下次别闹了。”康熙道。只要她乖乖的,他就可以给她更多一点。
苏云溪点头,不被偏爱的人,是不敢闹的。
这么一闹,什么都没有。
康熙洞察人心,又有后宫经验,她纵然有无数手段,碰上生杀夺于大权,这只能偃旗息鼓,走出一条小心翼翼的路子来。
“想您了。”她开口了。
声如蚊呐。
康熙没听清楚,便凑近了些,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苏云溪鼓着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又轻轻开口:“臣妾想您啦。”
康熙被她哄开心了,那点子芥蒂,便消散无踪,一边轻声道:“嗯。”
两人依偎在一起,先前的那点子冷淡,就瞬间消散如烟。
“朕前儿新得了一匹天蚕丝,不须染色,便是天然的绿色,手感又柔软的紧,光泽也好,朕便想着留着给你。”康熙道。
说着就叫梁九功拿过来。
这天蚕丝,全大清三年不过这一匹,堪堪够裁一身衣裳,他那日原想着赏给她,结果两人闹了起来,这事便搁置起来了。
今儿她来了,康熙就重新赏给她了。
苏云溪原本不当一回事,等把天蚕丝拿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好了,她瞧了瞧,不禁赞道:“这布匹柔滑,着实好。”
其实对于她来说,各色好东西都见多了,也就是叹了一下,便转手交给一旁的金钏,叫她带回去。
又坐了一会儿,她这才起身道:“耽搁您许久,臣妾先回了。”
到底是点有些不对,她也没有纠缠的意思,直接便起身行礼,告退走了。
康熙笑了笑,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收回视线,认真的看向奏折,一直以来板着的脸,和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打开了。
梁九功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低下头,将自己带笑的脸埋起来。
苏云溪回去之后,让人把天蚕丝拿去库房存着,这样的好料子,夏天做成衣裳穿才好。
这冬日里头,衣服厚重,体现不出天蚕丝的轻薄来。
金钏高兴的跟什么似得,认真道:“万岁爷心里有您,给着脸一万分的体面呢。”这两人和好了,正殿里头的奴才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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