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温煦这般直接的回答,顾舒窈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就这么简单?”
温煦瞧着顾舒窈,反问:“难不成将军以为,我是觉得朱成章此人性情暴戾,若是为人君王,必会使大吴民不聊生?”
说到这儿,温煦眉眼舒展,倒是徐徐地笑了:“阮将军未免也太看得起我温煦了!我温煦心眼小,装不下这么大的天下。”
顾舒窈没说话。
她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温煦。
没等到顾舒窈的回应,温煦扇了扇自己又长又浓密的睫毛,问她:“怎么?将军不信我的话?”
这回,轮到顾舒窈笑了。
同温煦那种春风化雨的笑全然不同,顾舒窈笑起来,是像皓日当空一般的耀眼。
“你这话,我信。”
————
上辈子的温煦是个炮灰。
先帝仍在世时,身为八皇子的朱成章南下两湖处理水灾一事,判了一桩错案,将温煦的父亲、长沙府通判温知恩斩立决。温知恩死后,妻子王氏亦随之殉情去了,留下了当时年仅十岁的独子温煦。
后来事实证明朱成章在此事中做错了,但是他并不承认,也没有替温知恩平反昭雪。
温煦因此恨毒了朱成章,所以才潜入晋军,伺机为父报仇。而迟迟找不到机会下手的温煦,最后选择了孤注一掷,将赌注全部压在了晋军主将阮碧城的身上。
却不想自己才说完要阮碧城杀了朱成章取而代之的话,阮碧城便一记手刀将他个文弱书生现场劈晕,当场就给铐了起来,交给朱成章发落。
朱成章心狠手辣,十八般酷刑轮番上阵,将温煦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温煦是被朱成章凌迟至死的。
而这辈子,阮碧城的芯子换成了顾舒窈,温煦的命运,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
知晓上辈子阮碧城全部命运的顾舒窈知道温煦这话没有说假。而她试探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相视笑过,顾舒窈和温煦很有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自己将桌上的茶壶拿过来倒了一杯冷茶饮了,顾舒窈沉吟片刻,问温煦道:“那你为何会找上我?我阮碧城对朱成章的忠心是人尽皆知的罢?”
温煦扶着桌子在顾舒窈身边的空凳子上坐下,道:“不搏一搏,怎么知道将军您的忠心是真是假?”
顾舒窈嗤笑了一声:“那你这辈子,算是搏对了。”
对于顾舒窈这话,温煦有些不解:“这辈子?”
顾舒窈并没有理会温煦的这个反问,而是开口直奔主题:“温先生筹谋这许久,可想好了弄死朱成章计谋?”
“将军唤我温煦即是。”温煦纠正了顾舒窈一句,方带着些挫败感道,“将军,实不相瞒,我进入晋军整整三年,观察了朱成章整整三年……不得不叹服,朱成章这个人防备心真的很重。我几乎没有下手的机会。”
顾舒窈知道温煦说的是实话。
朱成章就是这么个心机重的人。阮碧城爱了他那么多年,他到最后还是不相信她,要她去死。
温煦不过一介小小主簿,手无缚鸡之力,找不到机会杀朱成章是正常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顾舒窈问温煦道。
温煦凝眸沉思片刻,方答道:“所以,我们需要找到朱成章的破绽。纵使他再心狠手辣,心机深沉,也定然会有我们不曾注意到的破绽。”
朱成章的破绽?
被温煦这么一提点,顾舒窈福至心灵,脑海中陡然浮现了一位佳人的倩影。
“白翩翩?!”
那人的名字,顾舒窈几乎是脱口而出。
听到顾舒窈提到这个人,温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将军莫不是在逗我?白翩翩怎么会是朱成章的破绽?整个晋军的人都知道,朱成章最瞧不起的,就是白翩翩了。”
面对温煦的质疑,顾舒窈成竹在胸。
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顾舒窈对温煦道:“你信我,我们就从白翩翩下手。”
————
一般故事里有男主角,自然也会有女主角。
在朱成章的这个故事里,白翩翩就是他的女主角。
白翩翩是朱成章奶妈的女儿,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就私定了终身。
但是朱成章起义后,为了安抚住主将阮碧城,只对阮碧城解释说白翩翩是他用以泄|欲的玩物,他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朱成章的心中只有阮碧城一人,他称王后,他的皇后也只会是阮碧城。
阮碧城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信了朱成章的鬼话。
阮家女儿的傲娇,让阮碧城不屑去吃白翩翩的醋。
白翩翩不过一介贱婢,如何及得上她阮碧城的半根头发丝?
想来当年阮碧城的自负,正是造成她凄惨下场的原因。
就在阮碧城下狱的当天,朱成章立了后。他的皇后不是别人,正是为军中所有人不齿的玩物,白翩翩。
当年那些在明里暗里鄙视、唾骂过白翩翩的人,也让朱成章一一抓了起来,下了令,让他们通通陪阮碧城一起去死。
阮碧城是在帝后大婚的那天被处死的。
她奔赴刑场的路,和皇后凤辇走的路,只隔了一条街。
听着帝后大婚的喜乐从隔壁长街传来,阮碧城那一双被朱成章挖去了眼珠子的黑洞洞的窟窿里流下泪来。眼泪和着她的血,流到了她的嘴里。
那味道,咸的、腥的、酸的,最后变成了苦。
回想到这儿,顾舒窈只觉得自己舌根发苦,那一日阮碧城的不甘和怨恨愤怒,又翻上她的心头。
呸!朱成章!你这个垃圾!
顾舒窈忍不住往一旁狠狠地啐了一口。
这辈子你还想踩着我的骨头往上爬,和白翩翩双宿双飞?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辈子,该死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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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可飒可嗲阮将军【三】
对于顾舒窈说的话,温煦持怀疑态度:“将军,我还是不太相信……朱成章深爱白翩翩?”
顿了顿,温煦又道:“朱成章爱的人难道不是你吗?这是整个晋军都默认的事实罢?”
顾舒窈笑了:“是吧?朱成章是不是演戏演得特别真?我都被他骗了。”
温煦蹙眉半响,到底还是难以置信,又确认了一遍:“朱成章爱的是白翩翩,不是你?”
顾舒窈点头:“是。他爱白翩翩,恨我。”
凝望顾舒窈半响,见她神情笃定,温煦终于是信了
沉默片刻,温煦再次开口,问的却是和顾舒窈有关:“将军,冒昧地问一句——你同朱成章……”
温煦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是顾舒窈听明白了。
虽说温煦的这个问题有些冒犯,但是顾舒窈并没有生气,仍是笑着的,回答:“我以前是喜欢过他。但是他怕我有孕会影响他日后登基大计,倒是没有动过我。我们两人是清白的。”
“是我唐突了。”
温煦沉眉道。
知道了朱成章深爱白翩翩这个事实,温煦又是一番沉思,斟酌着开口道:“关于对付朱成章一事,我认为我们当徐徐图之……将军,麻烦你在朱成章同白翩翩身上做文章,挑拨他二人关系……然后,在朱成章疲于奔命时,我再于暗地中拉拢他的亲信,架空他在晋军中的权利。”
说到这儿,温煦停下来,看向顾舒窈:“不过我现在只是军中一介小小主簿,做这离间之事,怕是施展不开,还得将军给我一些权利。”
听到温煦的这个要求,顾舒窈爽快地答应了:“好,明天我就给你升官。”
接着,温顾二人又商议了一些日后合作的细节,顾舒窈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了。
温煦将顾舒窈送到帐篷门口,到底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将军。”
顾舒窈驻足,回眸:“先生还有何事?”
“将军可以叫我温煦。”温煦又纠正了顾舒窈一遍,缓了缓,方问,“将军为何……选择与我合作?”
顾舒窈笑了:“我不过是同先生一样,要赌一把大的罢了。”
————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起来,顾舒窈如往日那般,早早到朱成章的帐内请示工作。
朱成章的帐篷很大,分作两间。内间用于歇息,外间则是用于工作。
顾舒窈来到时,朱成章还未起身。但是顾舒窈这般重要的身份,朱成章身边的亲兵也不敢让她在帐外等候,自然是放她进来的。
顾舒窈才踏进帐篷,就听到朱成章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是碧城吗?等一等我,我先穿个衣裳。”
阮碧城自幼习武,听力极好。所以顾舒窈一下子就听到了内间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低沉急缓,一细弱绵长。
顾舒窈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白翩翩在里面!
不过想想也是,朱成章这次谈和出去了三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同白翩翩都有九秋没见过了,昨晚上要亲热一番,也是正常。
若是在寻常,阮碧城自然是要在外间等朱成章更衣好出来的。但是现在住在阮碧城身体里的,是顾舒窈。
顾舒窈才不想朱成章过得舒坦。
快步走向内间,顾舒窈说了一声“殿下,我来给你更衣吧”,便毫不见外地掀开了隔帘。
此时,内间里正袒着怀的朱成章没料到顾舒窈会进来,狠狠地吓了一大跳,想也没想就猛地一转身背对顾舒窈,恼羞成怒道:“阮碧城!你要干什么?!”
看到朱成章这一副自己要非礼他的姿态,顾舒窈肚子里的肠子都要笑得扭在一起了。
但是她面上还是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笑盈盈地迎上来:“殿下,让碧城来为你更衣罢。”
顾舒窈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朱成章眼中闪过厌恶,然后飞快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矮床。
“不必了,这等粗活,还是让白翩翩这个贱人来做罢。碧城你的手是握剑的,不该把精力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面。你出去等我罢。”
朱成章道。
听到朱成章毫不避嫌地称呼白翩翩为贱人,顾舒窈忍不住对他的真心嗤之以鼻。
呵,男人。
知道朱成章想赶自己出去,顾舒窈还偏就不。
顺着朱成章的目光,顾舒窈看到了一旁窝在榻上的白翩翩。只见她怯生生地坐在床头,只从被子里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眼睛红红的,跟个小兔子似的惹人心生怜爱。
原来朱成章就好这样的。
顾舒窈寻思着,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仍是执意上前。
“白姑娘这不是不方便么。”顾舒窈弯腰将朱成章掉在地上的衣袍拾起来,抖了抖,抖开了走过来要给他披上,“况且,咱们以后是要做夫妻的。妻子给丈夫更衣,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
听到顾舒窈口中说出“夫妻”二字,朱成章整个人猛地僵硬了一下。
然后,顾舒窈手里的衣服披到了朱成章的身上。
用目光的余光看到白翩翩委屈得嘟起嘴来,一脸的醋意,顾舒窈玩心顿起,又亲昵地用双手扶住朱成章的肩膀,从他背后靠到他耳边去,低语:“你说我说得对吗?八郎?”
————
因为常年带兵,阮碧城的嗓子早就喊破了。
但是现在顾舒窈用一种几近耳语的音量同朱成章说话,声音沙沙的,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拂过朱成章的耳膜。
痒。
朱成章只觉得自己丹田一热,想也未想就下意识地往前一蹿,狼狈地避开了顾舒窈的亲近。
“碧城,你我尚未成婚,还是发乎情止乎礼罢!”
朱成章语速飞快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偏过头去不让顾舒窈看得到他的脸。
但是朱成章脖子上崩裂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看到朱成章如此拘谨,再看到一旁的白翩翩眉头都拧成了麻花,顾舒窈只觉得满心的痛快!
让你们这对苦情鸳鸯骗我呢!
你们倒是骗得真情实感一点呀!
寻思着,顾舒窈又上前去拉了朱成章的袖子,放软了声音道:“八郎,眼下屋里就你我二人,我们亲密些,又有何妨?”
“屋里还有翩翩!”
朱成章气急败坏地打断了顾舒窈。
听到朱成章这话,顾舒窈光明正大地瞥了一眼白翩翩,对着她扯了个视若玩物的笑,又道:“八郎,你不是同我说过,这个白翩翩不过是你用来泄|欲的工具,算不得人……你都忘啦?”
顾舒窈话音一落,白翩翩顿时面色惨白,满眼泪光地望向朱成章。
一边是需要重用的手下大将,另外一边是心爱的女人,孰轻孰重,朱成章纠结半响,还是咬着牙,耐着性子对顾舒窈道:“碧城,你出去等我,可好?”
“不好!”顾舒窈故作娇嗔地跺了跺脚,又往朱成章那边倒去,“八郎!你说你爱我的。你爱我,为什么不让我时时刻刻地陪在你身边?”
顿了顿,顾舒窈伸出食指,指向白翩翩:“该出去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朱成章:“…………”
见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朱成章不言语,眉头都几乎要拧成个秤砣,顾舒窈在暗赞温煦计划通的同时,一把抓住了朱成章的衣袖,苦着脸,泫然欲泣地道出了女人们的经典台词——
“八郎,你为何会对我这样?!难道你说的爱我,都是骗我的吗?!”
第27章 可飒可嗲阮将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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