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荷对于敖目不转睛。
这位自称是文勇的妻子的女人,在令他惶惶不安。
坎迪斯对他献上庆祝的热吻,他愣是把人家挡开了。
“文太太,你跟我来。”付荷是好心,不想在此情此景下令于敖难做。
却不想好心办了坏事,她这一离席,于敖更急了。
于敖长话短说完便匆匆要下台,要追付荷,可台上的冰山稍稍融化了,他脚下被水渍一滑,摔了个人仰马翻。
场面一片混乱。
付荷不得不先拖着文太太的手,溜边离开。
文太太口中的史先生等候在必经之路上,一身儿的孔雀蓝那叫一个招摇。
史棣文对文太太交代:“有劳你了,答应你的事,我说到做到。门口有车子等你,司机会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不容付荷开口,史棣文攥住她的手腕,带她自楼梯间上楼。
楼梯间的门在二人身后关闭时,于敖迟了一步追出来,没头苍蝇似的:“付荷?付荷!”
付荷被史棣文带得一路小碎步,就事论事:“你毁了他的心血。你知道今天这场秀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吗?”
“你心疼啊?”史棣文松开付荷,自顾自向上走。
事已至此,付荷除了跟上去,也别无他法:“不是心疼,是惋惜。”
“我说过Sorry了。”史棣文说得不咸不淡。
“你什么时候……”问到一半,付荷茅塞顿开。
是他“一不小心”踢到她的时候。那一句sorry,他不是说给她的,是说给于敖的。呵,他这算什么?
盗亦有道吗?
可真有他的。
付荷的手机嗡嗡作响。
于敖来电。
史棣文停下,回过身,脸上无声胜有声地写着“你自己看着办”。
付荷投降地关了机:“史棣文,算你狠。文勇的事,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再追究了。你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闹,是豁出去要和于敖,甚至和乔先生撕破脸吗?”
“撕破脸还不至于,我就是向他们表表我对你的忠心。”史棣文漫不经心,“这下,你和于敖的戏不用再演下去了。”
付荷一拳捶向史棣文:“你这是自讨苦吃!”
反作用力下,付荷向后倒去。
史棣文抓住付荷的肩头:“付荷你如果有明星梦,我将来送你进娱乐圈,演戏咱们也要找个好人演对手戏。和他姓于的?你省省吧。你那不是演戏,是驯兽,我可舍不得。”
接着,史棣文的手从付荷的肩头滑到她胸口的墨翠吊坠上:“他送你的?”
“只是今天借来戴戴。”
“墨翠。你知道墨翠的别名吗?”
“情人的影子。你这还真考不住我。”付荷现学现卖。
“那你知道,它也被叫做‘成功男人的影子’吗?因为它也像成功男人身后巍峨的影子。在过去,只有政商名流,才会有资格佩戴墨翠,象征着无限荣光。”史棣文娓娓道来后,双手绕到付荷的颈后,为她摘下项链,“或许这才是他真真正正追求的。”
随后,史棣文将项链连同耳坠一同放进了他的口袋:“回头咱们还给他。”
语毕,他继续上楼。
到了十四楼,史棣文还没有停下的迹象。
付荷吃力:“请问……这还有完没完了?”
“我开的是顶楼的房间。”
“顶楼?顶楼你不坐电梯?”付荷上气不接下气,“你要不要这么节能环保?还是说……爬楼梯反倒……反倒不会被追上?”
“你想太多了。”史棣文连大气都不喘,“我三天前为你追车你总还记得吧?我一介文弱书生,真是累惨了,隔天两条腿更是像灌了铅一样,那叫一个沉甸甸。我思来想去,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今天你爬过这二十八楼的楼梯,咱们就一笔勾销。”
这下,付荷差点儿没厥过去。
而史棣文停下,打开了楼梯间的门:“后半程恕不奉陪了,我坐电梯上去,2808号房间,你慢慢来,我等你。”
语毕,他优哉游哉地消失在了门后,扔下付荷独自一人……受罚。
锱铢必较如他,恐怕到最后付荷要手脚并用爬上去,他连眼都不会眨上一眨。
一介文弱书生?
他脸皮是有多厚才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付荷倒也没有投机取巧,把着扶手,一步一个脚印。
毕竟她也要时间消化一下文太太的来报。
文太太的话,似乎不假。于敖在T台上的失态,便是铁证。虽然如今的他为了留她在身边竭尽全力,但他对她肆意的欺骗是无法功过相抵的“过”。昔日他曾向她揭发,说付荷,是乔先生,文勇的事是乔先生一手安排。
一如他曾对她信誓旦旦,说他不认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不认识高惠。
到头来,都是他。
后半程付荷是赤脚上的,高跟鞋拎在手里。
途中碰上了两拨保洁人员,都被她的气喘吁吁吓得够呛,还当她是亡命天涯还是怎么着。
终于站到2808号房间的门口,付荷穿回高跟鞋,大致理了理仪容,按下门铃。史棣文还蹬鼻子上脸,迟迟不开门。就在付荷对这个无厘头的闭门羹要忍无可忍时,从电梯间传来叮的一声。
有人下电梯,直奔她这边而来。
是女性的脚步声,且似乎怒气冲冲。
人一露面,竟是于小娅,手里捏着张房卡。
“付小姐?”于小娅意外。
刚刚在珠宝秀上,由于敖介绍,付荷一句你好,于小娅一句你好,二人便再无下文,这会儿陷入了面面相觑。
于小娅一步步走近,途中找寻着门牌号,末了停在付荷的面前,一刷房卡,门锁上绿灯一闪。
她推开门,侧身进去:“付小姐找我?又不像。那是不是搞错房间了?”
付荷找不到头绪,退后:“抱歉,是我搞错了。”
于小娅不是冲付荷,但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重重关上了门。
付荷退到电梯间,又是叮的一声,这次……来人竟是于家大少爷。
付荷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他叫什么来着?
对,于孝。
于家四儿一女,除了于烨更像于老先生,高挑不足,面相敦厚,于泽、于敖和于小娅都更遗传了于夫人的精致。至于于孝,据说是于夫人和另一个男人所生,大概也是更像父亲,五官近乎于粗犷。
他一向少言寡语,这会儿意外于眼前的付荷,更是喏喏地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抢在电梯门关得只剩下一条缝时,于孝挤出来。
他闷头逃之夭夭。
巧了,那是2808号房间的方向。
付荷目送他,灵光乍闪。那日在街头,她看到于小娅摽在一个大块头男人的身上拐进了一家旅馆,只看到了那男人的背影。这会儿再一看,分明是于孝。
被这对“兄妹”一搅,付荷差点儿忘了她为何身在此处了。
及时地,从另一个方向,一扇房间门由内打开,史棣文露面,轻轻吹了声口哨,一歪头,让付荷过去。
☆、小电灯泡
他脱掉了上装,余下一件白色衬衫。
付荷的步速由慢到快,末了,几乎是一溜小跑,扑上去拥抱了史棣文,双手环在他颈后。
门板上镶着金灿灿的数字2837,和于小娅的房间号2808风马牛不相及。
换言之,史棣文不会口误,更不是付荷耳背或者健忘,一切都是史棣文有意而为之。
付荷没一句闲言碎语:“史棣文,我不管你今天设计了多大的局,牵扯多少人,也不和你斤斤计较这二十八楼的楼梯,你赢了,我认了。说真的,今天的事乔先生不会善罢甘休对不对?我不知道黎明什么时候才能到来,但黎明前的黑暗就在眼前了对不对?所以咱们就珍惜今天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史棣文直挺挺地站着,连手都没抬:“小荷,咱们这可是……当着厚福的面。”
付荷仰着脸,险险没中计,想想又觉得这是哪跟哪啊,便狠狠掐了一把史棣文的屁股:“你这玩笑也太假了吧?”
“妈妈……”
有人……在下方扯付荷的裙摆。
付荷一把推开了史棣文。
力道之猛,史棣文的肋骨差点儿没断了。
“妈妈,”真的是厚福,“你为什么掐爸爸屁股?爸爸淘气了吗?”
“史棣文,你……你这到底是多大的局啊!”付荷终于嚷嚷了出来。
史棣文从容不迫地抱上厚福,进房间:“你看你妈咪有多嚣张,占了爹地的便宜不说,还这么凶巴巴……”
雪白的大床上,新拆封的玩具堆积如山。
看来,他史棣文十有八九会是个慈父,对子女有求必应,溺爱到不像话。
厚福屁股一拱一拱地爬回大床上,乐呵呵地像是此生足矣。
付荷扶额:“你怎么把他接来了?”
“鉴于我的身份,接他来小聚,不为过吧?”史棣文落座沙发,“何况我一露面,他就对我扑上来,哦,对,和你刚刚的投怀送抱没两样,这一点倒是随你。”
付荷要落座史棣文的旁边,却被他一拽,侧坐在了他的腿上。
大床和厚福在付荷身后,付荷要回头,被史棣文扳住下巴。
他说你不用管那小子,那小子遨游在玩具的海洋中,才没工夫管我们。
付荷作罢,向后挪了挪,双脚离地,将全部的重量交给史棣文。史棣文圈住付荷的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说这样才对,不管有多难,我们在一起,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这样才对。
换言之,她去到于敖的身边是千错万错。
付荷的手流连在史棣文的小臂上:“于小娅和于孝是怎么回事?”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可他们是兄妹啊,同母异父的兄妹啊!”付荷有心理准备,但真被史棣文揭晓了,有心理准备也是白搭。
“是异父异母,但这会牵扯于家更多的秘密。所以,于孝不接受于小娅。”
“架不住于小娅穷追猛打?”
史棣文换了个层面:“你别小看了这位于家千金,除了要扑倒于孝,她更要拿下于氏集团。于老先生和于夫人长年对于孝不公,于孝落得白白为于家做牛做马。于小娅看不过去,立志要坐上于氏集团的头把交椅,好和于孝有福同享。”
“她要联合你?”
“互惠互利。不单单是她,还有于烨,他们二人在寻求合作伙伴上,双双胜于敖一筹。因为于敖鼠目寸光把宝押在乔先生的身上,而他们二人押我。”
“那反过来,你又押谁?”
“我要再等等看。”
付荷猜:“于小娅的可能性更大?”
“怎么说?”
“否则你何必让我去2808逛一圈?”
史棣文轻笑:“真是近朱者赤,近我者聪慧过人。是,我最看好她,今儿个让你和她这么见见面,等于是把窗户纸捅破了,秘密不再是秘密,是友不是敌,以后好赤诚相待。小荷啊,我们的敌人太多,真到了广交盟友的时候,多多益善,她于小娅目前是首选。还有啊,我的袖子要被磨破了,这衬衫好贵的……”
“好贵是多贵?”
“钱倒是其次,我主要是想问,用不用我脱掉?”
付荷匆匆收手:“你别忘了那小电灯泡。”
史棣文这个慈父分分钟换了张嘴脸:“不如,我再给他另开个房间?”
“他才多大!”付荷瞪眼。
“那我们只能先小儿科的了。”史棣文渐渐收紧了圈在付荷腰间的手臂。
付荷侧对他,于是他的吻只能浅浅地落在她的嘴角。的确是小儿科,但付荷全身还是像着了火似的。她问他,你确定厚福仍遨游在玩具的海洋中?
史棣文一边说我确定,我确定……一边懒懒地投去一瞥,随即一僵。
“怎么?”付荷问。
史棣文哀怨:“话说,这一床的玩具价值两万块,都不能让他专注一点吗?”
付荷发笑:“谁让你拐他来的?自作自受。”
双手一撑,付荷若无其事从史棣文的腿上下了地。
“来!厚福,”付荷谨记色字头上一把刀,争做中国好妈妈,“妈妈陪你玩。”
却不料,厚福护食儿:“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
付荷活生生一个自讨没趣。
“你要玩,叫你爸爸买给你。”厚福也不嫌硌,一个大鹏展翅,整个人扑进玩具的海洋,偏巧不巧对准了一辆坦克,大有堵枪眼的意思。
史棣文笑着走过来:“有点儿意思啊。”
“有什么……有什么意思啊?”付荷正色,“独生子女那点儿以自我为中心的臭毛病全叫他学会了。厚福,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学会分享……”
“急什么?等我们给他生了妹妹,他会无师自通的。”
“我这儿教育孩子呢,你又不正经。”付荷斜了史棣文一眼。
“拜托,我说的是有兄弟姐妹的好处,你想的却是……哎,说出口我都替你脸红,你想的却是鱼水之欢的过程,所以到底谁不正经?”史棣文反咬一口。
说话间,厚福又埋头于那一辆坦克了。
付荷拉上史棣文:“我们换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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