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敖打量付荷的全副武装,包括她沉甸甸的网球包:“我以为你是去做助理裁判。”
“万一乔先生一时技痒呢?我这是有备无患。”
足足一个小时的车程。
无名无姓的度假村,入口处连一块招牌都没有,若不是熟门熟路,无人引荐,真没处找去。
停车场,于敖看到于烨的车子:“我三哥到了。”
这时,史棣文的车子随后而来。
车上却只有司机和乔先生二人。
再随后而来的是一辆价值十万块的白色小汽车,混迹于一辆辆豪车中,独树一帜。付荷看到史棣文挺大的个子坐在驾驶位,至于坐在副驾驶位的汪水水,势必是这辆车的车主。
之前,付荷假设了一百种可能,关于史棣文会带怎样的女伴来。
包括汪水水在内。
她始终没问他,他果然给了她这么一个surprise。
于敖同乔先生寒暄。
汪水水下车,面对付荷,比往日的模样多了一丝丝“没脸见人”。
这就是所谓的耍酒疯一时爽,有本事你一直耍,一直爽,一旦酒醒,就没脸见人。
不比汪水水包裹得严严实实,付荷的外套只是披在肩头,淡紫色的网球衫吸引着汪水水的目光。
付荷打趣道:“该不会撞衫了吧?”
史棣文对付荷一抬手:“嗨。”
好不……阳光灿烂。
他康复了。
他新剪了头发,照例只剪一点点,从来不突兀。他穿了白色的运动衫,拉链拉到最上面,顶着下巴,再向上便是戏谑的唇角。付荷不必再从他的拿腔拿调中挖掘他有没有对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答案毋庸置疑——她有多想他,他便有多想她。
“嗨。”付荷也只还了史棣文这一个字。
“大家先进去坐坐。”史棣文主导,“这儿的花茶包女士们满意,男士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尝尝私房雪茄。”
一行人往里走,付荷和汪水水殿后。
二人都是第一次来,眼睛还不够使呢,默默不语倒也合情合理。
这里大门无奇,内里富丽不足,深邃有余,来来往往的人头中,侍应生多过来客。如此一来,来客势必要一掷千金,才能将这世外桃源好好供养。
只身一人的于烨和大家会合,褪下西装的他,更加其貌不扬。
大堂右侧是茶室,布置得好似竹林。
乔先生和史棣文是常客,侍应生二话不说带路。
长方形矮几,乔先生落座主位,左手边是史棣文和汪水水,右手边是付荷和于敖。于烨没有带女伴,坐在乔先生对面。
史棣文给大家介绍汪水水时,只用了朋友二字。
侍应生在一旁烫盏。
于烨问于敖,某某文件有没有给乔先生带来。于敖却说,偷得浮生半日闲,不谈公事。乔先生附和了于敖,说是,难得享享清闲,不谈公事。接着,于敖从包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递给乔先生,说是祖传的药膏,对腰椎痛有奇效。
乔先生欣然,问哦?你有听说我饱受腰椎痛的困扰?
于敖一笔带过,说是,有听说。
乔先生这一伸手,拳峰上一道细细的刮伤吸引了付荷的目光。
显然,是新伤。
付荷一抬眼,对上史棣文的目光。
史棣文了然于心,不动声色对付荷摇了摇头:不是我,这一次,他殴打的对象不是我。
后来,史棣文站直身,说了句“失陪一下”,便走开了。
他并非对付荷暗示什么,否则这暗示未免也太人人可意会了。
巧的是,他才一走开,便有人致电付荷。
是Zoe。
看三位男士在就上个月的一场拍卖会滔滔不绝,看汪水水多少融不进去,付荷“坏心眼”地离席了。
出了茶室,大堂除了几个侍应生,空无一人。
没有史棣文。
开阔之处,立柱高耸,但史棣文总不至于躲在某一根立柱后和人藏猫猫。
付荷接通Zoe的来电。Zoe带着鼻音,问付荷有没有时间出来喝杯咖啡。付荷问你感冒了?
Zoe回答说不小心扭了腰,疼。
付荷做了个最坏的打算:“乔先生的拳头,不会连女人都不放过吧?”
Zoe连连否认,但末了,她改口说是她和乔先生在嬉戏中,她不小心扭了腰,而乔先生的手不慎被她的腰带刮伤,至于暴力,没有的事儿!
得知付荷在和乔先生等人应酬,Zoe匆匆挂断了电话:“那不耽误你。”
不知不觉,付荷走到了大堂深处。
大面的落地窗外,便是网球场。绿荫掩映下,是红绿色的塑胶场地,一旁摆放阳伞和桌椅,并有白衣黑裤的侍应生和球童早早恭候。Zoe的事,付荷不得不暂放,折返的途中,却误入歧途。
穿过一段走廊,付荷来到了办公区。
这里没有任何指示牌,付荷之所以将其定义为办公区,是因为其中一间房间,疏漏地留有一条门缝,门缝内,是一张栗色办公桌,桌前,有二人在等候文件的批阅。
而桌后……坐着史棣文。
“女士,这里不对外开放。”付荷身后传来一声并不友好的警告。
史棣文抬眼,与付荷四目相对的刹那,因意外而皱了皱眉心,紧接着,从容不迫地提高了音量:“不对外开放,但是对她开放。让她进来。”
付荷身后的人乖乖退下。
等付荷屏息凝神步入史棣文的办公室,那二人也接下史棣文批阅过的文件退下了。
史棣文扣上签字笔的笔帽,咔哒一声:“过来。”
付荷走到办公桌前:“我发誓,我不是跟踪你,真的是误打误撞。”
史棣文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付荷绕过办公桌,史棣文转椅一转,二人便毫无阻碍地面对面了。
付荷仍云里雾里:“我以为……你只是这儿的常客。”
史棣文仰视付荷,额头蹙出两道浅浅的横纹:“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这儿的常客,包括乔先生。”
“事实上?”
“事实上,半个主人。”
不等付荷追问,史棣文话锋一转:“你为什么穿这个颜色?小荷。”
两个字便让付荷红了脸。
付荷几乎是娇嗔:“不准再叫我小荷,说好了,就那一天。”
☆、扶不起的阿斗
史棣文笑得循序渐进:“就因为我说了汪水水的好话,所以你要穿这个颜色和她一决高下?不怕……不怕自曝其短吗?”
付荷挑衅:“不好看吗?”
“好看,”史棣文说得像真的似的,“最好看了。”
付荷抱着一种请教的心态:“你为什么带她来?”
“你以为我有很多选择吗?”
“虽然不至于很多,但逢场作戏的总有几个吧?”
“她们都太爱占我便宜,动不动送上香吻,我吃不消的。”
“可她汪水水走心更叫人防不胜防。”
史棣文伸手,把玩着付荷运动衫的拉链:“如果连高惠都不能让她知难而退,那只有你了。只有你能让她对我死心。可你今天这一身儿……有点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你这是要借刀杀人啊?”付荷去坐了沙发。
这办公室并不大,三十平米上下,除了史棣文的办公桌椅,便只有一组黑色转角沙发。
付荷环视光秃秃的四壁:“什么叫半个主人?”
“和朋友合伙投资了这块地。当年这地价被我们捞了个便宜,建造上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刀刃上,两年回本,至今盈利节节高,不失为一次英明之举。”
“乔先生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你……会不会太辛苦了?”
“我没有很好的起点,不辛苦如何做人上人?”史棣文一心二用,一边对着电脑处理公事,一边继续道,“除了好胜、虚荣之外,我还有点儿大男子主义,想让我喜欢的人有好吃懒做的权力。”
付荷不管有没有自作多情:“我是不会等你养我的。”
“没问题,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我会让你有好吃懒做的退路。”
“拜托,我的事业也还蒸蒸日上呢!”
“瑞元没有前途的。”史棣文泼付荷冷水,“乔先生和宏利,一准儿是这次的赢家。”
“不如你带着乔先生的交易团队,来投奔我们瑞元,我们瑞元不介意和宏利共襄盛举。”付荷打了个响指,“不带乔先生玩儿!我们两全其美。”
史棣文随手将一张空白的信笺团了个纸团,扔向付荷:“舍乔先生而取瑞元,你我在总和上是因小失大。”
付荷嗤之以鼻:“我们在公事上没有总和这一说,各走各的阳关道。”
闲来无事,付荷将纸团展开。
并非寻常的白纸。
它和这无名无姓的度假村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样连半个字都没有,只右下角印有一支小小的水墨色荷花。
是自作多情吗?
荷花,小荷……
付荷还在怔怔然,史棣文已来到她面前:“走吧?”
“上了球场,你不会拼命吧?”付荷坐着,握住史棣文的手腕,“脉象虚弱,你好自为之。”
史棣文用另一只手将付荷的头揽入怀中:“你还会把脉?真是才貌双全……这样呢?这样还脉象虚弱吗?”
用不着脉搏,付荷能清清楚楚听到史棣文的心跳,听到那令人安心的频率。
史棣文放开付荷:“我先过去,你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还是我先过去吧,”付荷起身,“哪有我一个客人留下的道理?”
“你都不知道你脸有多红,先降降温吧。”
史棣文先离开。
付荷坐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向后一靠,无奈这房间真真单调,没什么好消遣的,便又起身,溜溜达达来到了史棣文的办公桌前。
几个文件夹乱糟糟地码放着,更有几页纸探头探脑。
付荷本意是将它们摞得整齐些,免不了将那几页纸抽了出来。与此同时,她脑中的警铃滴滴作响。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商业机密?她大幅度地别开脸,一眼都没看,怕只怕到时候浑身是嘴说不清。
她再环视一圈。
果然,墙角的摄像头在和她大眼瞪小眼。
万幸……这是史棣文的地盘。就算有人给她扣盗取商业机密的帽子,“熟人”之间也好说话是不是?于是,付荷将那几页纸小心翼翼归了位,最后对着摄像头握了一下拳,离开。
为什么握拳?
她就说她先走嘛!他非留她一个人,害得她白白惹一身嫌疑。
稍后。
付荷和乔先生占据网球场一旁的阳伞和桌椅。
其余四人,这会儿挤在同一片场地上,二对二地用和平球来热热身。汪水水自然和史棣文肩并肩,所以于敖和于烨两兄弟齐心协力。
还真被付荷说中了,她和汪水水撞了衫,同款、同色,再加上分毫不差的尺码,真是撞了个针尖对麦芒。
不知道的,还当她们是多要好的姐妹花呢。
乔先生落座后,便有按摩师立于他身后,在他肩颈处不遗余力。
他闭目养神,一时间无意于和付荷交谈。
他目中无人,但付荷不能不说话:“在上海安华,多亏乔先生的美言和庇护,我还一直没机会说声谢谢。”
“你是说……”乔先生回忆着,“在万界珠宝的新品发布会上,Steven因为你,和什么人较劲的那次?”
付荷有话直说:“是,关键是在安华的眼皮底下。多亏了您,帮我把流言蜚语消灭于萌芽。”
乔先生享受着按摩,点点头:“小事一桩。”
乔先生转念:“那次我只当是Steven血气方刚,惹事,也没多问,这会儿想想,对方该不会恰好是于家老四吧?”
付荷将视线投向网球场,“嗯,恰好。”
于敖的球技大大出乎付荷的预料。即便这会儿还在热身,他每一球都会喂到汪水水手边,但对史棣文,线路既刁钻,力道又杀气腾腾,一拍与一拍间变换得游刃有余。
如此一来,汪水水人美,招式更美。
于烨的球技如同他的舞技,乏善可陈。他不大跑动,大半的球都交给于敖。
至于史棣文……那叫一个狼狈。
接不到球算好的,额外地,他还得对于敖的一记记追身球左躲右闪以自保。更有一次,他接是接到了,球拍却被硬生生震得脱了手。他苦着脸甩甩手:“暂停,我戴个护腕先!”
乔先生不知道何时睁了眼:“付小姐和于家老四,是郎才女貌。”
付荷趁机接下这话茬:“我这样说会不会像王婆卖瓜?不过于敖他的确不可多得。他用两年的时间做到万界珠宝的副总,海内外上至收购鼎丰珠宝,下至一家家分行的盈亏,都亲力亲为。商场上的事我是外行,但他做人做事有目标,有毅力……”
付荷的长篇大论太急了些,以至于乔先生打断她:“总之付小姐没选Steven,是对的。”
“哦?”付荷情不自禁,“乔先生是这么不护犊子的人?”
“哈哈,”乔先生开怀大笑,“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我护他做什么?”
付荷嗞地一声,将一杯果汁吸了个干干净净:“扶不起的阿斗?那您留他在身边做什么?”
47/96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