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荷我行我素,车速只增不减。
来到于敖的家门口,付荷让史棣文在车里等。付荷话音未落,史棣文抢先一步下了车,咣咣地擂响了于敖的家门。门才打开一条缝,他不请自入。
付荷跟上去。
史棣文往沙发上一坐:“你们谈你们的。”
“什么事?”付荷问于敖。
于敖和史棣文是彼此彼此了。他被史棣文一次次羞辱,连求和也不例外,他对他又能友好到哪去?付荷拦下于敖,说我们上楼。
上了楼,于敖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儿子是不是在乔先生手上?”
在瑞元和宏利的庆功宴上,于敖向史棣文求和,至少说对了一句话:乔先生是他和史棣文共同的敌人。
这阵子,除了厚福,乔先生还一心二用地祸祸了于敖一把。
一晚,在酒吧里,于敖被人栽赃,险些因□□被捕。至于为什么是“险些”,归功于于泽。之前于泽在史棣文的推荐下,去给一位刘先生做安保。刘先生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但也是树大招风,于泽做久了,也就有了到哪哪眼观六路的职业病。
那一晚好在于泽在,救了他四弟虎口脱险。
后来,于敖找人尾随了栽赃他的小喽啰,一环扣一环,顺藤摸瓜摸到了乔先生的老窝。
他的人回话,说乔先生的老窝除了藏污纳垢,还藏了个孩子。
按年纪……他猜十有八九是付荷的孩子。
付荷对于敖点头哈腰:“你带我去好不好?”
史棣文不可能不跟着上楼。
即刻,他挡到付荷和于敖的中间。
于敖对史棣文幸灾乐祸:“我还以为你是永远的胜利者。”
史棣文不恋战:“付荷,我们走。”
付荷推开史棣文:“要走你走。”
付荷扑向于敖:“或者……你给我地址。于敖,你的大恩大德……”
“姓于的,”史棣文打断付荷的话,制止于敖,“你没脑子的蠢事做过一件又一件,死不悔改吗?你要付荷去送死吗?你试试看。”
付荷将于敖拖到远远地:“于敖,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投降……”
史棣文寸步不让:“姓于的,乔先生会不会悲天悯人,你倒是和她说说看!”
于敖同史棣文势均力敌:“不,我要先问问你这个动不动只手遮天的胜利者,这一次是没招儿了还是怎么着?”
史棣文不管于敖,只管分开付荷和于敖。他对付荷好言好语,说厚福是你和我的孩子,这时候只有你和我是一条心,你求助他姓于的一个外人,这是病急乱投医……
说时迟那时快,于敖挥了史棣文第一拳:“没错,你的孩子,我不在乎。可没有你就好了,没有你,我能让你的女人过得更好!”
史棣文摘下墨镜,指指右眼:“能不能别打这儿?再打这儿我他妈就瞎了。另外谢谢你这个时候还能认清她是我的女人。”
语毕,史棣文反击。
他们的肉搏在付荷的耳朵里是静悄悄的。付荷掏掏耳朵,轰鸣的只有厚福孤零零的哭泣声。后来,付荷跪下了:“不管你们谁,带我去找我儿子!我求求你们了……”
史棣文陷入了绝望:“付荷是我求求你了!你有什么冲我来,除了投降,你杀人放火我都不拦你,你杀人放火我大不了给你顶罪,但你对乔先生投降只能让你,让我,让厚福更走投无路!”
“于敖?”付荷问道。
于敖脱口而出:“好,我带你去。”
史棣文挥了于敖最后一拳。
于敖理直气壮:“你没看到她急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史棣文的下一拳,停在了付荷的眼前。
因为付荷护在了于敖的身前。
就这样,史棣文一个人离开了。
他的右眼彻彻底底睁不开了,汗水淌入左眼,他揉了揉的瞬间,踩空了一级台阶。
付荷在他身后说:“对不起,我不能像你一样为保住乔泰,用厚福冒险。我不要两全,我只要厚福。”
“你是对不起我,”史棣文没有回头,“你是真他妈对不起我。”
八小时后。
晚八点左右,付荷敲响了史棣文的家门,中规中矩的当当两响。
厚福可谓是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牺牲”了他一个,于是付荷、付有余和康芸,以及史棣文,个个都能或走街串巷,或倦鸟归巢,再不用东躲西藏。
猫眼后,光线被隐去。
无疑是史棣文和付荷只相隔这一扇门,只是他迟迟不应声,更不放行。
付荷便又敲了敲。
直到她小儿科地假惺惺要走,史棣文默默开了门。
过去了八小时,史棣文眼眶青到发黑,像是再也好不了了似的。
付荷猛地一蹿,蹿到史棣文身上,熟门熟路地,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双腿盘在他腰间。
伤病累累的史棣文自喉头发出吃力的“嗯”的一声,倒退了两步,勉勉强强稳住脚。付荷对准他的嘴亲下去,挤得鼻子都变了形。她感慨:“史棣文,我真的那什么你。”
“那什么是哪什么?”
“爱你。”
史棣文躲开付荷的第二波吻势:“你找到他了?”
这个他,自然是指厚福。
付荷点点头。
“见到了?”
“见到了。和你一样,让我从窗户看了看。”付荷硬生生挤出笑容,“他还好。”
☆、锦州会所
付荷从史棣文身上跳下来,忙忙叨叨地换了拖鞋,宽衣解带。
她自说自话:“我去洗个澡。白天的时候,我对你太出言不逊了。厚福被带走了,几十个小时下来,我失心疯了,所以……我去洗个澡就没事了。我还是我,还是你的小荷。你上床等我,你要是行,咱俩就那什么,要是不行,就说说话早点睡,养精蓄锐。”
史棣文貌似不冷不热:“这个那什么,又是哪什么?”
貌似不冷不热,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八小时后的付荷的骤变,令他不能不严阵以待。
“亲热。”付荷直言。
语毕,付荷扔下史棣文,一溜小跑跑进卫生间。
淋浴下,她连最初的冷水都一串串照单全收。
锦州会所。
乔先生的老窝,名叫锦州会所,位于南郊一条高速路路口的位置,是一幢三层小楼。
于敖要陪付荷进去,被付荷谢绝。
厚福就在里面,付荷就算是闯龙潭虎穴,也会欢欢喜喜地闯。
用不着人陪。
乔先生还是谦谦有礼,他说付小姐来了?鉴于当时付荷的目光落在“锦州会所”的金字牌匾上,乔先生又说:“付小姐来评评理,我明明对Steven不薄吧?这儿……本是我要送他的。”
锦州,史棣文的家乡。
这厚礼是不是真乃乔先生的大手笔,未必,但它无疑会时时刻刻点着史棣文的“痛处”。
一楼大厅,人人随着乔先生毕恭毕敬唤付荷一声付小姐。他们是豺狼虎豹,抑或是棋子,付荷不知道。她和乔先生坐下来,便有人奉上茶点。
乔先生让付荷尝尝看,付荷汗如雨下说谢谢,但一动没动。
乔先生像是多好客似的,说付小姐非尝尝看不可,你家小公子一日三餐吃的都是这一位师傅的手艺,口味是重是淡,付小姐不妨给提提建议,毕竟你家小公子……还得再吃上一阵不是?
即刻,付荷塞了满嘴:“乔先生,还请您高抬贵手。”
“话说,付小姐是怎么找来这儿的?”
“Steven。”
“哦?这倒是怪事……他让你送上门来?”
“他让不让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了。乔先生,我对Steven有多重要,一定比您以为的更重要!所以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拿我换我儿子出去?”
付荷不是来谈判的,是来投降的。
投降便要有投降的样子。
可付荷才要苦苦求饶,乔先生便一脚将中间的圆几踹向了她,将她牢牢卡住。
他仍笑盈盈:“付小姐有话好好说,你今天跟我这儿点头哈腰了,将来Steven得了空儿还不得让我加倍奉还?至于以大换小这买卖,还请付小姐死了这条心。够用了,小的就够用了。”
“能不能让我看看他?”
乔先生亲自将圆几拉开:“这好说。”
隔着一扇窗,厚福还是从度假村被带走的模样,穿着那一条该死的运动裤!
那一扇窗是单向的,只有付荷看得到他,他看不到付荷。
眼下他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虽然安安静静,但也是一头小小的困兽。
付荷失态,冲向乔先生。
当然是还没等碰到乔先生的一根头发,便被人拉开。
乔先生哈哈大笑,说付小姐,你和Steven真是天生一对,他也是这么看了一眼,就冲上来要我命。
付荷回过神来,不住地说着抱歉抱歉。
最后,乔先生亲自送付荷出门。他请教付荷,说用乔泰换你们家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这买卖到底划不划算,真的有这么难抉择吗?付荷大包大揽,说不难,一点儿都不难,我们换!
洗完澡,付荷来到史棣文的卧室。
灯关着。
史棣文倚在床上,仅仅是一片阴影。
付荷只裹了一条浴巾,在黑暗中痛痛快快地松掉。史棣文从手边抄上他早早备好的衣物丢给她:“穿上,我今天不行。”
付荷又丢回给他:“不行也得行,大不了我累一点。”
“付荷我是不是没对你下过逐客令?”
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就这样,付荷穿上衣物,爬上床,和史棣文一人一边,中间隔着条万丈深渊。他是无所谓的,但她一刻比一刻饱受煎熬。她说史棣文,我们说说话吧。
史棣文问她说什么,一下子便把她问住了。
然后,她伸了一只手臂过去:“这个给你枕。”
史棣文缓缓缩了身子过来,小鸟依人般如了付荷的愿。
付荷就此罢休,也不再说话。
不愿和他不欢而散,所以,今晚来找他。可最后的耳鬓厮磨又有什么好处?和他的分离不止一次两次了,可这一次,是和他选择了不同的路,像是会去到两个不同的世界,于是这一次的分离注定有别于之前的每一次,怕是……再不能聚首。
她若赢了他,换回厚福,她会一辈子记恨他的野心勃勃。
她若败了,他不会原谅她,她更不会原谅她自己。
史棣文的手臂,悄悄缠上付荷的腰。
他和她有着同样的试卷,试卷上有且仅有着同样一道你死我活的难题。
良久,史棣文开口:“别忘了明天上午十点的例会。睡吧。”
付荷一震。
他史棣文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她抛弃了他,选择了乔先生,他还做得到按部就班?付荷要开口,但他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嘘,睡吧……”
付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史棣文抽身。
史棣文去了卫生间,趴在马桶边呕吐。
付荷追过去:“吃坏东西了吗?”
“水。”史棣文没有抬头,更微微别过身,掩藏住他的病态。
付荷来去匆匆地倒了一杯水来,他却已经在洗手池前漱了漱口,稍稍恢复了气力。
“你这是怎么了?”付荷不知所措。
史棣文轻描淡写,说呕吐是抗生素的副作用,没事。
付荷光着脚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踱来踱去,说史棣文你快要久病成医了是不是?
天蒙蒙亮时,付荷醒来——准时醒来。史棣文还在睡,侧躺着,一只手臂垫在枕头下,不知道有没有麻掉。付荷没有冒险,连他的手指尖都没再碰一碰,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机场。
一小时后,付荷抵达机场,在看到……看到史棣文的那一刹那,震惊不已。
他身穿黑色西装。
自从日子越来越艰难,他最常常穿的便是黑色西装了。
真怀念他的花枝招展。
他穿过人潮,走向她,若无其事:“我来送送你。”
付荷怔住。墨镜他还是要戴的,可仿佛因祸得福,天生一副九十九分的面孔,戴上墨镜平添两分神秘感,加一块儿便是一百零一分了。
“你怎么会……”
史棣文接手付荷的行李袋:“车子开得比你快那么一点点,不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吧?”
“你装睡?”
“不是装睡,是闭目养神。”
付荷恶人先告状:“那我走的时候,你一声不吭?”
“谁让你不回头的?我有目送你。”
付荷词穷:“你不拦我?”
史棣文自嘲地笑了笑:“我拦不住吧?”
付荷一把夺回行李袋,飞快地抱了抱史棣文:“就送到这儿吧!”
“说真的,我更建议你坐火车。”史棣文活脱脱一个挚友。
付荷冒冷汗:“你知道我要去哪?不可能!谁都不知道,我甚至连机票都没买,你不可能知道的……你诈我?”
“锦州。”史棣文的话头叠着付荷的话尾,抢答似的。
付荷被狠狠噎了回去。
“不是诈你,是心有灵犀。”此后,史棣文更是好心好意,“北京到锦州没有直航,所以你不如坐火车到锦州,再换乘到成县,更省时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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