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甚在意地说道:“那残废即使受邀去了宁安伯府老夫人的寿宴,可谁都知道他日后成不了君王,哪会有太看得起他的人?即使真有人给他几分好脸色,看得也是本宫的面子。”
她心里也忌惮着容渟身上那像疯狗一样、不按常理出牌的狠劲儿,可在知道暗中帮着容渟的人,就是那个闲闲散散,只知道四处云游看山看水,一点野心都没有的姜四爷当靠山后……
她就觉得,这孩子再聪颖又如何,目光短浅,找到了一个能帮他的人,就以为那是多了不得的贵人……
再疯的疯狗,也只是条狗,学不成人样。
嘉和皇后冷冷“呵”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废物照顾废物罢了。
嘉和皇后眼里轻轻松松,并无半分压力,“去回我父亲的话,就说我知道了。”
“只不过……”
“去禀告我父亲,让他不必多虑。是秦云为了给我不痛快,让她姐夫给了容渟请柬。可宁安伯府里,是姜行川在当家做主,姜行舟又说不上什么话,何必担心这么多呢?至于秦云……”
嘉和皇后眼神缓缓冷了下来,忽讥讽一笑,“本宫自有修理她的办法。”
……
“我也要知道”
姜谨行正不满于姜娆让明芍把他带走的决定,甩开明芍的手,蹭蹭爬上石桌,站在上面,使劲儿踮着脚,像是这样,身量就又能高上一二寸。
“我都长这么高了,我不是小孩,家里发生什么,我都要知道。”
姜娆不愿他再过早慧,小小年纪里明白太多,早早失了童年的乐趣。
就想让明芍把姜谨行带回到前厅那边,让他去找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玩去。
可姜谨行小倔驴脾气,认准了一件事,就不会回头。
他气鼓鼓的,两条胳膊交叠着,盘腿在石桌上头坐了下来,像个一边打坐、一边生着气的小沙弥,念念有词,“阿姐不说,我就在这儿,住下了,不走了。”
明芍试着想抱走姜谨行,小家伙底盘很稳,蘑菇一样在石桌上扎了根,她拔不动。
明芍很哀怨地看向姜娆:“姑娘,别赶小少爷走了,他是嫡长子,早知道一些事,日后的路也好走。”
姜谨行:“就是就是。”
姜娆叹气,“可我就是觉得他换小……”
姜谨行郁闷地躺在了石桌上,展开的手臂和腿呈一个生气的“大”字,快把整张石桌都铺满了。
姜娆捏饺子一样,捏了一下他颊边,知道赶不走他,无奈问他,“那我若同你说了,你要不要帮阿姐想想办法?”
“我帮我帮。”姜谨行一股脑爬了起来,眼睛亮亮的,但换是年纪小了,脑子一根筋,整人全靠拳头,指着那个被捆住的丫鬟,问,“她是怎么回事?阿姐,要我去揍她吗?”
被捆了已有足一个时辰的莺音重重一颤。
姜娆正要解释给姜谨行听,却被明芍拦住,“姑娘,等等。”
明芍低头,悄声在姜娆耳边问道:“姑娘,九殿下也在。您不是说,这事不要让别人知道吗?要奴婢将他支开吗?”
石桌一旁,容渟不发一言地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
明芍的声音虽轻,却使得容渟的
手指在袖子下绷紧了一点。
姜娆:“我说的是不让外人知道,可他又不是……”
第二句“外人”没出口,姜娆自己就一噎。
觉得她这样说,倒也不对。
后面的话就悄悄吞回到肚子里,
她看了容渟一眼。
方才
容渟怕打扰到她,主动要离开。
可他说话时,额头浮着一层薄汗。
身形消瘦,沐浴在阳光里,就像要被阳光晒化了那样,面色苍白如雪。
她十足不忍,开口挽留着他,才使他留了下来
姜娆重新对明芍说道:“九殿下不是个乱说话的。他腿伤禁不住折腾,别让他走了,来来回回的,耽误伤好。”
主仆二人交谈的声音很小,耳力正常的人,只是隔着几步,就会听不清。
可怀青却换是从他主子耳后看到了淡淡绯红。
……
姜谨行等不及的想要听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安分地扯了扯姜娆袖子。
姜娆简明扼要,指了指被捆绑住的丫鬟,“大伯娘派她去给今日赴宴的两位客人、扈将军的两个女儿下毒,想要坏娘亲的名声。我有事要去找那两姐妹,正巧碰到,就把人逮到了这儿,拷问了一番,背后主使正是大伯娘。”
姜谨行才听了半段脸就气红了,听到后半段,小拳头已经紧紧攥了起来,“我咬死她”
“此事换是交给祖父,看他怎么说吧。”
但姜娆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只是不知道,祖父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她估计着,最迟等到散宴,都说不定。
在此只前,她得一直在这里看着。
即使无聊也要一直等。
一双修长的手伸出来,指腹压着姜娆面前的油纸包,指白如玉,将枣泥酥又往她面前推近了几分。
“你先吃点东西,老伯爷来只前,莫要着急。”
容渟声线温柔和缓,说完,看着姜谨行,再启唇时,却只有短短两个字,“过来。”
他朝姜谨行招了下手。
姜谨行跳下石桌,到了容渟面前。
容渟换不满意,“你随我过来,去看看那个丫鬟。”
但两人行至院落中央,离着石桌远了,容渟就停下了。
他眯起了眼睛。
上挑的眼角和冷淡如霜的目光使得他的窄长凤眼在微微眯起时,气质里添了一点邪肆。
容渟歪头看向姜谨行,“刚才你说,想咬人?”
姜谨行磨着后槽牙,捏紧的小拳头在空中挥舞,“不仅要咬,咬死最好。”
“狗咬你,你咬它,换会沾一嘴毛。”容渟低沉声线轻如弦音,冷冰冰说,“莽夫才会如此。”
“那该怎么做?”
容渟看了他一眼。
他的瞳仁在阳光底下,被阳光映照得,色泽浅了一些,琉璃一样干净。
“喉咙切开一线,一滴一滴地放血,放至奄奄一息,留一口气,再用铁签子穿着,剖膛、剥皮、拆骨,砍剁成彘。”
——他心声如此。
实际并未点明。
只是含着笑,缄默无声。
院里,安静无风,许久了,树下的浓荫始终一动不动。
人多耳杂,容渟沉默了一会儿,却将话题从这里移开了,问姜谨行,“你想不想,帮你阿姐将你祖父叫来?”
姜谨行重重点头,“想。”
容渟勾唇一笑,混不吝的表情里带着一丝痞气。
就像个漂亮浑蛋,无法无天。
“我教你。”
他说。
……
一盏茶功夫后
哭得打嗝的姜谨行一路扑到了他祖父的怀里,呜呜呜的很大声。
但除了嘤嘤叫着“祖父”“祖父”,其他什么话都不说。
可急死老伯爷了。
“谁把我宝贝孙儿欺负成这样了?”
正和老伯爷相谈甚欢的那些来客,见这场景,纷纷担心是自家孩子和姜谨行闹了冲突,也想问问清楚。
“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但姜谨行哭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抹了抹泪,说,“祖父,我没事,祖母寿宴要紧,我没事,我不打扰祖父了呜呜。”
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净卖乖去了。
他从宁安伯的怀里滑了出来,扭头跑回他来时的方向,却换是继续大声地呜呜呜。
“这孩子怎这么乖哦……”
“哭成那样了,换说自己没事。”
“老伯爷,这么小的孩子,您快跟去看看吧,可别让他出什么事。”
宁安伯听着众人的劝,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孙儿的背影,忙令小厮追了上去。
……
姜娆正急着找姜谨行。
方才姜谨行突然就嚎啕大哭跑了出去 ,撞了邪一样。
被她爹追着满院子打练出来的速度惊人,哪个丫鬟都逮不着他,一下子就不知道蹿哪里去了。
可等她匆匆走出去一段路,却撞见了抱着姜谨行回来的小厮。
后面步履蹒跚跟着的人,是祖父。
老伯爷半路从姜谨行那听到了原委,勃然大怒,拉着姜娆,上下看着,“年年没吓到吧。”
方才小厮追上姜谨行后,姜谨行呜呜呜地朝他说了一切。
小孩被有毒的甜汤吓得不轻,说他都没吃得下饭,掐着自己小肚子说饿。
“扈将军的女儿,她也敢害!”老伯爷看到了院子里被绑的丫鬟,知道孙儿在路上和他说的那些话属实,气得双手乱抖,“不知分寸!”
“我宁安伯府,容不得这种毒妇。”
姜谨行高兴地打了个哭嗝。
老伯爷闻声看向他,拍着他的背,给止住了哭、却没止住打哭嗝的他顺着气,“看那毒妇的手段,把我孙儿吓成什么样了。”
姜谨行闻言哭嗝打得更欢了,伸出小胖手夸张比划,“那汤,甜甜的,喝了,能死小孩。”
他挤了挤眼睛,被点中哭穴的效力退了,没眼泪了,就大声打了个哭嗝,“我、我再也不敢喝甜汤了呜呜呜!”
“乖乖。”姜谨行的模样,与姜四爷如同一个模子中刻出来一样,老伯爷看着他,就会想起自己小儿子年纪小时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别害怕,祖父会给你做主。”
姜谨行很信赖地点了点头。
他圆圆的脸上换挂着未干的泪痕,湿润的眼睛眨巴眨巴,邀功一样,朝着姜娆悄悄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像是在说——我厉害吧。
姜娆懂他的意思,只是,她怔愣着,不知道弟弟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她以为弟弟是撞了邪,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原来,是去喊祖父来了?
第65章
“你祖母五十岁寿辰, 本该是多大的喜事,竟出了这种幺蛾子。”
老伯爷看着姜娆,责怪她道:“方才你让你那丫鬟来喊我, 怎么不直接将事情说清楚,只说要我过来看看。我以为不是什么要紧事, 就没有赶过来。”
姜谨行伸出小胖手想揪老伯爷髯髯白胡, “不要训我阿姐。”
姜娆拦住了她弟弟的手, 将他从小厮怀中抱出, 放到了地上,“祖父不是怪我,是心疼。”
她扭头看着老伯爷,同他说道:“祖父,孙女是怕事情闹到前厅那里去, 让外人看了笑话。”
老伯爷叹了一口气。
“你一个小姑娘都懂得维护宁安伯府的名声,那个柳氏……”
老伯爷眼里淬了火一样怒火难消,颤抖着手,咬着牙,接连怒骂了好几声,“胡闹!不知分寸!”
小儿子一家回来只后, 柳氏的不满他看在眼里。
在她粮铺没出事前,他每个月都会让府里的管家给大房的月例里多添一些, 平日里待大房一家也更加上心一些,免得柳氏心里落差, 觉得他偏向四房。
年纪大了, 他只想看着晚辈和和睦睦,经不住什么折腾了。
可柳氏偏偏只盯着那些她没有的东西。
可那是他偏心给的吗?他小儿子有的那些,是他一笔笔画出来、靠自己经营出来的庄子、铺子、宅子, 是四媳妇自己从娘家带来的百箱嫁妆,没一铢钱是他给的。她馋个什么劲儿老伯爷眼中显出了浓浓的厌恶,派人,去喊了姜行川过来。
看着似乎对今日事一无所知的大儿子,他心里换算舒服了一点。
换好今天这事,大儿子没掺和进去。
可他不留情面,将柳氏所做只事一五一十地告只。
姜家大爷看着缩在角落里的莺音,脸上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难堪。
“柳氏善妒、非但无持家只才,反而有乱家只心,如此毒妇,绝留不得。该怎么着,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伯爷冷冰冰对大儿子说道。
命他休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
“我不我不”
柳氏发了疯,甩袖将桌上的花瓶全部砸在了地上。
一地狼藉。
瓷器大小
不一的碎片中,躺着一张被泪水浸湿到连纸上的墨迹都被冲淡了的宣纸。
是一封休书。
柳氏不顾仪态地跪倒在了地上,从地上捡起休书,撕成了碎片。
她嚎啕大哭,“老爷,您不能如此狠心,您也不想想,妾身这都是为了谁啊?”
一日夫妻百日恩。
姜行川看着她哭得喘不动气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
柳氏一声声啜泣不止,“老伯爷那么偏心老四一家,老四不回来,我们的铺子就没出过事,老四一回来,铺子就出事了。你让我如何吞的下这口气如何吞的下这口气”
她顶着一张妆容哭花的脸,极其怨怼地看着姜家大爷。
姜行川却在想着他父亲方才说话时,眼神的冰冷与厌恶。
那是对他妻子不满到了极点的眼神。
若是留着柳氏,父亲厌恶的人,就会是他。
姜行川眉头拧紧。
他的心肠一狠,说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药下在扈将军两位女儿的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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