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康芸说他脑子清楚,也不算胡说。
康芸哭哭啼啼抱住付荷的手臂:“摊上这么个爸爸,苦了你。”
付荷帮康芸理了理汗湿的花白头发,说了句大话:“苦什么?有多少男人排着队替他补偿我,对我好得不得了!”
将厚福留给付有余和康芸,付荷驶向机场,驶向史棣文。
对她好得不得了?
不知道史棣文该不该算在这个行列里。
付荷早到了一个小时,也没找个地方坐坐,就站在接机人群的最前排,明知道这会儿一拨拨涌出来的旅客中不会有史棣文的身影,却还是满脸写着盼啊盼……
旁边有个大姐和付荷搭话:“来接爱人啊?”
付荷一怔,换了个说法:“来接孩子他爸。”
同时,付荷这才知道自己太过于翘首以盼了,赶紧收了收。
史棣文乘坐的航班落地后,迟迟不见他露面。
付荷拨通史棣文的电话:“成心是不是?成心给我渗到最后?”
史棣文当即露了面,款款往外走:“我就是想试试看,你的脖子到底能抻多长。”
拖后也有拖后的好处,这会儿旅客寥寥无几了,省得他在人群中太过于出类拔萃。
史棣文径直走到付荷面前,和她隔一道栏杆:“这还是第一次。”
“什么?”
“你接我。”
付荷耸耸肩:“虽然是第一次,但我做足了前戏,等了你……九十二分钟。”
史棣文半真半假:“前戏不只有你会做。出来前,我也在洗手间照了好半天的镜子。”
付荷忍住笑:“那是你天生就爱照镜子,不关我的事。”
史棣文还要沿着栏杆走上十几米才能到出口。他在内,付荷在外,二人肩并肩没有交谈地走着。
在剩下最后两三步时,他说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话:“我们去吃个饭吧。”
但随即,发生了并不稀松平常的事。
一抹淡紫色的身影雀跃地从另一个方向飞了来:“Steven!”
☆、给我半分钟
那是汪水水,同样与付荷阔别了三年之久的汪水水。
即刻,付荷若无其事地扎入了人潮中。
汪水水没有看到付荷,只看到史棣文一人:“惊喜吗?不过路上太堵了,我只能算迟到的惊喜了……”
付荷走远了,汪水水的话便渐渐被嘈杂声吞没。
混蛋。
付荷暗暗骂了史棣文一句。
没错,她和他一直都是“地下情”的关系,但二人是平等的,永远是防患于未然的,所以他凭什么陷她于不得不落荒而逃的境地?直到走出机场,秋风送爽,仍熄不了付荷的一腔熊熊怒火。
这时,史棣文致电付荷。
无异于火上浇油。
一次,两次,付荷没有接电话。史棣文锲而不舍地打到第三次,付荷心说大不了鱼死网破。
付荷折回头,不难找到汪水水。她就在原地,笑盈盈地垂着头,照看着史棣文的行李箱。这个可人儿,不过是照看个行李箱而已,有没有必要连眼珠都不错?她一副小乖乖的做派不免令付荷这一头倔驴自惭形秽。
至于史棣文,不在。
付荷接了史棣文的电话:“还有何贵干?”
“来6号门对面的洗手间找我。”
“不去。我讨厌洗手间的味道。”
史棣文的用词一点也不遮遮掩掩:“你是讨厌第三者的味道吧?但我和汪水水只是朋友,所以谁也不是第三者。”
付荷嘴上讲着电话,两条腿走向了6号门。
面对面后,史棣文先下手为强:“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我和其他女性的关系,但我今天非解释不可。首先我和汪水水只是朋友,但我不否认,她喜欢我。其次她来接我,我事先并不知道。我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给你难堪。”
“我有难堪吗?”付荷故意东看看,西瞅瞅。
“你没有吗?”
“好吧,我有。”
“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还是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说吧。”
“我那不是说了吗?”
“那不算。”
史棣文投降:“好吧,对不起。”
紧接着,史棣文反咬一口:“但你自己也有责任。你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同她握手,说一句好久不见?跑什么跑?又没做贼,心虚个什么劲?”
付荷挑衅:“现在也不晚,我现在回去说一句好久不见怎么样?握手就免了,做作。”
史棣文改口:“不用了。你是对的,你没必要回到我的圈子里。”
付荷附和:“彼此彼此。”
史棣文看了一下时间:“我们只能改天再约了。”
付荷争分夺秒:“给我半分钟。我在安华外汇兢兢业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偶尔出个纰漏也没人敢动我,这免死金牌是你给我的吗?”
“确切地说是乔先生给你的。但是,是我拜托他的。”
“你一个特助这么有面子?”
史棣文不像在说谎:“不尽然。反倒是我,对他唯命是从。比如他这一趟去上海对安华外汇设下答谢宴,他要我出席,我就不得不出席。否则,我不会去上海,那么接下来一连串的意外,也就都不会发生。”
付荷追问:“乔先生知道我们的事?”
“不知道。”史棣文和盘托出,“我请他罩你,他只当是我对你有什么亏欠。”
“亏欠?”
“喂,是他这么觉得,不是我这么觉得。”
付荷点点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以后就不麻烦你,不麻烦乔先生了。你知道的,我不习惯不劳而获,也不爱惹是生非,所以只要没人找我的麻烦,我自己罩自己问题不大。那天在芭芭露莎,要不是你在,单单一个于敖我应付得来,也不至于让你、我和于敖的关系传得满城风雨,丽萨……也不会做替死鬼。”
“应付得来?怎么个应付法?私下对他服个软,请他在人前不要令你难做,万事大吉?”史棣文的语气越来越不友善,“付荷,我们的沟通有没有这么困难?我记得我清清楚楚地说过,你身边的男人是谁都行,唯独他于敖不行。”
不等付荷说行或者不行,史棣文补充道:“我今天找你,就是要嘱咐你这个。”
“你这叫嘱咐吗?你这叫干涉。”
“干涉有用吗?有用的话,那我就干涉好了。”
付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换了个话题:“那位乔先生,你好像并不欣赏他?”
“我用不着欣赏他。我只是为他做事,赚钱,赚钱而已。”史棣文又看了一下时间:“你说给你半分钟,这都五分钟了。付荷,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走吧?”
付荷扬长而去。
她一个人开回了那辆大红色奥迪,它没能如期接上它的第一任主人。
付荷在途中致电罗玉瑛。
这两年,二人一直有联系,多半是罗玉瑛在公司、在家有不顺心的地方,找付荷这个半生半熟的朋友发发牢骚。寒暄后,付荷问了一下宏利的近况……尤其是汪水水的近况。
据罗玉瑛说,汪水水的业务能力一般般,但人不坏,虽然受男士们的欢迎,但洁身自好,久而久之,连同性们都对她怜香惜玉。
这不是付荷希望的答案,她宁愿汪水水不是什么好东西。
挂断电话后,付荷一拍大腿:“对啊……”
对啊!以后史棣文再跟她说“是谁都行,唯独于敖不行”的屁话,她就说“你也一样,是谁都行,唯独汪水水不行”,这才叫公平。
此外,姜绚丽也仍效力于宏利外汇。
这一点,付荷不用问罗玉瑛。
付荷和姜绚丽友谊的小船虽然说翻就翻了,但谁也没把谁拉黑。姜绚丽的朋友圈保持着平均一天两条的频率。付荷看见的内容,或者说付荷“能”看见的内容,没什么看点,但诸如跳没跳槽,一目了然。
外汇这个圈子,小公司多如牛毛,但谁不想大树底下好乘凉?
只身带着厚福,付荷想乘凉,太想太想了。偏偏大树屈指可数,她还相继将北京的宏利,和上海的安华变作了禁地。
乔先生和史棣文赐她的免死金牌,纵然能免她一死、两死,甚至给她九条命,但在她认为,皇亲国戚并不比老百姓来得自自在在。
几日后。
于敖和于泽乘坐同一班航班从上海返回北京。至于郑香宜,掩耳盗铃地比他们早了一班。
于泽得了个亚军。
他赛前的目标是杀入前三,所以亚军也可喜可贺了。
至于这军功章,于泽认为有郑香宜的一半,郑香宜也自认为有她的一半。
幸运女神,名不虚传。
付荷忍不住对郑香宜敲敲打打:“不管他得第几名,都是他用汗水换来的。你们打着幸运女神或是吉祥物的幌子来做朋友,是掩耳盗铃!”
郑香宜不当回事:“你才吉祥物!”
周综维去了机场接郑香宜。
他的开场白如下:“表姐的房子没事儿吧?”
郑香宜面不改色:“嗯,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
此后,二人便是话话家常了,谁也没有提于泽,尽管,周综维知道郑香宜是去给于泽加油了,郑香宜恐怕也知道周综维知道。在这一点上,周综维还不如当年的郑香宜。当年的郑香宜好歹撕破脸了一把,如今的周综维选择睁一眼闭一眼,甚至闭一眼,再闭一眼。
后来,付荷在拿不准该不该留在安华外汇,留在上海时,意外地接到了秦思缘的一通电话。
意外地有了一条后路。
那一年,秦思缘被扣上“引诱未成年人”的帽子,虽然不至于被法办,且随着她和毛睿一退再退,这事儿也就渐渐翻篇了,但她还是离开了宏利外汇。
没意思。
当时毛睿的父母为刀俎,宏利外汇任由她为鱼肉,她再留下来也没意思。
她破釜沉舟,豁出去自己搞了个瑞元外汇。而这个“豁出去”不单指她下了血本,更指这瑞元二字。虽然毛睿的睿不是这个瑞,秦思缘的缘也不是这个元,但音是一模一样的。
付荷心说这就叫暗搓搓吧?
总之,秦思缘对付荷发出了邀请,用词也越来越像毛睿的“黑话”,说来,跟我来干票大的。
上海方面,安华外汇批给付荷的假期期满,付荷故意拖了拖,一声不响地旷了几天工。果然,公司对她的为所欲为没有半个不字。换言之,从今往后,她付荷不再是付荷,甚至不再有功与过,唯一一个身份就是“乔先生的朋友”。
只要公司还给乔先生面子,就不会动她付荷一根汗毛。
如此一来,付荷反倒是去意已决。
回上海辞职的前一天,于敖不请自来,来付荷家楼下找她。
当时付荷带着厚福才从付有余和康芸那儿回来,在楼下看见一辆豪车,继而看见于敖下了车。
付荷一时间找不到开场白,诸如“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等等,都像是不欢迎人家,但她也的确……不欢迎不请自来。偏偏于敖也不说话,像是铁了心等付荷的开场白。
付荷只好从厚福下手:“厚福,叫人。”
“叔叔。”厚福小小年纪,彬彬有礼。
付荷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
果然,厚福对史棣文的那一声“爸爸”不是乱叫的。
☆、让他帮你
付荷还得问:“找我有事?”
“我想重开嘿摄汇,找你陪我去选选地方。”今天的于敖穿回了工装裤。
付荷意外:“重开嘿摄汇?那你的于总……不做了吗?”
“做,兼顾。”于敖诚心诚意,“付荷,我如今的朋友里,你是唯一一个了解和欣赏嘿摄汇的人,你不帮我,就没人能帮我了。”
被于敖架到这个位置,付荷不得不将厚福又送回了付有余和康芸的膝下,陪于敖走这一趟。
坐上于敖的豪车,付荷明目张胆地看了看于敖的侧脸。他今天没有将额前的刘海儿背过去,一笑便有当年的影子。于敖将付荷看穿:“可惜,差了一辆面包车。”
付荷失笑:“倒也不必。”
看了两处店面后,于敖对付荷说了这样的话:“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才重开嘿摄汇,你怎么想?我知道你对嘿摄汇有遗憾,我不想你有遗憾。”
付荷脱口而出:“如果是这样,那你太多管闲事了!就算我有遗憾,那一半是因为我见过你按下快门时的神采奕奕,另一半是为没见过这一幕的人可惜,但仅此而已!你将来是做于大摄影师,还是做于总,我不管,我也管不着。你如果说是为了我,那就是将责任强加在我身上。”
于敖可进可退:“我开玩笑的。”
“哪个是开玩笑的?”
“重开嘿摄汇是真,为你是假。我是为我自己。”
付荷有一说一:“于敖,以后别让我猜来猜去,我是真的猜不透你了。”
“好。今天你只管帮我在店面上把把关。”
总共看了五处店面。无论是业主还是中介,都早早恭候着且有问必答,没浪费于敖和付荷的一寸光阴一寸金。而在这五处店面中,包括了嘿摄汇的旧址。
如今,那里是一家小型的宠物医院了。
于敖问付荷:“你说,我从哪里放手,就从哪里把它找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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