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荷陷入了被动:“没有直航吗?”
下一秒,付荷幡然醒悟:“我果然还是被你诈了!”
史棣文轻笑:“这用得着诈吗?你要走,你要自作主张,你要一个人静一静,你不要留下,无论我怎么求你你都不要留下和我同舟共济,而你昨晚……还在说爱我,那么你去我的家乡走一走,这是不二之选吧?”
付荷是强弩之末:“你做好人不能从头做吗?要坐火车你不早说?早说的话,你送我到火车站岂不是皆大欢喜?你十点不是还有例会?你的时间不宝贵吗?”
“就是说么付荷,你看看你变得多鲁莽,你知道目的地,但不知道通向目的地的路,你这样子不会迷路吗?我的时间是宝贵,但只要能让你回头,什么都值得。所以,别走了,行不行?”
后来,付荷和史棣文在机场分道扬镳。
付荷独自前往火车站。
这一次,史棣文没有再说要送送她。
临行前,付荷又一次给史棣文道歉。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次不能和你统一战线,乔先生是人面兽心不假,但在抗衡和屈服之间,我这个做妈妈的选择屈服。
付荷太诚心诚意了,以至于末了,史棣文还得反过来劝劝她:“好了好了,你换个角度想想,你和我对立,最后总会是你,或者是我,可以接回厚福,这样算不算双保险?”
“可我们呢?将来我们怎么办?”付荷心如刀绞。
史棣文夸下海口:“什么怎么办?我们最好办了……”
☆、龙圣禅寺
锦州成县有八镇三乡,生养史棣文、高静和高惠的镇子,是全县人口最少的镇子,总人口不足一万。
纵然史棣文给付荷推荐了最佳路线,付荷抵达镇口时,天色也黑透了。
当时在机场取车时,史棣文说,不过五百五十公里的路程,开车是最快捷的,六个小时就能到。他说付荷,下次我们开车去。
下次。
他说得自然而然,真振奋人心。
分头取了车,他和她直到驶上机场高速,有了最后的稍纵即逝的交集。他加速,从她后方刷的一声超过去。十点钟,乔泰的例会……那叫人笑掉大牙的新一任CEO不翼而飞的例会,想想她也真是将他逼入绝境了。
镇口,付荷抓住了一位大娘:“请问,史家怎么走?”
“史家?史弟家啊?”
亏付荷还笑得出来:“对,史弟家。”
大娘随手一指,说沿着这条最好的路一直走,最好、最大、最气派的,盖的像天门楼的就是史家了。付荷道了声谢谢,走出几米了,大娘又追着问,你是史家什么人?他们一家子都出门了。
夜色中,史家的确鹤立鸡群。
但天门楼?
大娘会不会夸张得有点儿过了?
院门锁着,付荷手欠地推了推,纹丝不动。
她后撤,一下下跳脚,院门内的二层小楼便隐隐现现。不同于四周的砖瓦房,这二层小楼是钢筋水泥,莫非是史棣文千里迢迢带了一支建筑队来?也不无可能。
有骑自行车的人路过,晃晃悠悠停下:“找人?”
付荷摇头,对方却打开了话匣子,说这史家是发达了,里头的电器样样俱全,最初,害得镇上频频断电……这时,又有邻里吃饱了出来散散步,补充说这史家把茅房盖的像宫殿,水龙头都是镀金的。付荷哭笑不得,说这史弟是真能嘚瑟。
结果,父老乡亲们翻脸,说这怎么能叫嘚瑟?
人史弟富了一个,就等于富了一镇,这条最好的路就是人史弟花钱铺的。
父老乡亲们对着付荷头顶上一指,付荷抬头,她倚着的这一支路标上赫赫然三个大字:史家路。
付荷言多必失:“他只铺自己家门前的路?”
众人越来越不待见她:“别的地方在修了,在修了!”
众人四散,留下付荷一个人又是没着没落。史棣文一掷千金的“嘴脸”褪去,现实依旧是现实。史棣文势必已经将他的母亲安置于他处,那淳朴的老太太,会不会比付有余和康芸更好糊弄,抑或更耿耿于怀如今的颠沛流离。
付荷走回公路旁,找了家连名字都没有,只写了“旅店”二字的旅店入住。
她没什么好怕的。
像是露宿街头也无所谓。
像是自有史棣文护她万全,不存在鞭长莫及一说。
接着,她致电了乔先生。
付荷唯唯诺诺:“打扰您了乔先生,我就是来问问,厚福今天还好吗?吃饭了吗?有没有闹脾气……”
乔先生打断付荷,且答非所问:“付大CEO言出必行,佩服佩服。”
付荷的“上任”,被乔先生褒奖为无心插柳柳成荫。当时在锦州会所,他拍着付荷的肩膀说:“让乔泰CEO的位子空空荡荡,倒还真不如由付小姐滑稽地坐一坐。由你来摆他Steven一道,他Steven会更难做吧?”
今日,果然,她付大CEO非但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地烧一烧,反倒无影无踪,于是,纵然史棣文为她打掩护,说她是个行动派,直接去了哪哪谈合作,以及末了他舌战群儒……但还是被董事会大大地投了反对票。
“幸得付小姐这伟大的母亲,我们一定皆大欢喜。”乔先生在电话那一段,有美酒,有女人。
“厚福他……”付荷急切。
“付小姐只管好好做事,Steven他早一天大彻大悟,你们母子早一天团圆。”乔先生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天不亮,付荷出发去了龙圣禅寺。
龙圣禅寺位于村北山脚下,拐过一道道山弯,绽露古香古色的庙宇。
十年前,高惠第一次发病,被确诊为肌无力。此后,说不好是高静先对史棣文变了心,还是高惠的丈夫先对高惠变了心,总之,那两个自称“寂寞”的人,一加一便不寂寞了。
十年前,就在这龙圣禅寺内,史棣文结识了乔先生。
大雄殿,供有鎏金三佛,史棣文别的都不认,只认药师,求母亲以及高静和高惠姐妹二人身体健康。想想当初他和付荷同游清碧寺时,他也是如此,只求身体健康,他说其余的……人定胜天。
那一天的大雄殿,既史棣文之后,乔先生步入。
乔先生是带着他的人马迷了路,路过这庙宇,既来之则安之地进来拜上一拜。
而那一天之后,乔先生便是史棣文的“贵人”了。
以上,都是周综维讲给付荷的。
不久前,乔先生笼络周综维,史棣文有试着让周综维悬崖勒马,便向周综维讲了他和乔先生的陈年旧事。只可惜,周综维一意孤行。后来,周综维和程韵伊在“重生”的黑糖咖啡厅举办庆祝派对,付荷去了,找过周综维,请他将史棣文的事讲给了她。
这时,说曹操曹操到,周综维致电付荷。
他直截了当:“我找Steven。”
“那你打错了……”
“别挂别挂!”周综维心急火燎,“我就是打给你,我打给他他不接!”
付荷就事论事:“他不接,无论你打给谁,他一样不接。”
“算了。”周综维挂断电话。
烧香拜佛的香频频点不着。
付荷踱来踱去,末了,回拨给了周综维:“你找Steven什么事?周综维,Steven他和你非亲非故,对你仁至义尽,你识不识好歹都无所谓了,但这个时候你要是找他没好事,我……”
论能言善辩,周综维并非佼佼者,更理亏,所以这一而再再而三地,电话挂得欢。
付荷一声叹息。
再回拨过去,周综维不接了。
当年的史棣文,拿了乔先生的钱,补了高静和高惠的丈夫偷情时……也是最后一次偷情时那一场大火烧出来的巨大的“窟窿”,同时给高惠请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
他对高惠说:“你这病能治好。等治好了,你还有你的下半辈子。”
至于史棣文有没有私心……分怎么说。他将高惠当亲妹妹,自然希望高惠好。但同时,只有高惠好了,他才能放下高静临终前对他的苦苦哀求,才能离开高惠,才能彻彻底底离开他的前半生。
拿人钱,便要替人做事。
只是这“做事”二字,在史棣文的字典里和乔先生的字典里,是两码事。
最初,在乔先生的地下钱庄里,史棣文“胆小如鼠”地说了不。
那是史棣文第一次在乔先生手上吃苦头,折了两根肋骨。
此后,史棣文人生的目标便只剩下还那一笔利滚利的巨额债务了。
在外汇界中,史棣文渐渐崭露头角。乔先生便常常“请”史棣文把酒言欢。此外,乔先生也走到了高惠的面前,做了高惠的“贵人”。他对她忠言逆耳,说你可得牢牢抓住史棣文,他可是让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男人……
乔先生对高惠的接近,让史棣文对他第二次说了不。
然后,史棣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惊动了警方。
风平浪静。
警方扑了个空,乔先生的地下钱庄风平浪静。
再然后,继高惠之后,乔先生易如反掌地接近了史棣文的母亲。那天,乔先生笑吟吟地致电史棣文:“Steven啊,令堂真是太客气了。”在红砖墙的史家,乔先生和史棣文的母亲坐在同一张暖烘烘的土炕上。
乔先生将电话交给老太太,老太太对史棣文说,你们领导真是个好人……
乔先生在一旁开怀大笑:“您真是太客气了,除了优秀员工,我们一样会对优秀员工的家属好好关照。”
又是在龙圣禅寺,史棣文不得不对乔先生让步。
他说:“你要我做事,可以,但我要做干净的事。你不就是要钱吗?我帮你赚干净的钱。”
不多时,乔先生作为个人投资者,声名鹊起。
而在他的身后,是史棣文的出类拔萃和步步惊心。
按下快进键。大概是五六年前,付荷进入宏利,史棣文冲在第一个和她握手:“哈喽,我叫史棣文,Steven,中英文两用,洋不洋气?”她说,我叫付荷。
倘若没有付荷,或倘若史棣文不只有付荷,付荷也不只有史棣文,又或倘若他们没有厚福,说不定,史棣文便没有既还钱之后的第二个目标——付荷。
那么他大可以接着招蜂引蝶,处处留情,家中有情深义重的“未婚妻”在一日日好转,在他的脚下,虽然踩着乔先生为他埋下的地雷,但只要乖乖地不抬脚,大可以长命百岁。
那么,他一定比今天无忧无虑。
可惜,他有了付荷,而他们有了厚福。
无数次,乔先生对史棣文掏心掏肺:“Steven啊,我这个人,惜才如命,最重忠心。只要你把你的忠心献给我,我会爱惜你如生命。”
后来,史棣文不再在乔先生的身后,他有头有脸地走出来,做了乔先生的左膀右臂。那一天,乔先生大喜,他说Steven,你到底没有白白辜负我的苦心。没有人知道,那是史棣文反击的号角。
那是他只身一人,要将乔先生斩草除根的第一步。
那时候,乔先生一如既往地花天酒地。至于她付荷……她也曾因为史棣文的“薄情寡义”作茧自缚。那时候真的没有人知道,他史棣文的困难重重。
如今,付荷潸然泪下。
龙圣禅寺没有她的“贵人”,没有人能让厚福回到她的身边。
五天过去了,乔泰兵败如山倒,高层化作细细碎碎的一盘沙。迟迟不开盘,持有乔泰的股民们心里那叫一个没底。记者们说,乔泰如同电光和朝露。
五天过去了,乔先生再没有接过付荷的电话。
他的人说:乔先生在忙,请付小姐半小时后再打来。
半小时后,又是半小时。
周而复始……
直到他的人说:乔先生休息了,付小姐明天请早。
☆、我做
付荷和史棣文全无联络。
秦思缘致电付荷,说你知道吗?咱们盛元系统凝聚的不只是咱们的小聪明,更还有史棣文的大智慧。
名叫伯恩的交易员对秦思缘和盘托出,说前前后后有十几个难关,他是在史棣文的点拨下一一攻克的。秦思缘服气,说十几个?真有你们的!你们这是被史棣文手把手地教啊?
付荷在电话里对秦思缘苦笑,说你知道史棣文的大智慧是怎么来的吗?他有咱们双倍的小聪明,和咱们一百倍的拼命。
“乔泰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新一任CEO有没有内幕?”秦思缘自说自话,“付荷,你和Steven有事说事,我能不能帮,都一定帮。”
付荷也只能说一句没事。
另外,付荷拜托了于敖,请于敖将厚福的事守口如瓶。
于氏集团的接班人,一样久久悬而未决。万界珠宝下一季度的企划,等的是乔泰的入资。于烨和于小娅的PK,对准的是同史棣文的合作。如今,乔泰自身难保,于烨和于小娅似乎继于敖之后,同样回到了原点。
乔先生对付荷的戏弄,令付荷束手无策。
付荷一百次调出史棣文的号码,却一百次按不下去。
这会儿她和他是两军交战,那么,互诉衷肠是最最要不得的。
五天后,付荷返京,变得不会走路,抬脚就跑,抬脚就跑……
也不知道跑什么。
这一天的北京,到了落叶时节。一阵风下来,一百片中有九十九片接受命运的安排,但总有那么一片自讨苦吃地挂在枝头。
下午三点,付荷抵达锦州会所,下了车,还是抬脚就跑。
却猛地,她被人从后方一拽,掩进了绿植。
在看到之前,付荷便知道那是史棣文。所以在看到时,她跳过了意外这一步,直接用双手包住他的双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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