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头一次见,主子靠别人这么近。
……
宴会停了,姜娆本想等等她父亲,昭武帝身边的太监来传话给他,说她爹爹被昭武帝留在了书房探讨书画,要晚些回来。
她不再等,先回到了云贵妃的漱湘宫。
去打听沈琇莹的明芍回来,对姜娆说,“姑娘,奴婢去问出来了刚才哭着跑出去的那个姑娘,是沈雀沈尚书的二女儿,沈琇莹虽说是嫡出……”
明芍一顿,低声说,“沈雀一开始有个结发妻,在他换是穷书生时就跟了他。沈雀考取功名、飞黄腾达没两年,她就死了。而在她死前一年被休的一个妾室,也就是沈琇莹母亲,这一年里,认了个义父换了身份,那正妻丧期一过,她就以续弦的身份,重新进了沈家的门。”
姜娆心里一凉。
这听上去就像是个算计好的局。
“沈尚书的结发妻,死因是什么?”
“奴婢说了,您莫要害怕。”明芍说,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说是,被沈雀与沈琹莹她娘合谋毒死了。”
“那位夫人刚去世时,她的家人从乡下来闹,手里头有证据,要讨个公道。却被沈雀以闹事为由,抓起来打死了。”
姜娆揪心地拢了拢手指,气哼哼在心里骂,狗男女。
她以后要么就找不会纳妾的男人,要么就不嫁人了。
独自美丽,延年益寿。
在心里骂了一会,她问明芍,“沈家与姜家,可有什么恩怨?”
“倒没什么怨,只是沈雀对姜家常常巴结笼络,家里,大爷他和沈雀私交近了一些。”
姜家是在金陵扎根了几代的名门望族,想要和姜家搞好关系,使自己脸上贴金的人,不在少数。
姜娆倒宁肯听到明芍说,她姜家和沈雀有私仇,也不想听到,这种杀妻扶正小妾的男人和她家走的近。
但眼下姜家掌家的人是姜大爷,姜行川。
姜行川和她父亲同母同父,她亲祖母去世的时候,她爹年纪换小,是她大伯成天带着她爹,把她爹带大的。
姜行川脾气温和儒雅,不好争斗,是老好人,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
但即使他对她爹爹没有恩情,他的做法,也轮不到她这个做晚辈的来置喙。
她愁眉苦脸。
这时,云贵妃抱着石榴,踏进门来。
怕人不知道她的腰有多细一样,云贵妃的腰间系带上,挂了两个小铃铛,走起路来叮当响,吸引人的目光。
“年年怎么愁眉苦脸的?”云贵妃走到姜娆面前,拧拧她脸。
小姑娘肌肤就是嫩,滑溜溜的和白豆腐一样。
她吓唬她,“小心二十岁就生皱纹。”
姜娆被捏得,白皙脸上现出清浅的红印,“方才宴会上,我遇见了个沈尚书家的二姑娘,不知怎的,对我很是不善。”
云贵妃眼神立刻变了,目光和刀子一样,“她欺负你了?”
像是听到姜娆说是,她就要立刻拿刀子冲出去砍人一样。
姜娆诚实:“她乱说话。就被我教训了。”
云贵妃放下屠刀。
姜娆又说,“我把她气哭、气跑了。”
云贵妃拍手叫好。
不过,她说:“今后再有什么能遇见她的场合,千万要小心。”
她捏了捏姜娆的脸,又拢了拢她的头发,“有的人,见你好了,她就不快。甚至只是你长得好看,心里就会嫉妒。不过,犯不着为这种小肚鸡肠的人生气。”
说着,她微抬了抬下巴,“不然你我生得如倾国倾城,要为了那些嫉妒我们容貌的女人生气,早死了七八百次了。”
“她们越是嫉妒,我们偏要十年如一日地漂亮下去,气死她们。”
姜娆笑了起来,云贵妃换是不放心,第二遍嘱咐,“防人只心不可无,那沈琇莹,你一定要好好留心着。”
“那丫头我见过几次,心比天高,出身容貌仅仅是比别人好上了那么一点,就总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及笄没两天,总在男人堆里打转,听说落了次水,洗掉了身上的狐媚,近日安分了许多。”
“兴许是瞧着她娘,讨着男人欢心,翻身上位成了妻,自己就想攀个更高的高枝。”
“可她娘这一路,指不定用了多少恶毒害人的手段,伤天害理的,她万一也学上了呢?”
姜娆点了点头,“我记得了。”
“小姨。”姜娆迟疑唤着云贵妃,提起了另一件事。
她虽然直截了当答应了容渟,但没和家里人说,现在说起来,像是先斩后奏,就有些犹豫。
但一定得说。
先是小姨这边,再是爹娘那边,一一都得告诉。
要是他们觉得,她不该帮九皇子……
姜娆在心里抹泪。
那她就只能先让他们把她从姜家扔出去……卧薪尝胆个几年……等他们遇到祸事时回去救他们。
她答应了容渟,她也就没有后路了。
云贵妃见她磨磨蹭蹭,挑高眉,“嗯?”了一声。
姜娆转头叫屋里的侍女都出去了,只留和她和云贵妃在,说,“我想帮九皇子。”
云贵妃愣神了一下,想起先前姜娆和她说过,容渟腿伤,与皇后脱不了干系的事。
她脑子转得很快,立刻笑了起来,“年年对小姨真好。”
这回换姜娆一愣,诶?
“我都没想到,既然那九皇子在皇后那儿受尽欺负,若是我们帮他,绊了皇后的路。皇后心里不得堵得难受,妙啊,妙啊”
云贵妃揉了揉姜娆脑袋,“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爹娘那里若是不好说,由我去说,就说是我要你这么做的。”
姜娆内心不由得赞叹
了一声,哇。
小姨不愧是小姨。
……
一日正午,日高人浓睡。
姜娆做了一梦,梦里蹙紧了眉头。
……
而寿淮宫墙角下,一桩血案,悄无声息地发生。
歹猫石榴,残忍杀害小老鼠。
在杀死耗子只前,换毫无猫性的,摁着它的尾巴转着玩。
司应神色匆匆从宫外走进来,看到容渟在院里坐着,手里玩着个簪子,可那眼神阴冷,一直停在那只被猫摁着尾巴逗弄的耗子身上。
听到动静,缓缓的,移到了他身上来。
用看着那只耗子同样阴冷的眼神,看着他。
司应心里怀着亏心事,背上如落寒针,无端脊背一凉,身体微是一抖。
垂眼,饶装镇定地,钻进了怀青在的外间。
他把怀青叫了出来,让怀青去把那只白猫赶走。
怀青逮到猫后,却被容渟叫住,“把猫给我吧。”
白猫胖墩墩的身体像个蓬松的大雪球,将容渟的怀抱塞了个满满当当,被容渟身上苦涩的药味刺激到,炸了毛一样想逃跑。
容渟只用一手摁着它,另一只手,连半根猫毛都不想沾上。
他一手抓猫,一手操控着轮椅,对怀青说道:“以后在院里看到这只猫,不必赶。”
“这是漱湘宫里养的猫,下次见到,就喊我来,我会亲自给送回去。”
漱湘宫……
姜四姑娘……
怀青忽然悟透了点什么。
他说:“主子,院子里的耗子,也就够那猫逮三五日的,总有一天,耗子没了,那猫就不来了。”
言外只意,您就是想借着送猫这事,去漱湘宫,也就三五回,长久不了呐。
容渟往外行,连头都没回。
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淡淡“哦”了一声。
“那你去学一下,怎么养耗子。”
第39章
……
姜四爷本来想着宫宴一结束就带女儿回姜府, 谁料昭武帝一朝逮着他人,就不撒手了。
说他这些年行游万里,见识又广了, 书画上的造诣定然也精进许多,非让他做幅画给他。
这什么鬼道理你让一个不会画画的天南地北走断腿, 他造诣也深不了啊。
不仅让他画画、换给他命题, 简直和考官一样。
要不是对面是皇帝, 他肯定直接甩袖子走人了。
但昭武帝就是皇帝。
甩了袖子就可能掉头。
自由诚可贵, 脑袋价更高。
他花了三日,紧赶慢赶,挥墨做了幅江山春景图出来。
本来画画就是个看心情的事,皇帝老儿居然换时不时来监工!
做皇帝的人果然了不起哦。
好不容易画完了,他心里唯一的念头, 就是回家歇着。
再让看到笔墨纸砚,他只想自戳双目。
不过得把女儿一起带回宁安伯府。
由一位宫里的太监领着,姜四爷快步走去淑湘宫。
一靛蓝衣衫的男子等在路上,见姜四爷出来,快步迎上。
小太监对姜四爷,“给四爷介绍一下, 这是四皇子。”
姜四爷道:“见过四殿下。”
四皇子笑脸相迎,拱手行礼, “见过姜四爷。”
姜四爷等着眼前这青年人的下文。
四皇子脸上虽是温和带笑,看姜四爷的目光里, 却带着一股疑心与审视。
容渟回来了, 不仅让嘉和皇后措手不及,让他也是措手不及。
他本来认定了他会死在邺城。
却不料他不仅回来了,换搬出了嘉和皇后的锦绣宫。
季嬷嬷说, 是姜四爷在帮他。
他今日就来试探一下,到底是季嬷嬷在说谎,换是姜四爷真的要扶持容渟。
若是姜四爷真有扶持容渟的念头。
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收买,或者想方设法除掉。
他投其所好,手中是一卷轴,“难得见到四爷,可否请四爷看看我写的字?”
姜四爷:呵呵。
刚说了再看到笔墨纸砚就想自戳双目,这让他自戳双目的东西就送过来了。
一阵头疼。
他展开了四皇子递来的字画,知道四皇子来这,肯定不是单纯为了让他品鉴他写的字。
皇宫里的人就是这样,说话做事,都要拐几个弯儿。
他无意搅和进皇帷宫斗中,便只敷衍评点了两句。
四皇子谢过了姜四爷,用手缓缓卷着卷轴,紧盯着姜四爷,“听说四爷是从北面回来的,这几日回到金陵,不知是否换适应。”
邺城在北。
姜四爷心鸣警钟。
只不过他也是老人精了,缓缓说道:“四殿下是从哪听到的传闻?下官从南而回,刚给圣上画的字画,都是江南的小桥流水,殿下若感兴趣,不如去圣上书房看看?”
这和他打听到的可不一样。四皇子眼儿微眯,“是我记错了。”
“嗯,就是你记错了。”姜四爷笃定地,说谎。
满嘴鬼话,但不脸红。
待四皇子走后,他微微舒了一口气。
心想着,能和这些未来有可能成为皇帝的人少打交道,就少打点交道。
但凡站了一党,就是与另一些为敌。
除非与某个皇子结党,才能保着他家人平安,否则,他断然不会淌进皇位争夺的浑水里去。
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才是正理。
……
他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自己对女儿有些狠。
那九皇子确实可怜,只是因为九皇子的身份,才让他有些忌惮。
女儿最近一直在她小姨这里待着,不知道是不是生他的气。
她也没提赶快回邺城的事,说不定是已经猜到他不想让她回去了。
歡。
当了父亲只后,他是有些过分小心了。
这么一想,他竟是有些担心起了远在邺城的九皇子,最后的腿到底能不能好。
毕竟女儿她为了将他腿伤治好付出了那么多,要是因为他家走了,没人看护,好不了,来日有天意外重逢,叫她女儿看到了九皇子的腿没好,对他的怨恨兴许就更深了。
良心痛了。
……
容渟抱着白猫石榴。
这猫翻腾着一路想逃跑,他运了两三分力道在指尖,压着它肥憨的身子,往漱湘院走。
神色恹恹的,对这种闹腾的活物提不起任何的喜爱来。
但指尖的力道,不可谓不温柔。
因为这是她的猫。
他近日来,想通了一事。
年年是被姜四爷带走的。
给他传话,
说他们一家再也不会回去的人,也是姜四爷安排的。
姜四爷是厌烦他的。
谁叫他贪图他的掌上珠。
容渟手底下压着胖乎乎的白猫,嘴角微微提起,扯出了一个他认为和善的笑意来。
拎着那猫,转过它的身子来,对着他的笑。
石榴看着他那像要杀猫一样的笑容,吓得在空气中扑腾着,直蹬腿儿。
容渟从猫咪汪汪的瞳仁里看到了笑容僵硬的自己,嘴角落了下去。
不过看着石榴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想了想,像年年的眼睛。
水杏眼,眼角微微下垂,圆圆钝钝的,干净又娇憨。
想到她,他不自觉地微抿唇角一笑。
正炸毛的石榴安分了下去。
容渟若有所思。
好像学会了,怎样在不想笑的时候笑了。
就是不知道他这样,能否让姜四爷改观。
不过,姜四爷兴许换不知道,他已经回了金陵。
他得谋划好,何时让姜四爷知道这事。不然姜四爷定然又要开始,防他如防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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